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五年一月中旬,蔣介石為阻止中央主力紅軍北進四川與紅四方面軍會合,或東出湖南同紅二、六軍團會合,企圖圍殲中央主力紅軍于烏江西北的川黔兩省邊境地區(qū),集其嫡系部隊和川、黔、湘、滇四省的敵軍及廣西敵軍一部,從四面八方向遵義地區(qū)進逼。其中:薛岳兵團的八個師,先頭部隊已進至烏江南岸;黔軍王家烈的三個師,正從東、南兩面向遵義急進;川軍十二個旅,正向川南集中,先頭的兩個旅已進至川黔邊境:湘軍四個師已進至湄潭以東的思南地區(qū)。
根據(jù)這個嚴重情況,在黔北地區(qū)建立新的根據(jù)地已不可能,黨中央、中革軍委決定中央主力紅軍由遵義地區(qū)北上,準備在川南瀘州上游的蘭田壩、大渡口、江安一線北渡長江,進至四川西北部創(chuàng)建新的革命根據(jù)地。
一月十九日,紅九軍團遵照軍委的命令,從湄潭出發(fā),經(jīng)綏陽,過婁山關(guān),向黔西北的習水進發(fā)。在途中碰到中央和軍委縱隊,許多老同志看到紅九軍團指戰(zhàn)員穿著嶄新的冬裝,整齊的軍容,稱贊道:“'老九’不簡單,能打能走,算得上常勝的游擊軍!'
一月二十五日,紅九軍團遵照軍委命令,取小道單獨行動,爭取攻克習水縣城,掩護紅一軍團向土城前進。羅炳輝帶著部隊,踏著婁山山脈北麓的羊腸小道,每天以百里的速度,繼續(xù)急行軍。
一月二十六日下午三時,當紅九軍團前衛(wèi)營到達離習水約三十五里的陳家寨時,被敵軍擋住了去路。這是一條極為險要的隘口,是去習水的唯一通道,兩側(cè)是懸崖絕壁,駐有黔軍一營扼守。在雙方對射時,羅炳輝急忙帶著偵察連插上來了。他詢問了向?qū)В弥缋@道去習水,需要多走一百多里,時間來不及。他立即定下決心:必須從這里打過去,才能按時完成軍委賦予的任務。羅炳輝又用望遠鏡對前面和左右的險峰峻嶺反復觀察,突然發(fā)現(xiàn)有從陡壁中能夠直接插上去的途徑。
于是他命令前衛(wèi)營以機槍火力佯攻隘口,吸引敵人的注意力;另派偵察連長帶一個班,從左側(cè)攀登上去,突然一陣沖殺,打得敵人措手不及,暈頭轉(zhuǎn)向立即潰逃。
接著,在羅炳輝的率領下,紅九軍團偵察連和前衛(wèi)營向敵窮追,敵人狼狽逃竄。習水城的黔軍兩個團,聞陳家寨失守,也立即倉皇逃跑。紅九軍團于當晚九時占領了習水城。
一月二十七日上午十一時半,紅九軍團遵照軍委電令,撤離習水,去參加土城戰(zhàn)役。前進途中,要翻越一座大山,從山腳到山頂有三十多里,中間要經(jīng)過許多狹路隘口,加之陰雨連綿,行動極為困難。特別在夜間行進,天很黑,只好以白毛巾為標記,一個跟一個,一步跟一步地前進。但由于風雨交加,山道狹窄,寒冷刺骨,一不小心就會掉進深淵中。盡管前面不時輕聲傳出“危險,注意”的口令,但還是發(fā)生了許多起不幸的事件:有馱載的牲口跌了下去,有的運輸員連同挑的擔子一起跌了下去,有的炊事員背著大鍋跌了下去,還有的擔架連傷員帶擔架夫一齊跌了下去,造成許多想象不到的嚴重損失。羅炳輝和指戰(zhàn)員們咽下悲痛的淚水,帶著滿腔的仇恨,忍饑耐寒,穿崖越溝,以堅韌不拔的頑強精神繼續(xù)前進,終于在第二天中午走完近八十里的行程,到達土城以北約三十里的葫蘆腦休息待命。
