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圖》,中國藝術史上蔚為壯觀的國之大寶。這是一幅描繪北宋都城——東京開封府(又稱汴京)風貌的風俗畫。她以長卷形式、以精妙工筆全景攝入北宋末葉首都的城郊鄉野、街道車馬、河橋舟船、商鋪民居,以及士農工商各業人物的市井百態,可謂北宋時代的“百科全書”。
由于《清明上河圖》多次出入皇宮名聲極大,特別是元朝后多轉輾于文人墨客之間,版本問題越來越復雜。今天,國內外公立私立博物館和收藏家所藏的《清明上河圖》約有幾十幅之多。其中中國內陸十余幅,中國臺灣九幅,美國五幅,法國四幅,英國和日本各一幅。全世界到底藏有多少版本,至今仍無法統計具體數字。
現藏故宮博物館(北京)《清明上河圖》,張擇端作,絹本,淡著色,高24.8厘米,長528.7厘米。綜觀全圖,分為郊野、汴河、街市三大段。據趙廣超《筆記<清明上河圖>》統計,共繪人物七百余人,驢、馬、騾、牛、駱駝、豬等畜類八十余頭,大小船只二十余艘,各類車輛轎子二十余乘。清明上河圖>
開封城
公元960年,宋王朝取代后周,開封以經濟優勢贏得了宋太祖(趙匡胤)的青睞,成為了宋王朝的安都之所在。開封迅速繁榮,最重要的是教育全面普及(科舉制度),形成從政府官員到莊稼漢都會自覺讀書的風氣。北宋的首都,以第一個“高度消費性城市”的身份出現在人類歷史中,為后世的商業文化率先辟出第一條“購物街”。
城郊
畫幅一展開便是城外郊野,荒村小橋,一個大孩子領著幾只馱著木炭的毛驢“得得得得”地越過小橋第一只毛驢的頭戲劇性的一扭,帶大家從城郊正式走進這幅長卷。
畫卷內的場景,人物有采取平視,有略作懸浮俯瞰的角度,甚至在同一個篇幅里兼用不同的角度來處理。例如平視馱著柴碳的毛驢,略向上仰看扛著橋那一行步履匆匆入城的行伍,立即又俯看騎驢出城的旅客。這是典型的中國散點透視,配合的好可以同時間表達不同角度以及時序的內容。
城郊這段所采取的是傳統水墨(設色)的手法來描述城郊的田野景色,以疏落的村陌,一些開始長出(或開始掉落)樹葉的林木,平緩靜悄的小橋流水作為漸次走向鬧市的前奏。年代久遠,顏色已變得十分隱晦,墨色的線條顯得特別瘦硬,是宋代初期繪畫的流行筆觸。看上去,有時仿佛好像是書寫的線條(書畫同源的理論大體上在宋代開始講究,在元代得到全面發展)。
隋堤柳
相傳當年柳樹新栽,嬌媚依依,隋煬帝(楊廣)寵愛有加,興之所至,御筆親賜柳樹國姓,于是乎就“楊柳,楊柳”地一直叫下來。千尺柔條,輕輕拂出“隋堤煙柳”名,成為著名的開封八境之一。
畫卷所見的汴河柳據載為了加強的護堤能力,于是就將樹枝不斷截去,捆成木椿,結在河邊,防止兩岸泥土滑坡。而原來織巧的樹干就變的癭結粗壯,滿足一派“枝斫得越狠,根扎的越緊”,拼死也護堤的決心。
透視
中國繪畫予人一般的印象是不作客觀的透視處理,這艘用看起來“很不船”的角度來表現的貨船,卻可能是近代繪畫史上的第一個作如此巧妙安排的透視處理。
可巧的是在兩個世紀之后,意大利文藝復興初期的畫家開始與透視原理蜜運,作為技術上的成就,凡教堂頂部都幾乎在贊嘆聲中被畫筆進行著“透視”,是不可以多得的成就。
汴河
開封有四條主要的河流,分別是金水河,五丈河(廣濟河),蔡河(惠民河)和汴河,都是運河,將四方糧食物資源源運往京師,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補給線汴河(開封因而叫做汴京)。由于汴河所引的是含沙量極高的黃河水,宋代初年政府規定每年從十月至翌二月封河,期間發民工三十萬進行清理河床,以確保這條運輸的大動脈暢通無阻。
每年復航之后的第一批船只抵達開封時,約莫便是清明。看畫卷內的客貨船基本上都是逆流而上,所描述的應該是這個時候。相信也是畫家不從最繁盛的地區著手,而挑選京城東水門外約七里的虹橋來發揮的原因。
沿著官道而行,市容逐漸熱鬧起來,開始見到各類型的店鋪。有顧客在茶寮品茗,有挑夫從停泊在河邊的船只卸貨,小酒家懸掛著酒旗,上有“小酒”二字。
