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0年,托馬斯.斯邁斯爵士率領一群倫敦商人,向女王伊麗莎白一世請愿,賜予他們皇室特許權,可以和東半球國家從事貿易往來。同時,“倫敦商人與東印度榮譽貿易公司”或后來被人們所熟知的“東印度公司”也成立了。鮮有人能預測這一舉動給此后全球貿易帶來了地震般的變化,也無人想到258年以后,公司會將印度次大陸的控制權移交給大英帝國。“東印度公司”因為近期BBC一臺劇集《禁忌》的熱映而成為談資,這部劇集的主角詹姆斯.德拉尼由湯姆.哈迪扮演,他與由強權而骯臟的東印度公司勢同水火。而現實里,這個公司又是如何獲得并鞏固其權勢和利益的呢?
就在1600年伊麗莎白一世簽署東印度公司成立的時候,遠在印度的統治者是莫臥兒王朝君主阿克巴,他統治著750,000平方英里的國土,疆域從西北部的阿富汗北境,南至印度中部的德干高原,而東北部一直到阿薩姆高地。莫臥兒帝國早在1600年之前就已建國(它是在1526年由阿克巴的祖父巴伯爾建立),并且在一個世紀的時間里發展成為強大的中央集權帝國,其軍事優勢和文化生產力標志著“偉大的莫臥兒帝國”的統治。莫臥兒宮廷擁有巨大的財富,其華麗壯觀讓當時任何一個歐洲國家都只能望其項背,印度天然的產品和那些匠人們制作的精品另全世界的目光艷羨不已。
17世紀初,東印度公司初訪莫臥兒宮廷,這次是英國人為了試探性地于阿克巴的繼任者賈漢季皇帝談判互惠的貿易關系。東印度公司最初計劃是嘗試通過他們的渠道打入東南亞利潤豐厚的香料市場,但是他們發現那里的貿易已經被荷蘭人所主導。1623年東印度公司的商人在安伯納(今天的印度尼西亞)慘遭屠戮,于是公司逐漸將注意力轉向印度。
在賈漢季皇帝的允許下,他們開始在印度東西海岸建立小型的基地和工廠。他們在這些沿海地區精心算計,從香料、紡織品和奢侈品貿易中盈利,他們通過印度的中間商同那些手工藝人做買賣。這種商業上的成功可謂是必然的。同時“合股”公司的架構(即公司的所有權由股東共享)也應運而生,公司成本由投資人分攤,而風險從個人轉移到各個股東。在17-18世紀,公司的規模和影響力日益增長,盡管有所波動起伏,但是東印度公司在大英帝國經濟中重要的地位,并且發展成為倫敦最強大的財經機構之一。
政治玩家
起初,莫臥兒帝國一位初級合作伙伴建立了復雜的商業網,到了18世紀,東印度公司越來越多地參與到印度次大陸的政治活動中。在面對莫臥兒帝國中央集權衰落,個體的屬國政權繼承人不斷出現的局面時,他們依然能鞏固維持其貿易優先權。
而歐洲其他列強們也開始講目光投入到印度次大陸。在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以及之后的七年戰爭期間,法國崛起成為歐洲的大國,以及英國的主要對手。而這一點更強化了東印度公司作為英國在印度的立足點,其戰略重要性,而印度綿長的海岸線對大英帝國向亞洲和非洲擴張也發揮了重要作用。此外,東印度公司維持一個龐大的常備軍隊,其中包括印度兵(收過歐洲軍事技能培訓的印度雇傭兵),所以東印度公司有權調動英國海軍和駐扎在印度的皇家部隊。
擁有這樣的軍事優勢,使東印度公司在當地的沖突和爭端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有些印度本土商人和銀行家看到了東印度公司越來越重要的影響力以及不容錯失的商機,所以他們給東印度公司提供經濟資助。在1757年普拉西戰役和1764年布格薩爾戰役取得軍事勝利后,東印度公司被授予孟加拉總督(diwani)——擁有整個地區的行政管理和收取稅收的權力。同時,公司的影響力向南方領地擴張,直到18世紀70年代,權力的平衡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東印度公司的擴張還在繼續,而對手如西印度的馬拉薩人,以及邁索爾的蒂普蘇丹則被打敗。到了1818年,東印度公司在印度的勢力攀到了頂峰,直接控制了2/3的印度次大陸,間接控制了剩余的領土。
一處“被剝削的殖民地”
東印度公司統治下的最初幾年因其腐敗和牟利而惡名昭彰——他們的行為就是所謂的“動搖浮屠樹”“強暴孟加拉”。地方長官(對東印度公司的雇主的泛稱)常常通過其在印度事務上的開支來積累了大量的個人財富。然而到了18世紀末,人們也明白了要發展什么,可以使之成為東印度公司的根基,商人們尋求機會成為行政管理者,統治集團的發展系統既符合他們的政治經濟喬治亞思想,也要因地制宜符合印度當地的特定情況。