一月二十九日,紅九軍團奉命至土城西北的猿猴場(今元厚場),在赤水河沿岸展開兵力,負責維持赤水河沿岸浮橋交通。時值土城戰(zhàn)斗已經(jīng)打響,因敵工事堅固,援敵趕到,短時難以攻下,軍委為保持紅軍的主動,決定由紅五、紅九軍團掩護,紅一、紅三軍團迅速撤離戰(zhàn)斗。
羅炳輝率紅九軍團待紅一、紅三軍團、中央和軍委縱隊渡過赤水西進后,于一月三十日渡過了川黔兩省天然分界的赤水河(這是一渡赤水),進入川東南的古藺境內(nèi)。此時,四
川敵人集結(jié)重兵對紅軍追擊堵截,并加強了沿長江兩岸的防御。在這種情況下,黨中央、中革軍委決定,暫緩執(zhí)行北渡長江的計劃,改向川、滇、黔邊實行機動作戰(zhàn)。于是,羅炳輝率紅九軍團由向西轉(zhuǎn)向南前進。
二月四日,是當年農(nóng)歷正月初一,是中國各民族一年當中最重要的節(jié)日。這一天,羅炳輝率紅九軍團從四川南端的敘永向云南東北部扎西(今稱威信)的進軍途中,離他的老家彝良縣不很遠了。古語說:“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羅炳輝和廣大紅軍戰(zhàn)士一樣,那時也不是不思念親人,但正是為了親人的翻身解放,才又離開了親人。
二月九日,中央主力紅軍完成了在扎西地區(qū)的集結(jié)。這時,蔣介石令何鍵率領湘軍在湘西“圍剿”紅二、六軍團,以薛岳兵團和滇黔兩省敵軍組成“追剿”軍第二路軍,由龍云任總司令,薛岳任前敵總指揮,以吳奇?zhèn)サ乃膫€師為第一縱隊,周渾元的四個師為第二縱隊,滇軍孫渡的四個旅為第三縱隊,黔軍王家烈的五個師為第四縱隊,與川軍泮文華部一起,企圖殲滅紅軍于長江南岸、橫江以東、敘永以西地區(qū)。
當敵人主力迫近扎西時,軍委于二月十一日二十時、二月十五日二十時分別下達命令,著各軍團突然掉頭東進,向敵人兵力薄弱的桐梓、遵義進攻。
羅炳輝遵照軍委命令,率部連續(xù)向東急進,于二月二十日在古藺東北的太平渡渡過赤水。這是二渡赤水。
二月二十五日,羅炳輝奉命率紅九軍團到達桐梓西北的官店,構(gòu)筑工事,和紅五軍團一起阻滯從北面追擊來的川軍,保障北線的穩(wěn)定,掩護紅一、紅三軍團向婁山關(guān)及以南進攻。各部隊進行了動員,指戰(zhàn)員們摩拳擦掌,斗志昂揚,分批輪流修筑工事,決心堅守北線,掩護主力在南線打勝仗。
第二天(二十六日)下午二時,情況突變。軍委電令:著紅五、紅九軍團兼程南下,參加遵義附近的百丈場戰(zhàn)役。于是,紅九軍團立即出發(fā),沿著遵(義)桐(梓)公路,分八、九路縱隊,以強行軍經(jīng)栗子壩、桐梓向南急進。
二月二十七日,在路過桐梓以后,羅炳輝考慮到百丈場戰(zhàn)役關(guān)系到赤化黔北的大事,必須打好,于是他和蔡樹藩政委商量,由他帶作戰(zhàn)參謀、警衛(wèi)員各一人,及便衣偵察員八人,向前急趕,以便盡快趕到前線,接受軍委指示。不料行至紅花園時,川軍先頭的一個連從岔道出來,截斷去路,向他們開槍射擊。在這危險萬分的情況下,隨羅炳輝的便衣偵察班用以一當百、氣吞山河之勢,向敵人猛撲過去,將敵先頭連擊潰。
羅炳輝安全脫險后,迅速到達了婁山關(guān)以南的板橋,紅八、紅九兩個團也先后到達,但紅七團卻在途中被川敵截斷。紅七團,是紅九軍團的主力,如不能及時到達,對完成作戰(zhàn)任務影響極大。當羅炳輝和大家正在焦急時,紅七團竟
