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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有故事的人]發表的第524個故事
我趕了把潮流:閃婚
by 木子
12月31日的晚上,一個辭舊迎新的時刻。年輕人總愛聚在一塊,共同告別過去、迎接未來。我那時候已然不算年輕,28歲,尷尷尬尬的年紀。村里的小伙伴大都已經結婚生子,而我多讀了幾年書,便成了剩男。通過相親,總算找了一個對象,處了沒幾天,手還沒拉過,談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一切都按部就班,我約她吃飯,她同意了。除了我倆,還有一對朋友,也和我倆差不多情況。我們四人就坐在餐館里吃著這頓飯。餐館里熱氣騰騰,我們紅光滿面。
兜里的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我掏出來一看,是條短信,寫著:在哪呢?這是萌萌發來的。我側著身子給她回了一條:在外面和朋友吃飯呢。她又回了一條:我同意了。看到這四個字,我頭腦一片發麻,哆哆嗦嗦地打了幾個字:到家說。便趕緊裝回手機。朋友看我神情有變,問道:“怎么了?”我指著碗里的菜說:“太辣了。”吃完飯到家已經11點多了。我一時琢磨不透“同意”這兩個字的含義,來回在房間里走動。母親在院子里瞧見我的燈還亮著,隔著窗戶催我睡覺。我關了燈,躺在床上,捧著手機跟萌萌聊天。
“晚上你跟誰吃飯了?”
“和幾個朋友。”
“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她突然這樣問,我有點不適應。戀人之間由于關心對方的一舉一動,便總是喜歡吃醋,實則是耍耍情調。我盡管追過她,但她沒同意,況且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她突然以女朋友的口吻和我聊天,我簡直受寵若驚。頭腦中一時浮出她的樣子:一頭秀發披在肩上,膚若凝脂,指如春蔥,走起路來如同春天隨風擺蕩的柳枝,搖曳多姿。總之,在我眼里,她是女神,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我如實跟她坦白,相親認識了一個女孩。發完這條信息,我就兩眼發黑,心里發涼,和女神就這樣擦肩而過了,只得悻悻地翻身去睡。
這時,手機又響了,她竟然說她仍然同意,就看我的意思。一個花繡球突然拋在身上,我不是唐僧,無法坐懷不亂。我必須要在她們兩人中間做個選擇。實際這個選擇并不難,萌萌是我的女神,那個女孩只是認識了沒幾天的相親對象。
此刻我渾身發熱,一把掀開被子,讓涼氣灌進來。一個顧慮立馬竄入我的腦袋:同意什么了?同意跟我處對象了?還是同意做我女朋友了?那一刻,我變得極為理性,作為一個28歲的大齡男青年,每天被家里人催婚,可家徒四壁,理想已經被磨掉了一大截。好容易找了一個相親對象,眼瞅著可以結婚。對方也善解人意,知道我家的情況,悄悄說要拿自己的一萬元錢給我湊彩禮。就憑這一點,我對她是十分感激的。另一方面,女神永遠是高高在上的,她是城市里的獨生女。對生活各方面是十分挑剔的,她的衣服永遠是一塵不染。就憑這一點,我對她是十分敬且佩的。倘若只是同意跟我試著相處,我是沒有幾分把握可以抱得美人歸的。大腦飛快地運轉,到底該如何答復。
“你敢和我領證嗎?”我把這條信息發出去之后,有點懵了。簡直太荒唐了。這不是直接要從原始社會跨越到社會主義!可轉念一想,這樣一來難題就解決了。對此只能有兩種回答,一種是不同意。那我就和相親女孩繼續,權當沒有今晚這件事。這樣回答的概率更大;另一種是同意。那我就和萌萌走一輩子。雖說這樣回答的概率微乎極微,但總沒有自斷后路,我把選擇權拋給她了。這簡直是化被動為主動,進可攻退可守。我簡直佩服自己的臨機應變能力。太聰明了。
“敢。”她沒有猶豫。
“那咱明天就領證。”我窮追不舍。
“嗯。你明天帶上證件來找我。我明早和我爸媽說。”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如有天助。不得不承認,這出乎我的意料。這一夜,我睜著眼到天明。
爸媽向來有早起忙碌的習慣,看見我早早起來,很是詫異。當我和他們拿戶口本的時候,二老茫然不知所措。我這個兒子,從小到大沒怎么讓他們操心,讀書、工作都按部就班。在結婚這件事上,他們盡管著急,但也只能隨我。從二老的表情上,我能看出來,這次他們是真擔心了。我拍拍母親的手,安慰道:“媽,你放心。我能處理好。”父親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我騎著摩托車,兩手緊握車把,任由寒風在我耳邊擦過。我像一個俠士,要赴一場生與死的廝殺。可迎接我的,卻是一個嬌滴滴的美女,她穿了一雙棉拖鞋,一頭秀發輕輕扎在腦后,站在樓下笑臉盈盈。
“和你爸媽說了嗎?”我上來就問。
“說了。他們都在呢。咱上樓吧。”她沒有跟我說更多,扭身往上走。我跟著她走。
