[摘要]眾所周知,在《紅樓夢》中曹雪芹借甄賈寶玉做出一番關于女兒和女人的相對論,可謂獨步古今的奇創之談。
作者 落筆升蝶
眾所周知,在《紅樓夢》中曹雪芹借甄賈寶玉做出一番關于女兒和女人的相對論,可謂獨步古今的奇創之談。他認為:“女兒”和“女人”有著本質的區別,從“水作的骨肉”,“極尊貴,極清凈”的“無價之寶珠”,到“出了嫁,就變出許多的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再到“老了”,“混帳起來,比男人更可殺”,“竟是魚眼睛了”。這種從“寶珠”到“魚眼睛”的轉變,是曹雪芹所痛心的人性由清至濁的轉變,這種人性之轉變也是曹雪芹著書的基調之一。
相對于“清凈女兒”的對立面,那些被稱之為“魚眼睛”的年長女人們,書中不僅用了很多筆墨來描寫,還被分屬在各個不同的階層,如陪房、管家婆子、奶媽、粗使婆子等,曹雪芹還賦予這些不同類型的人物各自不同的豐富內涵,隨著這些人物在書中的穿插、活動,賈府這個濃縮的大千世界也變得鮮活靈動起來。雖然這些人物都被歸為“魚眼睛”之列,但她們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故分開解析。通過對這些人物的塑造,曹雪芹向讀者訴說著他對人性復雜的獨到理解,也警醒讀者更深地理解生命的意義。
仗勢橫行的陪房們
陪房,是指古代有錢人家的小姐出嫁時從娘家帶去的奴才,即活的嫁妝。在《紅樓夢》中具體指以家庭為單位的全家跟著小姐到夫家的奴才,陪房的媳婦被稱為“××家的”或“××媳婦”,如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王熙鳳的陪房旺兒媳婦。
一、周瑞家的,書中各位陪房的代表人物。作為榮國府當家人王夫人的陪房,頗有地位、權利,但平日為人乖滑,善于見風使舵。對于她及家人的描寫書中有多處,對理解這一人物有著重要的作用。
第一,女婿與人打官司。周瑞的女婿,便是雨村的好友冷子興,因賣古董和人打官司,被人告到衙門里,要遞解還鄉。她女兒急的什么似的,周瑞家的聽了不過一笑,說“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小人兒家沒經過什么事,就急得你這樣了”,張新之對周瑞家的這種態度評為“氣焰之旺,自在言下”,且認定周瑞家的“勢利財色,統于一人”,姚燮也認為“周瑞家的亦是有勢力人家”,黃小田則以雨村與冷子興對比,從“好友”二字,觀雨村之為人可知,其實也是為描寫后文周瑞夫妻如何倚勢,先伏一筆。李辰冬先生在《紅樓夢的世界》一文中就是以冷子興打官司一事來說明:“賈府對奴隸們既這樣多恩少罰,仁慈厚德;然就由這寬厚,而奴才們藉主子的勢力,在民間胡作亂為。”果不其然,周瑞家的仗著主子的勢利,晚間只求求鳳姐兒便完了此事。總之,這段插敘描寫了周瑞家的對女兒女婿的袒護,而她對自己的兒子也是多有放縱。鳳姐過生日時,周瑞兒子不僅喝的爛醉坐著罵人,還把一盒子饅頭失手撒了一院子,就連鳳姐都說他是個“無法無天的忘八羔子”。兩次描寫,前是明敘,后是暗點,前文的滿不在乎,后文的肆無忌憚,其實都是在突出周瑞一家如何倚仗陪房身份在賈府作威作福。
第二,送宮花事件。第七回,薛姨媽得了新鮮樣法的宮花十二支,因寶姑娘“從來不愛這些花兒粉兒的”,所以她想著送給賈府的姑娘們,她囑咐周瑞家的:“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一對,剩下的六枝,送林姑娘兩枝,那四枝給了鳳哥罷。”其實,贈送次序也體現了這些親戚們在薛姨媽心目中的次序,首先是賈府的三位正經小姐,其次是賈府的親戚、賈母的心肝林黛玉,最后是具有雙重身份的鳳姐,因為鳳姐既是賈府的媳婦,但也是薛姨媽的侄女,所以放在最末也更合理。但周瑞家的擅自改變贈送次序,引起了林黛玉的譏刺,這個小插曲也成為很多讀者定論林黛玉天性刻薄的論據之一。試想一下,如果周瑞家的按照薛姨媽的安排,輪到林黛玉的時候,盒內還有六只花(林黛玉兩支、王熙鳳四支),這樣一來,林黛玉會那么“刻薄無禮”嗎?這說明,周瑞家的仗著自己的身份,不按規矩辦事,搞得送花者好意錯付,領花者被人指摘,說到底,這中間不必要的誤會都是因她而起。