于當日深夜三時許才到達板橋附近歸建。
原來,紅七團中途被川敵插斷后,團長洪玉亮同政委周生珍商量,認為敵人十幾路縱隊蜂擁而來,必然極度疲勞,放松警惕,加之夜暗又看不清楚,于是當機立斷,大膽裝作川軍部隊,終于克服了許多波折,越過了險境。
二月二十八日清晨三時,當羅炳輝率紅九軍團以急行軍從板橋沿川黔公路向南急進途中傳來軍委命令,要紅九軍團立即返回婁山關(guān),接替軍委干部團上干隊,阻擊川軍四個師南犯。軍委同時傳來勝利的消息:百丈場已為紅三軍團和軍委干部團打下,遵義城已被再次占領,紅一軍團在遵義以南痛擊了增援的吳奇?zhèn)ゲ俊_@是中央主力紅軍從長征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消息傳來,紅軍指戰(zhàn)員深受鼓舞。而蔣介石則甚為懊喪,認為這是“國軍追擊以來的奇恥大辱”。
羅炳輝接到命令,立即率部返回板橋及其附近,著紅七、紅八兩團向西仁懷方向派出警戒,親自率領部分參謀人員和紅九團火速奔赴婁山關(guān),于當晚九時接防,讓軍委干部團的上干隊南下。
三月一日清晨,羅炳輝帶著紅九團團長及三個營長一起勘察地形,選擇陣地,親自指揮這次阻擊戰(zhàn)。他根據(jù)這里只有一條路可以通過的情況,在前沿陣地配備一個加強連,占據(jù)有利地形,配備了充足的機槍火力,每人有十多顆手榴彈,工兵連還在干道及主要岔道上埋設了地雷。羅炳輝還命令加強連,必須待敵人進至二十米左右的距離才能射擊。
當日上午十時,川軍潘文華部四個團從桐梓方向經(jīng)紅花園,進犯婁山關(guān),企圖威脅正在遵義休整的中央紅軍主力。
其先頭的兩個團以為紅軍已經(jīng)撤走,大模大樣地蜂擁前進。待敵進至紅九團加強連前沿時,只聽一聲“打”的口令,十幾挺機槍火力同時射向敵人,當場擊斃敵官兵一百余人,余敵向桐梓方向狼狽逃竄。進犯的敵人經(jīng)過這一次沉重打擊,數(shù)日不敢再犯婁山關(guān)。
三月三日,川軍有從龍會場繞過婁山關(guān),向板橋、遵義進犯的模樣,紅九軍團奉命向龍會場方向嚴密警戒,部隊進入陣地,嚴陣以待。當天下午,偵察連抓到從桐梓派來刺探軍情的三名敵探。他們裝成要猴子的,但裝得不象,兩只猴子不聽招呼露了馬腳。經(jīng)審問,其中一個是從桐梓派來的敵軍少校參謀。
蔣介石飛往重慶,策劃新的圍攻,認為修碉筑堡是“消滅共軍的可靠法寶”,命令其軍事頭目運用在江西修碉圍攻的辦法,在一些重要的城鎮(zhèn)及交通干線修筑碉堡,以封鎖紅軍。蔣介石還嚴令各縱隊尾追側(cè)擊,并親筆寫了一封長信,用飛機空投給吳奇?zhèn)ィ銊钇洹把┳窳x失敗之恥”。
當敵人逼近時,毛主席,朱德司令率紅軍主力由遵義地區(qū)突然轉(zhuǎn)兵西進,決定由仁懷西北的茅臺及其附近地區(qū)西渡赤水河,以便尋求新的機動。
三月十七日,羅炳輝率紅九軍團到達茅臺鎮(zhèn),執(zhí)行掩護主力西渡赤水的任務。
茅臺位于仁懷縣中部,赤水河東岸,沿赤水北上直通長江,是鹽、布等物資的集散地,又是茅臺名酒的產(chǎn)地。茅臺酒,是以當?shù)貎?yōu)質(zhì)的清泉水,加上特殊的方法釀制,聞名于世。紅軍指戰(zhàn)員們來到這里,不僅會喝酒的要喝上幾杯,不會喝的也要嘗上幾口,大家舉起用磁缸子盛的酒,為紅軍的勝利,為人民解放事業(yè)而干杯!
