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了六次,大多是分分合合與更名游戲
“從左手倒右手”
西方“大部制”國家其核心是“小政府”,而我們政府機構改革搞了30年、好幾輪(僅1980年代以來都是第七輪了),“小政府”呼吁了多少年,可至今還是“小部制”、“大政府”。從以往的改革過程來看,所謂“大部制”大多只是表面文章,即政府職能重新歸堆,組成“大部”,實質不過是權力挪窩,某些職能不過是在不同部門之間的“塊移動”,管理內容和方式并沒有改變,其意義很小。
大部制改革不是組合出名字更長的部門那么簡單,它實際撬動的是政府職能從管治型向服務型轉變這樣一盤大棋。然而真正影響這種轉變的關鍵機制,進展要慢得多。例如,西方“大部制”的人員管理都是雇傭制而非任命制,所以,那些“雇員”都得好好干活,得老老實實地給納稅人老板當“仆人”,服好務。而我們實行的是自上而下的任命制,官員級別分明,不論是下級還是納稅人,對“官員”都沒有決定權和制約力。“小部”都不好好服務,“大部”就能好好干活了嗎?
此外,即使實行“大部制”,但卻沒有上、下兩方面的權力制約,反而使“大部”既有決策權又有執行權,相當于用沒有約束的大巴掌去管更大一片地方,那很可能比“小部”更可怕。過去幾個部門分立,雖然辦事效率低下,但部門之間為了私利,可能互相制約,現在把這些部門合在一起,成為一個超級部門,原來部門之間的分權就沒有了,權力更加集中。
因此,中國式“大部制”,多半南橘北枳。
機構改革的作用也并非沒有,至少政績看上去更漂亮
國務院部委的精簡組合確實減少了部委數量,有利于改變政出多門多頭的管理局面,降低行政成本,或許還可以部分解決由于職能交叉導致的推諉扯皮、效率低下等問題,每次都可以被冠以“行政體制改革新收獲”的響亮名號。但簡單的組合,也可能使這些“大部”權力膨脹,決策失誤增多,貪污腐敗更烈。
有一個很典型的例子,就是2000年前后的國家經貿委,它號稱“小國務院”,宏觀微觀全管,但也沒能解決職能交叉、決策失誤、貪污腐敗等問題,最后一撤了之。
不限權的行政改革都是“偽改革”
簡單加減只能各自為政,縱向整合、精簡放權更關鍵
從上一次2008年把行政體制改革聚焦在大部制上至今,有些部門合并到一起了,但是關系沒有理順,職能也沒有轉變和整合。比如交通運輸部,原來把民航總局、郵政總局和交通部合并在一起了,原班人馬直接加入,甚至連辦公地點都不在一塊。合在一起的部門,也就是原來兩個人的辦公室增加到三四個人一起工作。該干哪些事,該管哪些事,還是各自為政,沒有體現大部門制的基本目的。所謂的大部門制是針對小部門制而言的,小部門分工很細,職能很全,管的都是行業里面的具體事務。我們所謂的大部門制,就是要體現綜合事務,綜合協調,綜合管理,綜合服務。
也就是說,大部制改革必須同時要對政府的職能進行精簡和轉換,包括行政審批權、價格管制權、資源控制權和對經濟的干預權都要大幅縮減,通過精簡機構促進政府職能的轉變,逐步退出微觀經濟領域的直接管理,把更多經濟和社會事項交由市場、社會調節,政府則重點做好宏觀規劃、政策制定、公共服務及監督管理工作,為社會創造一個好的發展環境,從而使政府部門更符合市場經濟的宏觀管理和公共服務的角色定位要求。但現在看來,這一點我們還做得遠遠不夠。
如果大部制改革達不到轉變政府職能的效果,它就會像之前的歷次政府機構改革一樣,陷入“精簡——膨脹——再精簡——再膨脹”的怪圈。
決策、執行、監督需要分立,職權不分明就哪一項都干不好