第三,角門風波。在賈母八旬大壽期間,邢夫人利用兩個管事婆子被綁一事,當眾羞辱鳳姐,也是周瑞家的埋下的禍根。按理說,鳳姐處理了這起風波的初衷是好的,但卻因為周瑞家的再一次違背管理者的意愿行事,而使得鳳姐處于尷尬境地,被邢夫人揪住生事,被尤氏占了便宜還賣乖,說什么“你原也太多事了”。事實上,是周瑞家的把鳳姐緩期執行的決定私自改為了立即執行。這最主要的原因有二,其一,她想借此討好尤氏,“素日仗著是王夫人的陪房,原有些體面,心性乖滑,專管各處獻勤討好,所以各處房里的主人都喜歡他”;其二,為了借機整治那兩個“時常我們和他說話,都似狠蟲一般”管家奶奶。這一事件的發生,且不說給邢夫人、王夫人、尤氏、鳳姐之間產生了多大的嫌隙,更是清晰的暴露了周瑞家的媚上欺下的丑惡嘴臉。
二、王善保家的,邢夫人的陪房。第七十四回“惑奸饞抄檢大觀園”中的“奸饞”之人,即指王善保家的。她自謂是榮國府大房太太的陪房,本該人人奉承,只因其主子不被賈母喜歡,自己也被邊緣化,因此多有不滿。繡春囊事發后,王善保家的“只因素日進園去那些丫鬟們不大趨奉他,他心里大不自在,要尋他們的故事又尋不著,恰好生出這事來,以為得了把柄”,便乘機挑撥是非,惡語相加地狀告晴雯與園里眾丫頭。姚燮評其曰“乘機報服,小人之常”,此等丑惡嘴臉被曹雪芹三言兩語即描繪的活靈活現。她自以為此次抄撿得了報復良機,故每到一處,頭一個翻箱倒柜,一副疾言厲色、鋒芒畢露的模樣。但在迎春處搜劍自己的外孫女司棋時,面對司棋箱子里的東西,她又有意隱瞞,掩蓋不及,被周瑞家的伸手掣出:“一雙男子的錦帶襪并一雙緞鞋來,又有一個小包袱,里面有一個同心如意并一個字帖兒”。這才是搬弄是非,為虎作倀,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抄撿大觀園”這段描寫猶如一場熱鬧的短劇,忽而節奏緩慢,忽而風馳電掣,忽而悠然婉轉,忽而抑揚頓挫……但也從不同層面反映了各個人物的性格特征,王善保家的無疑是這一場短劇中最為耀眼的“小丑”。雖然在《紅樓夢》中出場只此一回,卻被刻畫的淋漓盡致,探春罵她“狗仗人勢,天天作耗,專管生事”,鳳姐說她“瘋瘋顛顛”,其實她是個面上耀武揚威,卻是心內沒成算的人,一心要拿別人的錯,反被拿住自己外孫女兒的私通證物,又氣又臊下,她自打自罵道“老不死的娼婦,怎么造下孽了!說嘴打嘴,現世現報在人眼里”,一幕丑劇在她的自導自演下,滑稽地落下了帷幕,令人可恨又可憐。
三、旺兒媳婦,王熙鳳的陪房。仗著是鳳姐的心腹,常為放帳收債,故做起事來也無所忌憚。她縱容自己兒子在外頭酗酒賭博,無所不為。其子不僅容顏丑陋,而且被寵溺的一技不知。但旺兒媳婦倚仗鳳姐的威勢,逼迫彩霞之母忍氣吞聲的答應了這門親事,所以她不僅是眾多奴才中“惡霸”的代表人物,也是“魚眼睛”的典型之一。
陪房,是《紅樓夢》中的一個獨特群體,也是當時社會群體中常見的一個階層。在《紅樓夢》中,她們往往都是主子的心腹,和主子關系密切,因為同是“外姓”,故主子對她們多有依賴,她們也倚仗主子的勢力橫行無忌,可以說是主仆一體,共榮共辱。也是從她們身上,曹雪芹深深地體會到人在社會中的不斷變化,并借賈寶玉之口發出一番“魚眼睛”的感慨:“‘奇怪,奇怪,怎么這些人只一嫁了漢子,染了男人的氣味,就這樣混帳起來,比男人更可殺了!’守園門的婆子聽了,也不禁好笑起來,因問道:‘這樣說,凡女兒個個是好的了,女人個個是壞的了?’寶玉點頭道:‘不錯,不錯!’”