三月十八日,羅炳輝率紅九軍團隨主力之后,西渡赤水河。這是三渡赤水。然后繼續(xù)向西行動,再次進入四川境內(nèi)。
此時,蔣介石認為紅軍又要北渡長江,急忙調(diào)整部署,集中川、黔、滇、湘軍閥部隊及吳奇?zhèn)ァ⒅軠喸獌蓚€縱隊,在長江以南的川、黔邊地區(qū),妄圖圍殲中央主力紅軍。紅軍在這個地區(qū)忽東忽西,忽南忽北,與敵周旋,使敵人摸不清真正意圖。
三月二十日十七時,中革軍委電令:“估計尾追我軍之郭敵(按:指川軍郭勛祺旅),將配合敘、藺之川敵及畢節(jié)、赤水鎮(zhèn)之滇敵等的截擊,這使我西進不利。”“我野戰(zhàn)軍決秘密、迅速、堅決出敵不備折而東向,限二十一日夜由二郎灘至林灘地段渡過赤水東岸,尋求機動。”
羅炳輝率紅九軍團以急行軍到達習水西南的太平渡。工兵連在當?shù)厝罕姷膸椭拢谝焕锒鄬挼某嗨用嫔希杆偌茉O了浮橋。三月二十一日凌晨,紅九軍團東渡赤水河。這是四渡赤水。當他們剛渡過赤水、拆除浮橋時,追敵兩個團業(yè)已趕到赤水河西岸。擔任后衛(wèi)的紅八團,隔河與敵人對戰(zhàn)一小時,才尾隨大隊前進。尾追的敵人被甩在赤水河的西岸地區(qū)。
中央主力紅軍在黔北連連取得勝利,蔣介石大為惱怒。
一方面,他拿著敗將出氣,將黔軍第二十五軍副軍長兼教導師師長侯之擔調(diào)往重慶,撤職查辦,以扼守烏江不力及放棄婁山關(guān)陣地之罪被處決;另一方面,于一九三五年二月九日通電川、滇、黔、甘、陜、贛省政府和軍事頭目,并在同年二月十五日《云南民國日報》上刊登消息,提高所謂捉拿中國共產(chǎn)黨和紅軍主要領導人包括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在內(nèi)的“賞格”。其中對朱德、毛澤東等的賞格,“生擒者各獎十萬元,獻首級者各獎八萬元”;對羅炳輝的賞格,由在江西中央蘇區(qū)時的三千元,猛增到“生擒者獎八萬元,獻首級者獎五萬元”。
三十四黔北佯動
中央主力紅軍在毛澤東、周恩來、王稼祥、朱德的領導下,四渡赤水,穿插、周旋于敵人重兵之間,殲滅了大量敵人,扭轉(zhuǎn)了局勢,取得了戰(zhàn)爭的主動權(quán)。這是遵義會議確定的正確路線的結(jié)果,是毛澤東軍事思想的生動體現(xiàn),也是紅軍作戰(zhàn)史上的光輝篇章。
羅炳輝率紅九軍團四渡赤水河以后,連續(xù)向南轉(zhuǎn)移,于一九三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到達仁懷以南的壇廠地區(qū)休息。這一帶森林密布,利于隱蔽待機。中央和軍委縱隊及紅軍主力都在附近。
三月二十六日,羅炳輝率部進到馬鬃嶺時,接到軍委電令:中央紅軍主力現(xiàn)已擺脫了敵人的堵?lián)襞c尾追,決定脫離黔北,向南進軍,以一軍團為前衛(wèi),在刀靶水以西附近渡過烏江,三軍團為本隊,五軍團隨軍委縱隊跟進。為保證主力南進,中央決定九軍團暫留黔北地區(qū)活動,當時的主要任務是:積極牽制尾追紅軍主力的敵人,以積極行動,來迷惑敵人、引誘敵人,待紅軍主力離開貴州后,即留在此地區(qū)活動,發(fā)展游擊戰(zhàn)爭,創(chuàng)建游擊根據(jù)地。
羅炳輝接到軍委電令后,立即召集干部開會,研究貫徹措施。
羅炳輝首先介紹了軍團新到任的政委何長工。他說:“何長工同志是一位久經(jīng)考驗鍛煉的老同志,曾到法國勤工儉學,一九二七年八一南昌起義后,一直在紅軍中擔任領導工作,任過紅八軍政治委員、紅軍大學校長兼政治委員、粵贛軍區(qū)司令員兼政治委員,政治上強,工作經(jīng)驗豐富,黨中央任命他來我們九軍團擔任政委,對我們軍團的工作是個加強。”何長工政委在講話中表示,要和羅炳輝軍團長及其他領導同志一起,共同努力,把九軍團建設好,堅決完成黨中央和軍委賦予的戰(zhàn)斗任務。