進了門,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萌萌背靠著暖氣片,靜靜地看著我們。叔叔是部隊轉業到了地方公安局,腰桿筆直,依稀有軍人的風姿。他拍拍我的肩膀,點點頭說,“肩膀挺厚實。”
我把家里的落魄,父母親是地道的農民,自己的工作情況等等說了,他細細聽了,沒有打斷我的陳述。阿姨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聽我倆聊天。當我說完,他們竟然沒有提出任何問題。叔叔起身,從柜子里拿出一瓶酒。“能不能喝酒?”他笑著招呼我。我忙不迭地點頭。“不過也不能多喝。一會還要辦正事。咱倆碰上一杯。”他邊說邊給我倒酒。我仰脖一飲而盡。“有點酒量。來,這是喜事。”他又滿了一杯。我趕緊接過來咕咚一下。阿姨見狀,責怪叔叔,“喝上一杯就行了。還能一直喝。”叔叔笑著接受批評,朝萌萌說道,“東西收拾好了沒?”萌萌點點頭。“那你倆去吧。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他起身從柜子里拿出一條軟中華,“一會見人發發。”我習慣性地拒絕,他瞪了我一眼,“出去再買點瓜子、花生。”我一想,便心安理得地把煙塞包里。
臨出門,萌萌突然傷感起來,抱著阿姨又哭又笑。阿姨笑著拍拍她,“出了門就是人家媳婦了。”萌萌猛然想起了什么,照了照鏡子,攏了攏頭發,喊道,“爸媽,咱一起照個相。”于是我用手機咔嚓一聲。照片里,冬日的暖陽透過陽光灑滿整個房間,每個人臉上都蕩漾著微笑。
領證的過程很順利。從民政局出來,我和萌萌站在路邊,叔叔剛好下班路過,對我倆說道,“辦好了吧。回家吃飯吧。”我身子沒動,拿眼瞟了瞟萌萌。叔叔一瞧,便笑著甩甩手,“你倆去逛吧。”于是我在她身邊,沿著馬路慢慢走。此刻,我真想拉起她的手,像真正的夫妻一樣。我悄悄側過臉去看她,她笑著看了我一眼,我心立刻融化一般,可還是沒有勇氣去拉她的手。我們在一個十字路口分了手,她回她家,我還回我家。不過約好晚上雙方父母見面。
這時,我才想起來,爸媽還什么都不知道呢。我趕緊給他們打電話。二老一聽我的語氣,才如釋重負。
接下來就準備晚上吃飯的事情。爸媽把姐姐和姐夫都叫過去了,一家人商量。姐夫有個面包車,倒是可以坐下我們一家人,可實在不好看。“這不用發愁,我借個車就好了。”姐夫坐在椅子上,接著問,“你跟人家把咱家的情況都說清楚了吧?”一聽這話,我就知道他們對這事還是有點疑問。我只得把小紅本本拿給他們看。他們立刻圍上來,“這個姑娘真漂亮。”“人看上去倒是溫善。就是不知道性格怎么樣。”他們看著結婚證上的照片胡亂議論著。姐夫咧著嘴說,“你倆這也算閃結吧,趕了一把潮流啊。”姐姐瞪了姐夫一眼,說,“快別說這風涼話了。咱都收拾收拾。”姐姐這話提醒了我。爸媽長年做苦力活,哪曾穿得體體面面過。我瞧見爸爸頭上戴了一頂黑色的小氈帽,便提議,“爸,你把那帽子摘了吧,多難看呢!”爸爸看了看我,順從地摘了。這時,我發現他頂上稀稀落落,很不整齊。母親發話了,“讓你爸戴上,那怕啥了。咱莊稼人哪能跟城市人比,穿的干凈就行了吧。”母親一說這話,我趕緊閉了口。
我們先到了酒店。按萌萌的意思,吃飯選在當地一家還算不錯的酒店里。母親一個勁地埋怨道,“來這么好的地方,得花多少錢!”但接著就說,“我們帶錢了。花就花吧。”
不久萌萌他們一家也到了。大家同坐在一張飯桌上,或許誰都沒想到。叔叔瞧著爸爸黝黑的臉,問道,“吃了不少苦吧。”爸爸尷尬地笑著,母親插嘴道,“他天天得在外面曬。”阿姨低著頭不說話。姐夫一向能說,有他在,總算沒有冷場。
飯總算吃完了,我和爸媽送萌萌他們一家出去。
到了酒店門口,萌萌和阿姨先上了車,叔叔還在等姐姐和姐夫,想告個別。左等右等也不見他們,母親便說,“他們在里面打包呢。不用等他們了。”我趕緊打馬虎眼,說,“估計上廁所了。”這時,阿姨朝叔叔招手。叔叔便朝車走過去,聽見阿姨對他說,“你還不走,干什么呢。”看著他們的車消失在夜色中,我擦擦一頭的汗,總算是收了場。
該來的總會來。萌萌第二天告訴我,她媽給我倆算了一卦,結果顯示八字不合,會有血光之災。我認為這是無稽之談,可萌萌很嚴肅地提醒我,這個問題很嚴重。為此,我倆的關系要暫停一段時間,由她去做思想工作。我預感到事情不會這么順利,可由喜轉悲的速度之快讓我猝不及防。接著,我倆開始了一段長期的拉鋸戰。于是一系列的問題重新擺在了我倆面前,是她嫁還是我入贅,是否要買房,是否要買車,異地怎么辦,我們是否彼此相愛。
幾個月之后,我倆又去了兩次民政局,才拿到一本象征著自由的小紅本本。從民政局出來,萌萌對著我一笑。我品咂著這個笑的滋味,甚至一度,我想親口問問她,為什么會笑。最終,我打消了這個念頭,就算一笑泯恩仇吧,這幾個月的煎熬實難對外道也。不管對她,還是對我,都傷痕累累。從這里出發,希望我倆都能幸福
作者: 張文明,筆名木子,85后,山西長治人。
責編:周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