見風使舵的管家婆子們
一、林之孝家的,榮府內管家之一。按照王熙鳳的評價,林之孝家的和她丈夫“都是錐子紥不出一聲兒來的。我成日家說,他們倒是配就了的一對夫妻,一個天聾,一個地啞”,但細細品味有關她零零散散的描寫,就會發現這是一個表面上不引人注意,實際上卻善于察言觀色,能言會道的人。一則說明鳳姐也有走眼的時候,二則說明林之孝家的很會揚長避短,所以給主子留下了不錯的印象。林之孝家的首次出場即是向王夫人匯報有關妙玉的情況,解釋的有條不紊,而且還給出相應的解決方案。再次露面是在由賈母委任尤氏主管,舉家為鳳姐攢金過生日的時候,尤氏還未梳洗,她就巴巴的把下人們所湊的分子送上門來。雖只是一筆帶過,但這種變相巴結討好主子的模樣已悄然紙上。再有,寶玉生日之時,她對怡紅院上下等人的一番說教,真可謂是以理有據,面面俱到,都反映了她的精明與世故。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處理“茯苓霜”一事中,林之孝家的迫不及待的安插秦顯家的頂替柳嫂子之職,正是她如何營私舞弊的有力描寫。果不其然,秦顯家的鉆了這個空子,從一個“園里南角子上夜的”搖身一變,就成為掌管大觀園小廚房的主管。得到這樣的美差,自然喜不自勝,所以興興頭頭的給林家送去“一簍炭,五百斤木柴,一擔粳米”。從這些穿插的內容都不難看出林之孝家的很善于拉幫結派,并從中獲得豐厚的回報。
二、吳新登家的,榮國府管家娘子之一,對這位管家娘子的描寫主要集中在第五十五回探春理家之時。趙國基是趙姨娘的兄弟,死了之后該如何賞賜,榮府自有一套依律而行的舊賬。但吳新登家的仗著王夫人鳳姐都不理論,李紈又是個“佛爺”,就倚老賣老的大膽試探探春,利用趙姨娘挑起事端給探春難堪,從中看笑話。吳新登家的這種行為,確實正如王熙鳳所說,“咱們家所有的這些管家奶奶們,那一位是好纏的?錯一點兒他們就笑話打趣,偏一點兒他們就指桑說槐的報怨。‘坐山觀虎斗’,‘借劍殺人’,‘引風吹火’,‘站干岸兒’,‘推倒油瓶不扶’,都是全掛子的武藝。況且我年紀輕,頭等不壓眾,怨不得不放我在眼里”。吳新登家的的這次試探,確實引得愚笨的趙姨娘借機鬧騰一番,雖然精明干練的探春,及時識破了她的伎倆,毅然決然的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在眾多奴仆面前栽了跟頭,但書中未能寫她被嚴厲的懲處,真是遺憾。而這段插敘也足以說明賈府這些管家娘子的心機深重,作為主子也得時刻警惕才能不被糊弄。
總而言之,管家婆子這一類角色也屬“魚眼睛”之列,她們之間為了排除異己的明爭暗斗,不僅僅顯露了人性中最為丑惡的一面,也表達了曹雪芹對這類人物的憎恨和貶斥。
欺軟怕硬的奶媽們