羅炳輝接著說:“中革軍委命令我們留在烏江北岸迷惑、牽制敵人,掩護主力紅軍南渡烏江。這是一著英明的棋。這次是我們軍團轉(zhuǎn)移以來的第一次單獨行動。我們一定要百倍努力,堅決完成任務,讓毛主席放心,讓黨中央放心!”會上,何長工政委在講時強調(diào),我們軍團能夠拖住敵人幾個師,就是對中央、軍委縱隊及紅軍主力安全的極大掩護。不少同志對如何迷惑、牽制敵人,提出了很多好辦法。
這時,中央和軍委縱隊及兄弟軍團的部隊陸續(xù)經(jīng)過紅九軍團駐地南進,戰(zhàn)友們再次相逢,互致問候,互祝勝利成功,相約到全國勝利時再見。
紅九軍團當時由于連續(xù)行軍作戰(zhàn),部隊嚴重減員,全軍團總共不超過三千人,不得不進行縮編。為便于機動作戰(zhàn),將三個步兵團縮編為三個步兵營(按習慣稱呼,仍稱為“團');
對機關(guān)和直屬隊進一步精簡,充實連隊;將編余的班長和排以上干部集中到教導營;攜帶的軍需和軍械物品,該發(fā)的就發(fā)給連隊,該清理的就清理,以便輕裝前進。部隊整編后,立即投入了新的戰(zhàn)斗。
三月二十七日,羅炳輝接到軍委電令,要求紅九軍團二十八日“以主力向長干山,一部向楓香壩佯攻,吸敵北向使其不能南下”。此時,甩開敵人的紅軍主力,正浩浩蕩蕩向南進發(fā),準備南渡烏江。羅炳輝為了迷惑、牽制敵人,把敵人吸引到自己身邊,采取了一系列的佯動措施。
白天,紅九軍團派出幾支小分隊,到外面修筑工事,挖戰(zhàn)壕,修防空洞,大擺戰(zhàn)場。
當?shù)厝罕妴枺骸耙蛘虇幔俊?/p>
戰(zhàn)士們答:“是呀,要打大仗,吃肥肉!”
羅炳輝擺開與敵人決戰(zhàn)的架勢,以穩(wěn)住敵人。
入夜,有“游擊專家”之稱的羅炳輝帶著部隊向東偏北方向移動。軍團和各團佯裝主力紅軍,以各種代號發(fā)出電報,頻繁聯(lián)絡:同時派出人員四出調(diào)查,經(jīng)湄潭、鳳岡去湘西北的路線怎樣?哪里能駐多少人?哪里能買到多少糧食?哪里到哪里有多少路?
大有紅軍主力與紅二、六軍團會師的模樣。此時,紅二、六軍團正在湘西向黔東北活動。敵人誤以為紅軍主力要與紅二、六軍團會師,倉促調(diào)兵遣將,繞道截堵。此時被紅九軍團牽制的敵人,包括中央軍、川軍、黔軍,約有六個師之眾。
對羅炳輝當時執(zhí)行佯動任務及蔣介石派兵堵截的情況,貴州軍閥王家烈部第八團團長萬式炯,后來在《我在貴州參加阻擊紅軍的親歷和見聞》一文中說:中央紅軍主力南渡烏江后,留羅炳輝帶領九軍團在烏江以北牽制敵人,掩護紅軍渡江。
蔣介石判斷九軍團也將東進,便電令何知重(按:黔軍第一師師長兼湘黔邊區(qū)“剿匪”司令)離開原駐地金沙,東進湄潭截擊;這是蔣介石自以為是地弄巧成拙,恰好給紅九軍團讓開了西進之路。
三月二十八日,羅炳輝接到軍委電令,要求紅九軍團二十九日繼續(xù)實行佯動,吸敵北向使其不能南下外,“須在馬鬃嶺西北路上擺露天紅標語,路側(cè)放煙火扮炊煙,散消息,偽裝我軍主力將在此地區(qū)誘敵向北出擊而殲滅之的模樣,以便我主力借此秘密迅速向南轉(zhuǎn)移。”
遵照軍委電令,羅炳輝當堵截的敵人接近紅九軍團時,拿出在江西蘇區(qū)反“圍剿”中牽牛鼻子的本事,突然率部轉(zhuǎn)向西北方向行動,并在沿途刷出“突破長江防線,與紅四方面軍會合!”“北上抗日”等標語。敵人誤以為紅軍主力又企圖北渡長江與紅四方面軍會合,又趕緊調(diào)兵北堵。