界畫
古代畫家供職宮廷,除了精工細繪的技術之外,一般都兼治界畫(用界尺),以符合畫家皇家貴族對宮廷樓閣的喜好。題跋記作者張擇端[擅長界畫,精舟車房屋,城郭橋梁]。畫卷內的舟車,建筑物,尤其是那一座城門,都是利用界尺完成。
即將過橋
汴河上南糧北運,北貨南輸,大大小小的客舟貨船有些已落碇泊岸,有些有纖夫拉著逆流而上,較輕便的以前后雙櫓擺渡。
這艘客船便是由纖夫拖拉著緩緩向上游進發。由于貼近河岸關系,船夫顯得小心翼翼,分別手持長蒿,勾竿控制方向,以免碰到挨岸停泊的船只。水手中有指著一搖櫓而下的船只高聲警,艙內乘客亦幫腔呼叫以免碰撞。
值得留意的是受到牽拉關系,船桅稍向前傾,形成船首桅繩略為松弛,而船尾部分的繩索則因為受力而繃緊。牽拉的繩纜反而因為長距離而呈現彎墜,看纖夫的姿勢實在吃力。
從上一段的船只的透視處理,緊接現在正側面的描寫(其實也是同一段),畫面一不同方向的拉力造成平衡,在我們津津有味地看著各式人物的活動時,汴河已不動聲色地拐了個彎,十分生動逼真。這片段足可以當做一幅獨立的創作來欣賞。然而在全卷里,也只是一個不太顯著的小插曲。
岸邊船只由挑夫卸貨,船夫水手難得清閑,自然光顧岸上的食肆。
另一艘停泊在前舷的客船上的船夫亦站在穿旁邊凝視注視,這艘船看來較豪華,窗欄精致,兼設有門樓(畫絹略有破損)。而正在逆流而上的設備也不差,專家指出那個懸空的精致小艙是作解手的衛生間。
虹橋
這橋外形像天虹,大家亦以“虹橋”名之。橋上攤販行人擠得水泄不通,肩挑騎馬的往來汴水南北兩岸。畫卷進入第二個,也是最為人熟悉的段落,在這里人群與水勢涌起最熱鬧的一幕,畫家亦全心全意地把虹橋當作舞臺,在上面上演當時社會的人生百態。
橋上人群,在一片叫囂吶喊中,觀看橋下一艘大船過橋。船只到這里,無法由纖夫沿河拖拉只能放倒船桅(三角形的活動桅架也是中國的發明),靠著橋上牽引,船上擺渡而過。但因水勢急下,船身被沖至橫擺,而船桅卻不知為何尚未完全放倒,連經驗豐富的船夫一時間亦陷于緊張忙亂。
二十幾位船夫立即紛紛撐蒿、拋繩、接索、掌舵,合計將船逆水通過這條用巨木搭建,凌空橫跨兩岸的大橋。搭客都在船艙內觀看,船首棚頂有個小孩子,緊靠著一婦人,一股勁地跟著指向橋下另一艘船只呼喊,顯得天真又老練。
像每座大城市一樣,橋上好事者視人家過橋的艱辛過程為樂事,或吶喊叫囂,或妄發意見等等,亂哄哄的鬧做一團。橋的另一邊也堆著人,一邊期待船首越橋而出,一邊與橋下的船夫搭訕。這些船夫剛過橋罷櫓,松一口氣,回過頭來議論這正在過橋的大船。
再看那兩個為爭船道而吵架的奴仆,自然不足以引起大家的注意。而橋上兩岸的攤販,對此盛況更早已司空見慣,一派愛理不理的,倒是一心防著行人驢子擁擠起來,踢混地攤,非常寫實。
這里所見便是時至今日唯一可以讓我們看到的宋代木構無柱的虹橋,對研究古代營造工程、橋梁發展都異常珍貴。據《澠水燕談錄》所記,發明這種結構的居然是一個來自青州(山東益都)的無名小卒。
從此,開封“沿汴皆飛橋,為往來之利”了。畫面里橋上布滿攤販、人馬(從橋南看去就有九十四人)和車輛,可以想象這橋的負荷是如何巨大,工程技術所達到的水平又是如何的高。
虹橋以五排巨木做拱架,中以橫木做承托,再以榫合釘接與繩綁,像鎖牢的關節般跨越兩岸。
船只
這些船只將南方豐富的糧食北送,將北方的貨物向南輸。從物質到精神文化一并為以后的朝代提供豐盛的有利條件。
古代從南方經驛站到北方 ,用現代的算法,約長二千八百公里,古代官方驛道,人調馬順,也需要五十六天。大江南北,談何容易。河船縱此而出,一路到東南港口,然后再以更大規模的海船啟碇當時人類所能夠到達最遠的世界。
這些以幾層木料釘接榫合而成的網船,等閑可載幾萬斤,然后更出現載重達十萬斤的記錄。相對這個時候,一些外國的船只還處于用繩捆綁的階段,中國的造船技術實在很了不起。再到明代鄭和率領兩萬五千多人的遠洋艦隊更為壯觀!
