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無疑是一個寫詞的高手。
作為北宋時期第一個專力作詞的詞人,柳永不僅開拓了詞的題材內容,而且開創了慢詞創作的高峰。在他之前,慢詞總共不過十余首,而他一人就創作了一百三十二首。
《雨霖鈴》是柳永作為婉約派詞人最具代表性的作品。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這是一首抒寫離情別緒的千古名篇,全詞起伏跌宕,聲情雙繪,有“宋金十大曲”之稱。
這首詞就像一曲長亭送別的獨幕劇,作者將他離開汴京與戀人惜別時的真情實感表達得纏綿悱惻,凄婉動人。
柳永,出身官宦世家,少時學習詩詞,有功名用世之志。怎奈一生四次赴京趕考,屢試不中。第二次落榜后,作詞《鶴沖天》一首: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云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這首詞是柳永科考落第之后的一紙 “ 牢騷言 ”。正是這首詞,鑄就了他一生的辛酸。
宋仁宗頗好雅詞,對于柳永的這首《鶴沖天》,越讀越不是滋味。特別是那句“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更是刺到了宋仁宗的痛點。
柳永再次參加考試,過關斬將,只等皇帝朱筆圈點放榜。誰曾想,仁宗皇帝看到柳永名字時,龍顏大怒,惡狠狠地抹去了他的名字,并旁批道:“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
從此,柳永便自稱“奉旨填詞柳三變”,長期流連于坊曲之間,在花柳叢中尋找生活的方向、精神的寄托。
這首《晝夜樂》可見一斑。
洞房記得初相遇。便只合、長相聚。何期小會幽歡,變作離情別緒?況值闌珊春色暮。對滿目、亂花狂絮。直恐好風光,盡隨伊歸去。
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早知恁地難拚,悔不當時留住。其奈風流端正外,更別有、系人處。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
柳永的身世處境,使他對處于社會下層妓女的生活,有著很深的了解。《定風波》就是一首描寫很成功的以婦女為主人公的詞。
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鶯穿柳帶,猶壓香衾臥。暖酥消,膩云亸。終日厭厭倦梳裹。無那。恨薄清一去,音書無個。
早知恁么。悔當初、不把雕鞍鎖。向雞窗、只與蠻箋象管,拘束教吟課。鎮相隨,莫拋躲。針線閑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陰虛過。
柳永多年放浪,身心俱傷,晚年窮愁潦倒,死在名妓趙香香家。陳師師等一班名妓念他的才學和情癡,湊錢為他安葬,留下“群妓合金葬柳七”的佳話。
柳永,一個偉大的詞人,就這樣謝幕了!
我們為他婉惜,也為他留給后人的頗豐詞作而慶幸!
最后,讓我們重溫詞人柳永的那首《蝶戀花》: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我仿佛看到詞人佇立在高樓上,細細春風迎面吹來,極目遠望,不盡的愁思,黯黯然彌漫天際。夕陽斜照,草色蒙蒙,誰能理解他默默憑倚欄桿的心意?
本想盡情放縱喝個一醉方休。當在歌聲中舉起酒杯時,才感到勉強求樂反而毫無興味。他日漸消瘦也不覺得懊悔,為了那份情,寧愿一身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