這一天,紅九軍團抓到敵人的一個偵探。審問時,這個煙癮很大的家伙要煙吸,偵察科參謀彭壽生向看押的戰(zhàn)士使個眼色,那個戰(zhàn)士說:“給煙你吸可以,你可不能把我們這一帶修筑的工事以及要和你們決戰(zhàn)的情況報告給你們的長官。”
那個敵探連聲答應:“不敢,不敢!”審問后,用布遮著敵探的眼睛,派兩個戰(zhàn)士押著他沿有工事的地方向前走去。敵探趁機扯開一點縫,窺視工事,戰(zhàn)士故意訓他一頓。走了一段一個戰(zhàn)士說去大便,有意離開敵特,這個家伙趁另一個戰(zhàn)士“不注意”撕下遮眼布,拚命逃跑。看押的戰(zhàn)士裝腔作勢追了一陣,連放了幾槍。
第二天,一大批敵人果然渡過赤水河,集結(jié)在川南的古藺地區(qū),布置好口袋等著紅軍去鉆。
三月三十一日夜,接到軍委急電:主力已渡江完畢,九軍團牽制敵人的任務已經(jīng)完成,立即兼程南下,務于明日上午八時趕到沙土,隨主力渡江南進。軍委同時告訴,周渾元縱隊正從黔西向東,沿烏江北岸堵截,黔軍從金沙向后山渡口追擊。
羅炳輝和何長工接電后,于午夜二時,立即由獅子山露營地出發(fā),以每小時十二三里的速度急進。單獨行動數(shù)日的紅九軍團,突然接到軍委叫跟上主力的命令,指戰(zhàn)員們恨不得一步跨過烏江,追上主力。可是要通過敵人的封鎖線,要爬山,要過河,加之天又下雨,直到四月一日上午十時,才走完九十里行程到達沙土鎮(zhèn),比軍委規(guī)定的時間超過了兩小時。
這時,情況發(fā)生了突然變化:乘馬去烏江渡口聯(lián)系的偵察科長曹達興回來報告,紅軍主力的后衛(wèi)部隊已經(jīng)渡完,守橋部隊鑒于軍委規(guī)定的時間已過,追敵又將趕到,怕浮橋為敵利用,故已將浮橋拆除;從黔西東進的周渾元縱隊已接近沙土:從仁懷、金沙南進的黔軍正向烏江渡口前進。這就使被阻隔在烏江以北的紅九軍團不得不單獨行動。
在嚴重的敵情面前,羅炳輝和何長工立即召集領導干部開會,研究情況,共商對策,決定跳出敵人的包圍圈相機行動。在開會研究的同時,供給部遵照羅軍團長的指示,一面組織炊事員做好兩餐飯,吃一餐,帶一餐;一面派人到沙土鎮(zhèn)購買紅布,從零頭的到整匹的都要,以備急用。當日午后,紅九軍團由沙土折返老木孔(今稱木孔,原屬黔西縣,今屬金沙縣)附近的叢林中隱蔽待機。
三十五打“雙槍兵”
一九三五年三月二十四日,蔣介石偕宋美齡由重慶飛抵貴陽,對其軍政官員發(fā)表了“訓話”,說:“共軍已是強弩之末,現(xiàn)已被迫逃入黔境,尋找渡江地點未定,前遭堵截,后受追擊,浩浩長江嚴如天塹,環(huán)山碉堡星羅棋布。'在他看來,紅軍已無回槍之力,到了“走投無路”的困境,要迫使紅軍不得不進行決戰(zhàn)。
四月一日,蔣介石突然接到報告,紅軍已巧渡烏江。紅軍這個出乎意料的戰(zhàn)略行動,使蔣介石驚慌失措,一面調(diào)兵防堵,一面嚴令烏江以北部隊銜尾疾追。周渾元縱隊由黔西沿鴨池河接近烏江渡口,黔軍魏金鏞師正由鴨溪向南開來。
四月二日,紅九軍團偵察員回來報告:黔軍約三個團,有向老木孔進犯的態(tài)勢;國民黨中央軍大隊人馬已渡烏江南下,追擊紅軍主力。在這種嚴重的情況下,怎樣行動?羅炳輝、何長工召開緊急會議,進行了認真的研究。
羅炳輝在會議開始時說:“我軍這次行動,業(yè)已充分暴露給敵人,現(xiàn)黔軍就逼在我們后面,若要擺脫此敵,必須再來一次急行軍,但外圍敵人已經(jīng)靠近我們,尤其是周渾元縱隊對我們的威脅很大,恐難以沖出重圍。我們處在這一形勢下,只有與敵決一死戰(zhàn)!”