汴河上運糧船有六千艘,一年分為四批。冬季歇航。水上交通頻繁,各式貨船一律由官方統籌,以一定數量編“綱”(隊)。船只每運載糧貨,以八成官貨,二成私貨定例,官民兩利。
腳店
一輛獨輪車放空從橋上溜下來,驢子顯得很輕松。橋頭有另一輛車在裝載貨物,旁邊豎著一支木竿,竿頂有一只雀鳥,向著東北方向展翅欲飛。在河的兩岸橋側各有兩枝,用以測量風向,竿頭小鳥輕巧,名字也輕巧,叫做“五兩”。
宋代實行酒類公賣,由政府授權醸製專利。畫卷內所見大小食肆酒家均懸劃一的間色酒旗,自是規定的專賣標志(這里特別寫著“新酒”,酒肆門面搭建一座輝煌的“彩門歡樓”(高棚)。點前堂倌手里捧的可能是一串串(貫,貫串)的銅錢裝上車上,旁邊有另一個負責點算,叉子欄桿內有人似在擦抹招牌,一個捧著大盆食物。另一堂倌再送外賣。
這酒肆設高層雅座,顧客可憑欄賞街,十分有氣派,在開封這樣的商業大城,這也不過是一間分銷性質的“腳店”而已。
街道
輝煌的腳店之后有一間食肆或茶坊(沒有酒旗),幾個顧客在聊天,隔壁又是賣糕點的(將饅頭叫做包子也是始于宋代)。有個工匠模樣的人扛著一桶東西,手拿木鋸,走向一間木器店,師傅在地上修整車輪,樣式和在街道上行走的車輛所用的一致。
街口另一邊又是食肆,里面掛著一張小簾,上面畫了一些東西,看起來像幾行文字的。若非掛簾,便是世界上最早像顧客推介招牌食品的“菜牌”了。附近不少同規模的食肆,只在這里看到。
城門前
除了汴河之外,城門前的河流最寬闊平直,可能當初就是一條護城河。這河無船穿越,一群人到底在看什么,大概連他們自己也不知。
那個蹲在城門前,看起來好像是求乞的人則是雜賣東西。除了那個小販與西瓜所引起的爭論外,這座城門也是爭論熱點。城上建筑物斗拱形制鮮明,內有大鼓一面,姑且以鼓樓視之。暮鼓晨鐘,畫卷若再長一點,大概也可以見到鐘樓。城里的人忙著出城,而城外的人又趕著進城,正如像那個看管城樓模樣的人般,好奇地往城內張望。
孫羊正店
《東京夢華錄》內記開封獲朝廷授權造酒的大規模酒樓(正店)至北宋末增至七十二間,批發供應城內二萬間分銷(腳店)。“孫羊點”是畫面唯一見到的正店,氣派極大。只消看看后院倒置的酒瓦堆得像個小山,便知業務如何興盛。
“紅叉子、緋綠簾、貼金紅紗梔子燈”本是當初五代周太祖臨幸汴京潘樓時,酒家所排的排場。后來為有規模的酒家所沿用,否則一般民間不可能應用官府的拒馬杈子(欄桿)。
樓上有顧客悠閑地憑欄而坐,桌上酒壺款式與當時流行的瓷器造型相若,《東京夢華錄》記載開封的大酒家闊氣到不得了。酒器每以金銀打造,而且隨便對外賒借。“孫羊點”內的食具也許就是用金銀打造。
交通工具
為保持市容和避免交通混亂,宋代朝廷立例“徽侵街廊錢”,以防商店霸占街道,犯者“杖七十”,打屁股七十大板,畫面見到的是擠而不亂,在京城最繁盛的商業區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交通規則,主要是“賤避貴,少避長,輕避重”三項,在集體運輸出現之前,足以應付古代社會的階級、道德和實際運作的功能。大型載貨車輛每動用十多頭牲畜拖拉,畫面所見最多僅止于四頭,應該是開封地勢平坦,毋須大量畜力之故。
若非經過長時間的觀察、記錄和整理,藝術家決計不可能將房屋、舟車、橋梁及各式人物交代得這樣清晰。就此而言,這是一幅高度客觀而又寫實的作品。
又假如不是以散點透視來“選擇”畫面,也不可能將超過二十里的沿河景致,壓縮在五米左右的篇幅里。如此,再客觀的描述也就帶著濃厚“導賞”意味的創作。
這約1:12的長幅大卷,仿佛是一張連時間也一并拍攝下來的超級菲林膠片,將當年汴京的一天,連同藝術家苦心經營的圖像觀念一并記錄下來,交給我們,整整一條長街,并在文人世家探索的美學以外,展示出中國繪畫藝術中的一個極其動人的生命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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