印度有龐大的人口和錯綜復雜的社會、政治和經濟機構,使得“無主之地”(空地)的帝國主義思想無法實現,因此東印度公司并沒有像英國定居者在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好望角和加勒比地區等地那樣,對土地和勞動力資源形成絕對的控制。印度成為一個“被剝削的殖民地”,而非一處定居地。對于東印度公司而言,其價值主要在于通過控制其國內市場和國際貿易,從中獲利,剝削農產品據為己有,最重要的是攫取稅收。這些稅收被用于支付常備軍隊和一群規模相當可觀的東印度公司骨干(公司雇員和有合約的國內公務員)的開支,他們在此工作,但不會最終定居于此。
東印度公司在印度發展成一支政治力量,也成為英國國內激烈辯論的話題。1757年東印度公司在普拉西戰役中的活動被質疑——詩人威廉·柯珀就指出:“東印度公司是用鮮血來建造工廠,從事貿易,被利劍所指,血染白袍,就像清白的正義被血染紅”。
在痛失美國殖民地,反奴運動的興起以及法國大革命的背景之下,“印度問題”在英國的政治中具有相當重要的意義。對東印度公司非道德行為的認知,對私有化的恐懼和制度的腐敗,英國和“亞洲”執政模式之間的緊張關系,引起了人們的普遍共鳴和擔憂:何為帝國權力,英國對她的那些海外非白種人地區問題中承擔的責任。18世紀下半葉,大城市的人們對于東印度公司活動的擔憂表明了其在印度當地富豪中引發的普遍敵意,而這種矛盾在1788-1795年間,在于前任總督沃倫.海斯廷斯的彈劾和審判(被控管理不善和個人腐敗)時達到了頂峰。
“印度問題”
在18世紀70年代初,為了試圖規范東印度公司的行為,《北方管制法案》和《皮特印度法案》相繼出臺,目的在于將公司歸于議會的就近監管。與此同時,在18世紀80到90年初代查爾斯.康沃利斯總督執政時期,一系列的內部改革也在進行,這些改變見證了東印度公司管理層的徹底重組,從而消除個人腐敗。這個舉措一時為了改善東印度公司的公眾形象,二是要提高它攫取稅收的效率。對哈斯廷斯的無罪釋放以及康沃利斯的改革以后,公司試圖重拾其名譽,目的旨在于自身重新定位,從而轉變為一個仁慈和合法的統治者,并且將其勢力擴大到民間,對印度帶來財產的安全和社會公正。
比如司法機構重塑的改革,以及1793年的《永久和解協議》)(確定土地稅率),都是打著“改善”印度社會的名義實施的。東印度公司越來越多通過正當的形象出現,通過運用“文明使命”這樣的修辭說法,通過公眾宣傳來展示社會立法改革,如廢除了罕見卻充滿爭議的“殉夫”(對寡婦施以火刑)。然而,這些舉措對當地經濟和社會所產生的實際影響往往有很大差異。這些改革主要為了鞏固東印度公司的控制,以促進大英帝國能長期攫取財富,確保她對于其他歐洲對手在印度次大陸上所具備的戰略優勢。
19世界上半葉印度的經濟衰退。過度的土地稅和投資的缺乏阻礙了農業的發展。而大量的廉價工業化產品的涌入導致傳統工業例如紡織業等被削弱。災難性的饑荒,以1770年發生在孟加拉地區和1837-1838年發生在阿格拉地區的尤為嚴重,由于東印度公司的稅收政策,對糧食市場的放任自由的態度,加劇了情況的惡化程度,導致了國家救濟的失敗。
19世紀初之前,英國對于印度的態度更多是“驕傲和自滿”,而非“自我鞭策”(引用自歷史學家彼得.馬歇爾),對東印度公司行為的批評和其后果(無論是有意或者無意)從未完全消失。相反,這些事件依然是英國公眾辯論的話題。他們通過一系列時間、來源和媒體,找到了表達方式,比如通過輿論發聲來表達。1839-1843年間,曾有一個短暫存在的英國印度社團(它的成立是為了“啟發”人們了解印度的情況)。
而印度的民眾也并非溫和地默許東印度公司的統治。喪失權力的印度統治者們派出許多代表團赴倫敦,抗議東印度公司的虐待暴行和單方面違反條約,各種直接或間接形式的抵制在那個時期不斷出現。事實上,正如歷史學家克里斯托弗.貝利指出的,戰爭終會讓東印度公司走向末路,1857年爆發了起義,事件“僅在規模上是獨一無二的”。
在1857年的起義以后(在英國這個事件長被稱為“印度叛變”,而在印度則被稱為是“第一次獨立戰爭”),英國的觀察家門很快批判了東印度公司的錯誤。然而,大船已然在航行之中。當起義被鎮壓——雙方都經歷了殘酷的戰爭和巨大的生命損失——對印度的控制權從東印度公司轉移到英國國王,開啟了英國在印度高度帝國主義統治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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