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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趣多在探索中
韓天衡
(原文刊載于《豆廬藝術(shù)文蹤》)
我學篆刻是先付出血的代價的。六歲蒙童,似乎還沒領(lǐng)教鋼刀的威風,刻印走了刀,大拇指上給割去了不小的一片,老母揀來一把香灰按上,用士林布一捆,忍痛受罪兩個月,居然肉給粘合上了。大概是自認為不能白付出大代價,以后更是樂此不疲,鼓刀耘石了。
刻
在很長歲月里,我遵循方介堪老師“不可學老師的樣子,而要學習秦漢印”的教誨,以追秦摹漢,探索再現(xiàn)歷代印人風貌為樂事。在這段時間里我摹寫和臨刻了兩三千鈕古印。
二十三歲那年,我登門向方去疾先生請益,他細心地翻閱了我厚厚的印稿后,講了一句話——話多了,象雨點簌簌,聽了也不上心,正因為是一句話,它才深深地震撼了我。他說:“你可以變啦!”我當時不無惶恐地回答:“我怕基礎(chǔ)不夠!”話雖這樣說,去疾先生播在我心田里“變”的種子,卻勃然萌發(fā)了。是的,在前賢的印作里探索是斷不可少的,但這畢竟是在前賢開拓的路上漫步,對他們說來是舊的,對我說來則是新的。只是學習繼承,嚴格地講,尚屬“摹擬”,而非抒發(fā)自我性靈情感的“創(chuàng)作”,“書非不法鐘(繇)王(羲之),而非復鐘王”,貴在“始于摹擬,終于變化”。我終于斗膽下了決心:走推陳出新之路。出新緣于推陳,無陳也無真新,藝術(shù)是講繼承性、延伸性的。
我在探索往昔篆刻和印學流派的認識上,開始歸納了奇中見平、動中寓靜及雄、變、韻的探索目標。我自認為強調(diào)奇、動的效果,能獲得不凡的、抓人的第一印象,強化不雷同于別人的清新感和寫意畫情趣。但奇和動務(wù)必以平和靜墊底,奇中見平則不怪誕,動中寓靜則不油滑。印作雄才能壯偉勁邁,有氣勢,拒小派,自有時代氣息;變則力求篆法、章法、刀法、意趣上區(qū)別于古人、他人和故我,常變常新,才能使藝術(shù)生命長青;韻是在雄和變的基礎(chǔ)上求韻致,要有一種可玩味、可愛戀的鮮美勁兒,但離開雄和變?nèi)デ箜?,則象用味精泡白開水當湯喝,其味必欠醇欠鮮。此外,我還注意到,繼承和創(chuàng)新是斷絕不得關(guān)系的,繼承時不忘創(chuàng)新之旨,創(chuàng)新中不忘傳統(tǒng)佳處。即使是尋路攀珠峰的勇士,也務(wù)必參閱前人走過和繪制的圖輿,探索中重視前人提供的有價值的導游圖,至少可以減少盲目性,防止走懸崖。說來輕易做來難,理想與追求好似都在奔跑,目標總是那樣的迷惘遙遠。欲近不能,求萬得一,如今自忖,依舊汗顏無已。
探索不單以摘到果實為樂趣,它促使你不甘因襲守舊,不以一輩子重復早已熟嫻的思路、技法為極則。胸懷“疑無路”而后“又一村”的神奇美妙憧憬;飽含排除苦惱、彷徨而進擊不止的活力。從去疾先生提議我“變法”,至今過去了二十個年頭。我依舊在求變的道路上艱辛摸索:有變得為前輩行家謬許的“新面”,有變得令人搖頭批評的“怪腔”,我認為這對探索者同是珠寶,謬許權(quán)作動力,批評誠可深思,合二而一,可使自己在永無止境地探索中,端正方向,加快步伐。
一九八五年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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