羅炳輝的主張,立即得到新任政委何長工、政治部主任黃火青、供給部長趙等贊同。但也有人認為:我軍團牽制敵人、掩護主力渡江的任務已勝利完成;目前我軍團是孤軍作戰(zhàn),敵眾我寡,斷難取勝,應該用繞圈子來甩掉敵人、擺脫敵人。
羅炳輝針對不同看法,進一步分析了敵人的情況、我軍的士氣以及地理條件,說明了老木孔這一仗必須打的理由。
他說了以下幾點:
第一、據(jù)調(diào)查,當面之敵是貴州軍閥的部隊,地方習氣很重,平時訓練極差,官兵都有吸大煙的習慣,故稱為“雙槍兵”(一支步槍,一支大煙槍),一天要過三次癮,戰(zhàn)斗力弱,而且敵人士氣低落,裝備差,無重火器。
第二、我軍士氣高昂,干部戰(zhàn)士團結(jié),要求打這一仗。
第三、這里地處丘陵,灌木叢生,易于隱蔽,地理條件對我作戰(zhàn)極為有利。
第四、最近連續(xù)行軍,部隊很疲勞,不能再連續(xù)拖下去。
第五、靠近我軍的是黔軍,外圍是中央軍,若舍此弱敵不打,鉆出去必遇強敵,更難對付。
第六、周渾元縱隊雖系勁旅,但是遠道而來,且與我較量過多次,現(xiàn)在變得處處小心、時時慎重了,可以用疑兵之計來牽制他。
羅炳輝陳述的理由,對大家有充分的說服力,于是都同意與敵一戰(zhàn)。何長工政委、黃火青主任還分別赴各團親自作戰(zhàn)前動員。各級干部按照羅炳輝的安排,進行戰(zhàn)前的具體布置。
羅炳輝鑒于這場戰(zhàn)斗關(guān)系重大,不僅影響到紅九軍團的安危,更重要的是關(guān)系到能否拖住敵人,有效地掩護黨中央、軍委及紅軍主力順利南進的重大問題,于是親自率領參謀人員到附近察看地形,具體進行戰(zhàn)斗部署,同時電報軍委表示堅決完成牽制任務的決心。
四月三日,紅九軍團接獲軍委的復電。軍委在復電中指出:九軍團經(jīng)過長途遠征,經(jīng)過數(shù)十次的鏖戰(zhàn),現(xiàn)在中央給予你們“別動支隊”的艱巨任務,定能勝利完成。
遵照軍委電示,羅炳輝最后定下決心在老木孔以東、干村河右岸的菜子坳地區(qū)殲滅來犯的黔軍“雙槍兵”。他具體區(qū)分了各團的任務,還命令紅九團申副團長率領該團的第八連,去前方約十里的雞爪山一帶埋伏,設置疑兵,將供給部從沙土鎮(zhèn)購買的紅布趕制出來的紅旗,遍插山頭,還將各連的司號員二三十人帶去。羅炳輝對申副團長作了指示,要求盡一切可能造成浩大的聲勢,并極力遲滯敵周渾元部的前進速度,必須堅持一整天,到黃昏才可歸來。何長工政委還風趣地對申副團長說:這次戰(zhàn)斗的勝負,就看你們迷魂陣擺得如何了。
四月四日拂曉前,按照羅炳輝的命令,紅九軍團各團秘密地進入伏擊陣地,紅九團位于正面,紅八團位于左翼,紅七團位于右翼。指戰(zhàn)員們進行了充分的準備,吃飽飯,擦好槍,在大路兩旁的樹林里埋伏候敵。羅炳輝還親自到埋伏地點進行檢查,要求不準打瞌睡,不準咳嗽,不準有聲響,不準暴露目標。為了防敵從右翼迂回,羅炳輝還命令紅七團蔣副團長率領該團第三連,進至距主陣地六百米的高山山腰里埋伏起來。
上午八時,敵人的先頭部隊沿著大道,以常備行軍的隊列,由北向南開來。各團急于想打,請示軍團長,羅炳輝說:
“時機不到,讓他們過去。”
敵人一個團又一個團過去了,到中午十二點,敵人的行軍隊形逐漸變得雜亂起來,騎馬的,坐轎的,乘滑桿的,挑擔的吵吵嚷嚷……這是敵人的指揮機關(guān),正是預定的打擊對象。“打!”羅炳輝一聲令下,機槍聲、步槍聲、手榴彈聲響成一片。陣地上頓時硝煙彌漫,敵軍暈頭轉(zhuǎn)向,人仰馬翻。
轎子里的姨太太、滑桿里的老爺被甩在山坡上,鬼哭狼嚎,抱頭鼠竄。很快,敵人的指揮部被殲滅了,漫山遍野都是敵人的尸體和武器彈藥。
