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耀蘭
毫無疑問,第一次讀莫言的長篇小說《生死疲勞》給我帶來的是震撼。當翻開第一頁看到兩個鬼卒的對話,我馬上就聯想到莫言為什么要用佛經中的一句“生死疲勞由貪欲起,少欲無為,身心自在”中的“生死疲勞”作為書名。用獸說話,用獸的思維來道出歷史。跳出人的思維來看這個世界,因而看世界會更客觀。這一點與《紅樓夢》的奇、幻、夢的有意勾勒的氛圍相似,但《紅樓夢》是為了藝術,更重要的是借用貌似荒唐無稽的語言來避禍傳真。
故事的主角我——一頭驢,用這個“動物之眼”來述五十年鄉村史。《生死疲勞》敘述了1950年到2000年中國農村歷史,展示了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農民的生活和他們頑強、樂觀、堅韌的精神,同時圍繞土地這個沉重的話題,闡釋了農民與土地的種種關系,描繪了一幕幕生死輪回的藝術圖像。西門鬧是土地改革時被槍斃的地主,小說正是通過他變為各種動物后的眼睛,來觀察和體味農村的變革。他不斷地經歷著六道輪回,一世為人、一世為馬、一世為牛、一世為驢……每次轉世為不同的動物,都未離開他的家族,離開這塊土地。他認為自己雖有財富,并無罪惡,因此在陰間里他為自己喊冤。這是一部關于“執著”的作品,人之所以苦就是因為放不下,最終安放我們的還是這片土地。這部小說也反映了中國農民飽經患難的歷史,實際上反映了一種螺旋上升的歷史規律。
莫言也說過,農民和土地還是親密的關系,一旦逃離土地,農民就沒有了根本。如果毀掉或背棄土地,那必將使農民陷入更深的苦痛,前途更加未卜。作家無法預見,也無法解決,但他在小說的結尾,展示了逃離土地或背離土地的凄慘景象。當然最后還是有希望的,希望寄托在女性身上。這部小說犁起的是根深蒂固的農民依賴土地背后的因果,魔幻現實主義般地呈現人世的反復無休止的折騰或泥濘。
也不必為西門鬧扼腕。蘇東坡有詩云:“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看爪,鴻上那復計東西。”人生何其短暫,但人生到底能留下什么?即使能留下什么,它與人的主觀愿望和自身努力又是什么關系?實際上,人生的際遇就如飛鴻,它循著無形的命運軌跡飄忽不定,它留下的爪印是偶然的,更不能計較這“爪印”如何。人生就是飛鴻,只有不斷遷徙,不斷飛起和降落。人的一生受自然與社會規律所控制,雖然諸多偶然現象雜陳,但大的定數還是有的,沒有什么永恒的東西,都是“飛鴻踏雪泥”了無痕,這就是人生的宿命。客觀地看待和認識這個世界,你就會更加豁達和睿智。
2012年4月11日《青島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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