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聊:古詩中的內蒙古002
詩意的旅行、深度的體驗。
朋友們好,這里是海聊系列,今天我們聊一聊古詩中的內蒙古。
我們今天要聊的是
《王維到底在哪兒看見的“大漠孤煙直”和“長河落日圓”?》
我們先來看一看這首詩。
《使至塞上》
【王維】
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
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
一首寫在1300年前的古詩,它自己也沒有料到在今天會惹來那么多的爭論,特別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兩句,王維到底寫的是那個地方的景色呢?誰要是爭到誰就可以做文化旅游宣傳了。
其實爭論這個已經毫無意義了,為什么呢?要是把王維這首詩用“說明書”思維去解讀,你會發現很亂,來來回回的,他簡直就像在塞外亂轉圈子。
不過,要想領略一下這首詩的景象,把自己放在王維的詩境里,現在已經不是難事兒了。
你至少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從詩中的寧夏的蕭關向北過銀川,再進入內蒙古阿拉善境內,王維如果出漢塞,就是從這里沿著河谷往北走就行。
但是如果你想領略更豐富的感受,我自己的體驗是沿著陰山山脈的烏拉山、狼山段走才更有滋味。
詩里不是說漢塞嗎?
好,那我們就先到漢塞,先不說這里隱藏的綿延300多公里的陰山巖畫。
從內蒙古呼和浩特以西的任何一個入口進入京新高速都可以,導航找到雞鹿塞和高闕塞這兩個地方,他們是地地道道的漢塞,就在陰山山脈狼山段腳下。
現在,漢塞仍然完整可見,站在高高的雞鹿塞上,手里舉個長棍子,你就能感覺自己是衛青大將軍了。
但是你不需要變成衛青,你還要在雞鹿塞西側看一眼那根高28米的人根峰,也不知道大自然是怎么想的,弄出這么奇怪的東西,在這里,丹霞地貌特別像被遺忘的星球一角。
不知道王維當時看過這根雄偉的石柱沒有,依照風沙吹蝕來推斷,1300年前它應該更加雄更加偉。
然后你回到G7高速,繼續向西,去和大漠孤煙來一個邂逅。
而當你向西行進的時候,在你的左側是一片不安分的沙漠,就是烏蘭布和沙漠,翻譯成漢語是“紅色公牛”的意思。聯想到剛剛看過的人根峰,這簡直是一次陽氣十足的旅程。
好了,你馬上快到一個叫“烏力吉”的地方,記住這個名字,這里是出產瑪瑙非常有名的所在,如果你對玉石不感興趣,索性可以不用理它。
可是,這時你不能發困、不要睡覺,你就要成為王維了,因為你看到的茫茫的黑戈壁上,大漠孤煙馬上要來了。
果然,徹地通天的煙柱在遠方橫著掃過去,直上直下,簡直像是一場幻覺。
在這里先插播一段往事,然后再去找長河落日。
話說幾十年前,在與京新高速幾乎并行的南側修一條縣道,有一天一個初來乍到的哥們看見遠處貼著地面滾過來一大團黃色,很是好奇,要看一看到底是什么。結果被另外一個有經驗的爺們一把拉回到停著的一輛車的背面。
緊接著,黃色的一團吞沒了他倆,風沙和石頭冰雹般打在車上。他倆面朝地面一動也不敢動,等這陣子響聲平靜了之后,二人站起來,這哥們發現汽車迎風的那一面,車身上的漆一點也沒了,整個車看起來像是個陰陽臉。
后來他才知道,有經驗的人會在車上帶一床被子,遇到了大風沙把車包起來。
驚魂未定的哥們和王維一樣,往回想想走過來的路,還是被幾天前的黃河一水中流的美景所迷醉,那是在現今的烏海市附近遇到的。
那是什么景象呢?