在殲滅敵人的指揮部以后,有一小股敵人潛入到紅九軍團的指揮所附近,一個當官的看到羅炳輝又高又胖的身材,大聲喊道:“那是個大官,抓活的!”敵人的喊聲未落,就被埋伏在羅炳輝身邊的特務連以猛烈的火力消滅了。
下午一時許,左右兩側(cè)的敵人開始反撲。這時,敵眾我寡,情勢危急。羅炳輝選擇敵后續(xù)部隊為目標,集中紅八、紅九兩個團和一切能戰(zhàn)斗的連隊,包括偵察連、特務連、工兵連以及供給部的監(jiān)護連、兵站的押運排,一齊投入戰(zhàn)斗。
在強大火力掩護下,各單位密切協(xié)同,以勇猛的動作,與敵展開激戰(zhàn)。經(jīng)過反復爭奪,終于將敵擊潰。數(shù)千名建制混亂、失掉指揮的黔軍,前有干村河阻攔,后有紅軍追趕,如同無頭蒼蠅,到處亂竄,紛紛繳槍投降。敵先頭部隊在紅七團的猛烈反擊下,也被打得落花流水。
戰(zhàn)斗到黃昏勝利結(jié)束,俘敵一千八百余名,繳槍一千余支,其中輕機槍數(shù)十,子彈二十多萬發(fā),各種戰(zhàn)利品無法統(tǒng)計。這些繳獲,使紅九軍團得到了一次很大的補充。但由于當時情況緊急,絕大多數(shù)俘虜都釋放了,不好攜帶的武器就地銷毀了。在戰(zhàn)利品中,羅炳輝感到最為珍貴的是汽油,這在當時花錢也買不到的。因為有了它,發(fā)電機就能發(fā)電,電臺就能正常聯(lián)絡,就能聽到黨中央、中央軍委的聲音。
在老木孔戰(zhàn)斗打響以前,擔負布置迷魂陣任務的紅九團第八連,按照羅炳輝的命令,在援敵必經(jīng)之路的雞爪山上,插好上百面大小紅旗,號音此起彼落。疑兵果然起了重要作用。
上午九時,周渾元縱隊到達雞爪山前,看到山上紅旗如林,軍號四起,疑有千軍萬馬埋伏其間,立即停止前進。周渾元感到奇怪,這些“共軍”是天上掉下來的嗎?這條路近日通過了不少中央軍和黔軍,為何沒有發(fā)現(xiàn)“共軍”的蹤跡呢?這可能是“共軍”留下的游擊隊吧!當他聽到老木孔方向激烈的槍聲和手榴彈聲時,便斷定這是“共軍”的一支大部隊。周渾元派出的偵察,一一被捉住,他搞不清老爪山的真實情況,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黔軍挨打。直到下午四點,周渾元縱隊重新整理隊伍,由正常的行軍序列改為戰(zhàn)斗序列,向疑兵區(qū)域搜索前進時,擔任疑兵任務的紅九團八連已由申副團長率領撤出。
老木孔戰(zhàn)斗的勝利,又一次打出了紅九軍團的威風,有力地鼓舞了紅九軍團干部戰(zhàn)士的斗志,改善了紅九軍團的處境,使紅九軍團轉(zhuǎn)危為安。戰(zhàn)士們高興地說:“今天,羅胖子(指軍團長羅炳輝)、何跛子(指政委何長工)指揮得好,否則,要吃大虧啊!”同時,又使敵人感到震驚,懷疑黔北仍有紅軍一支大部隊,行動猶豫不決,數(shù)萬追擊紅軍主力的敵人在息烽停滯兩日,從而減輕了敵軍對紅軍主力的壓力,使黨中央和軍委率紅軍主力,按照既定部署,從容地經(jīng)黔西南向滇東挺進。除此,對于紅九軍團本身甩開追敵,經(jīng)黔西向主力靠攏,也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
中革軍委接到紅九軍團關(guān)于老木孔戰(zhàn)斗情況的報告后,迅速復電嘉獎,稱贊老木孔戰(zhàn)斗的意義重大,指出:九軍團在遠離黨中央的情況下,運用游擊戰(zhàn),獨立作戰(zhàn),阻擊、騷擾、疲憊敵人,掩護我軍,拖住殲滅敵人,壯大自己,是很
有魄力的。中革軍委的嘉獎,對羅炳輝本人,對紅九軍團全體指戰(zhàn)員,都是巨大的鼓舞,成為完成新任務的巨大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