一、李嬤嬤,賈寶玉的乳母。從現有的文本推測,李嬤嬤曾經在賈府有一段非常尊榮的時光,以至賈母、王夫人都對她另眼相看。其也自謂有功于賈府,倚老賣老,居功自傲,是紅樓夢中為數不多的幾位奶嬤嬤中最具代表的一位,其中“豆腐皮包子事件”、“楓露茶事件”與“糖蒸酥酪事件”都是由她引發的。究其緣由,是因為她的年老解事,不再被眾人看重,所以對寶玉的看護也越來越不上心勤謹,反而多次借寶玉乳母的身份來混鬧。通過這些描寫,可以了解李嬤嬤是個愛貪小便宜的人,不僅私自拿走寶玉留給晴雯的“豆腐皮包子”,還喝了寶玉的“楓露茶”,氣的寶玉借酒大鬧,害的無辜的倒茶丫頭茜雪被攆出賈府,這些都是李嬤嬤從不克制、不作收斂的跋扈行為導致的。
第十九回,李嬤嬤變本加厲的排揎絳蕓軒眾丫頭,恨恨地說:“你們也不必妝狐媚子哄我,打量上次為茶攆茜雪的事我不知道呢,明兒有了不是,我再來領”,此處脂批“照應茜雪楓露茶前案”,點明了茜雪被攆與李嬤嬤之間的微妙聯系,而脂批妙語“調侃入微”明顯是對李嬤嬤的絕妙諷刺。當然茜雪被攆之后,也使得李嬤嬤更加心懷不滿,越性賭氣吃完留給襲人的糖蒸酥酪,襲人也怕為此“又生事故,亦如茜雪之茶等事”,便設法轉移寶玉注意力,為李嬤嬤開脫。但李嬤嬤對于襲人的袒護并不領情,反而變本加厲謾罵襲人:“忘了本的小娼婦!我抬舉起你來,這會子我來了,你大模大樣的躺在炕上,見我來也不理一理。一心只想妝狐媚子哄寶玉,哄的寶玉不理我,聽你們的話。你不過是幾兩臭銀子買來的毛丫頭,這屋里你就作耗,如何使得!好不好拉出去配一個小子,看你還妖精似的哄寶玉不哄”,又拉住黛玉、寶釵嘮嘮叨叨說個不清,故脂批評曰:“奶母之倚勢亦是常情,奶母之昏憒亦是常情”。如此鬧得不可開交,幸虧鳳姐路過,知道李嬤嬤是因輸了錢,借機遷怒排揎寶玉的丫頭們,表面上看是鳳姐開解李嬤嬤,但分析其語義,可以發現實是鳳姐借“兩提‘老太太’,叫老嫗想襲卿是老太太的人”,以達到彈壓的作用。李嬤嬤聽了鳳姐的話,自然收斂幾分。總之,李嬤嬤的糊涂昏聵,倚老賣老,皆因乳母身份之故,李嬤嬤的形象也是作者“特為乳母傳照”,怕獨寫一人不足以概括“乳母”形象,所以后文再寫迎春乳母王嬤嬤,是為“乳母”倚勢的重要補寫。
二、王嬤嬤,迎春的乳母,兒子叫王住兒,根據當時婦用夫姓的習俗,故稱為王嬤嬤,要與黛玉的乳母王嬤嬤分清。眾所周知,《紅樓夢》中的乳母身份雖然不高,但因為與小主子非常親近,地位還是要比一般奴仆高一些的,這種特殊的身份與地位,也是她們在眾人面前擅作威福的重要原因。賈母深有體會地說:“大約這些奶子們,一個個仗著奶過哥兒姐兒,原比別人有些體面,他們就生事,比別人更可惡,專管調唆主子護短偏向”,就是對乳母的最深刻的認知了。迎春的奶嫂,也就是王嬤嬤的兒媳婦也說“你滿家子算一算,誰的媽媽奶子不仗著主子哥兒多得些益,偏咱們就這樣丁是丁卯是卯的,只許你們偷偷摸摸的哄騙了去”,也是在宣稱自己婆婆的優越地位。因為迎春沉默寡言,為人懦弱,王嬤嬤及其媳婦自然占不到多少光,所以心中不滿。王嬤嬤仗著乳母的身份聚眾賭博,并且偷竊迎春的“累絲金鳳”做抵押,可見其何等猖狂,被賈母查出懲戒之后,其媳婦膽敢以主子的東西要挾主子去求情,實在是看準了迎春的性子,才會如此膽大妄為,欺軟怕硬。王住兒媳婦的這一行徑,與吳新登家的如出一轍,都是賈府管理中“奴大欺主”的一種現實狀態。
這些特立獨行的乳母,都是《紅樓夢》中“魚眼睛”的代表人物,她們的自私貪婪、飛揚跋扈,令人充滿厭惡與鄙夷,就連對人性充滿悲憫的曹雪芹也難以毫無保留的包容,所以才用充滿藐視的筆觸來描繪她們。