我們過去經常說,我們的政府機構權力過大,既能決策、又能執行、還能監督。隨便一個部門就有這樣的權力,形成權力的“巨無霸”,它想怎么決策就可以怎么決策,想怎么貫徹執行就可以怎么貫徹執行,決策和執行做得不好了還可以自己監督,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如果政府的組成部門,既管決策,又管執行,還要管監督,這在職權上就混在一起了,沒有分開,會影響決策的公正性,而在執行上又會影響執行的力度。如果是我決策,又是我執行,執行就會走樣,就會考慮不好執行的就不執行,盡量在決策中減少執行的麻煩。
所以,搞大部制就是要加強宏觀性和綜合性,避免這種政府決策和執行的摩擦問題。政府的組成部門就管決策,讓渡執行的權力,并不影響自己的決策執行。西方國家的經驗是,政府的各個部就只管決策,下面的執行部門就直接管執行。如美國國會負責國際貿易立法和制定政策,總統及其下屬的商務部都屬國際貿易的執行機構,只有經國會授權才能制定部分貿易政策。
大部制作了這樣的職權劃分后,碰到突發事件,政府部門負責決策和指揮,有專門管執行的,執行力增強了,也能比較快地應對一些公共突發危機,能夠更好地處置問題。
此次改革是小步走,其實還可以大膽往前走
步子一直很穩妥,但再穩妥也應該有堅決的動作
其實,從一開始提出大部制改革,就說要穩妥漸進。當然,穩妥并不是等于可以遲緩拖沓。2008年的改革確定了大部制的方向,小試了一把,國務院組成機構由28個減到27個,這次減了兩個,步伐比上次大,但仍然很穩。但不管你再怎么穩妥,也應該有比較堅決的動作,有一定的調整力度。再怎么穩妥,機構數量上動四五個部委還是可以的,使機構總數變成22或者23個,還是應該的。
世界上一些發達國家早就進行了大部制改革,它們都把原來的政府部門從30幾個減到20個以內,我們要朝著這個目標發展,當然,數量只是外在,更重要的是內在,關鍵是要找到政府的權力邊界。
即便仍然需要摸石頭也不必怯懦,有很多成功經驗可以借鑒
我們的改革還是有亮點的,有些地方的大部制改革走到前面去了,比如廣東的深圳、順德,浙江的富陽,湖北的隨州,都開展了大部制改革,很多做法很不錯。特別是順德,大部門制改革就比較成功,順德的大部制改革,一是真正體現了內在的整合,從41個部門減到16個部門,確實實現了綜合事務,綜合協調,綜合管理,綜合服務。再一個就是權力理順了,首先,決策權上移和集中化,16個黨政局級部門聯席會議做決策,區長和副區長都參與,很多副區長就兼著部門的負責人。不再是各個局級部門可以自行決策。其次,執行權下移和專業化,各局級部門及下屬的股(科、室)和法定獨立執行機構以及鄉鎮政府就以執行為主,進一步加強了執行力。第三,監督權外移和獨立化,監督權交給專門的紀檢監察部門。所以,順德在地方機構改革方面所做的探索,體現了大部制改革比較成功的一面。
上世紀90年代,兩德統一給德國政府帶來巨大的財政和行政壓力,同時在英國新公共管理運動的影響下,為提高國家競爭力,德國政府也開始行政管理體制改革,而政府機構改革是重點。德國的大部制改革是在“精干政府”專家委員會的咨詢和顧問下逐步開展的。該專家委員會在充分調研的基礎上,圍繞政府核心職能重新設計政府結構,然后再由聯邦政府逐步推行。在改革理念上,德國倡導把行政管理部門轉變為服務性企業。“精干政府”要求轉變行政機關與公民間上下級關系的傳統觀念。同時,厘清政府職能邊界,向地方下放權力或者擴大地方自治的范圍,讓各級地方政府承擔更多的執行性職責,中央政府集中于決策和監督。此外,設置獨立的執行機構也是大多數國家與地區的通行做法。德國在14個大部之外,另設36個獨立執行機構從事具體行政。這樣有利于決策權與執行權分離,提高政府執行力的同時,能夠有效避免因“部門利益”而出現決策不公正的情況。
結語
我們不是不歡迎改革,而是看多了原地轉圈產生了免疫力。政府職能轉換,真下了決心的話,請走兩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