我們看地圖知道,黃河出寧夏后拐了個大彎,直直地向北流去,那意思像是要奔著不久前你去過的雞鹿塞了。其實在黃河改道之前,它的確到了陰山腳下,后來隨著陰山的抬升慢慢南滾到現在的位置,就是河套,這個以后專門會說,所以你才能在雞鹿塞南側的沙漠里看到沙湖奇觀。
被沙漠包圍的地方,忽然水鳥成群,蒹葭也就是蘆葦莽莽蒼蒼,你進入《詩經》“蒹葭蒼蒼”的意境里,或者想起了鄧麗君小姐的《在水一方》。水面被天空映照的像一大塊翡翠色的果凍,在這里蕩舟或吃魚,再有不少于一名女伴,那就堪比八仙了。
再回到王維。
王維面朝任務的目的地-那遙遠的西邊,此刻已經是傍晚,黃河在春夏之交被白天的熾熱烤的暈暈乎乎的,向上正發著電阻絲一樣的水汽。太陽在烏蘭布和沙漠的西側,搖搖晃晃的,被黃河水汽這么一蒸,跟被酵母菌瘋狂繁殖過一樣,又大又沉,晃晃蕩蕩的讓人擔心會掉下來摔碎了。
這時的景象定格在王維的腦海里,于是“長河落日圓”出現了。
有人也說他寫的不是黃河,是現在叫黑河的弱水。
過了出瑪瑙的烏力吉,你繼續向西偏北沿G7開進,你會有另一個奇遇般的感受:幾個小時的黑戈壁之行快讓你覺得是在火星了,干燥的空氣令你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匈奴或突厥的絕望信使。忽然,你幻覺般嗅到一絲兒水的味道,沒錯,展現在你眼前的是一大片胡楊林,還有一條緩緩流著的河。
先說河,這條發源于祁連山的黑河,它自己的旅行就是穿沙漠的探險游,如果你了解它一路的情況,你會為它半路上被沙漠吃掉而擔心。
在它的一側,規模宏大的黑城像一個古代勇士站立在那里。
不過王維寫的長河一定不是這條河,為什么呢?
因為在中國古代,河與江都是特指的專用名,就像早年的商務通是一個商標名,后來才被用成了商品名,其實是PDA。
河一直專指黃河,江則專指長江,其余的不論大小,都叫水,比如席慕蓉寫過的那個母親河——赤峰的西拉沐淪河,原來叫潢水。
如果你要在春夏之交體驗“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而來這個叫額濟納旗的地方,你就不能兩全其美地看到金秋的胡楊,被攝影師們擁躉的胡楊林要到十月份才有那個經典的色彩。
但是別急,王維“屬國過居延”,你可以在這里領略天外之湖——居延海,古代文獻里也稱居延澤。
天啊,當你經過一兩天的火星之旅之后,突然在黑戈壁中間看到這么一個浩大的湖水,你是什么感覺呢?
我當時的感覺是終于回到地球了。
扯了這么久,回到王維的那首《使至塞上》,下面就不許亂笑了,是個嚴肅話題。
王維寫這首詩的時候是736年,他奉命出塞,擔任涼州河西節度幕判官這年或之后的事兒。就如開篇所說,詩歌不是說明書,更多的是詩人意識的流動,所以王維的這首詩是美的,但他的思緒是亂的,不信你看,從燕然山到蕭關有多遠?你可以用地圖工具自己測。
燕然山就是蒙古國的杭愛山,也有人說是在甘肅,若是在甘肅,那還靠譜一點。
所以,王維沒按時空順序寫這首《使至塞上》,至于你要想體驗王維之旅,那太容易了,去借鑒我的或者修改別人的旅游攻略為你所用就是了。
好了,我們跟著王維兜圈子也兜累了,下期再繼續神游吧。
下一期我們一起去大文豪歐陽修和著名臺灣詩人席慕蓉共同關心的一條河去看看,順便猜一下歐陽修這個“醉翁”到了內蒙到底喝醉了沒有。
(20200808,配樂作曲:王棉)
攝影:翟瑛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