愛錢如命的粗使婆子們
夏婆與何婆、何婆的大(或小)姑子,是這類人物中的典型代表。何婆是春燕的母親,芳官的干娘,原在大觀園之外做漿洗等粗活。夏婆是春燕的姨媽,何婆的姐姐,藕官的干娘。這兩位粗使的婆子,都是托賴照顧干女兒才得入園。何婆的大(或小)姑子,入園后專管各處的花草。
這何婆自私小氣,平日里克扣芳官的月錢,非得用自己女兒洗發的剩水給芳官洗頭,由此引發的一場口角,因不知內幃規矩,“三日兩頭兒打了干的打親的”,直鬧得怡紅院不得安寧,連襲人、麝月、晴雯也難以鎮服,直到平兒傳話“攆他出去,告訴了林大娘在角門外打他四十板子”時,她方淚流滿面地央告求饒。后為了緩和和眾人的關系,涎皮賴臉的進入內房,爭著替芳官給寶玉吹湯,令人哭笑不得。何婆的大(或小)姑子是個小肚雞腸的人物,因為鶯兒摘了些花草而混鬧,她自謂“一得了這地方,比得了永遠基業還利害”,“每日早起晚睡,生恐有人遭踏,照看得謹謹慎慎,一根草也不許人動”。夏婆子也是個搬弄是非的人,先是因為藕官“燒紙錢”祭奠菂官,與寶玉紛爭;后又挑唆趙姨娘為了“茉莉粉”之事與芳官等人大鬧怡紅院,簡直不成體統。
這些婆子本都是窮苦之人,入園之后不知感恩,反而更加吝嗇小氣,見錢眼看。另外還借機挑撥是非來發泄個人怨氣,不僅違反了大觀園各處的規章制度,還加劇了各方矛盾。氣的寶玉不無感慨:“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變出許多的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再老了,更變的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分明一個人,怎么變出三樣來?”這些描寫可以看出,這幾位婆子在曹雪芹的眼里,不僅愚笨糊涂,且唯利是圖,所作所為都令人不齒。
綜上所述,在《紅樓夢》中,與“清凈女兒”相對應的一群“魚眼睛”,確實都是非常令人討厭的人物,不論是背有靠山的陪房們和握有大權的管家婆子,還是倚老賣老的奶媽子和那些苦苦掙扎的粗使婆子,讀者都很難從這些人物身上找到閃光點,但她們作為一個不可忽視的群體,成為賈府整個參天大廈結構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她們的人生顯現出來的丑陋與惡濁,與曹雪芹所頌揚的“清凈女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通過對比,我們可以看到在大觀園內外,除了那些青春靚麗的生命之外,還有一批被世俗浸染,又不得不在世俗的混沌中掙扎求生的人。這些人物的悲哀之處,在于她們的不自知,在于她們的渾渾噩噩,在她們的世界里,只有利益,只有權勢,但這或許恰恰就是曹雪芹想通過她們來反應現實世界的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