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花草之類的東西并沒有特別的研究,有時候就算是喜歡某樣花草,似乎也只是瞬間的事,尤其關注的只是它花開的瞬間,對于其中可能蘊含的某種特別高尚的意義缺些想象。
中國古代的文人喜歡寄情于花草之中,至于梅蘭竹菊則是使用頻率最高的,據說有“四君子”之稱,“四君子”中的梅、竹和松,也有稱之為“歲寒三友”的,可惜松不知為什么算不到君子,大概是外型有些粗魯的緣故罷,看來想成為君子,除了要有可想象的品格外,外型條件也是必不可少的。
大凡說到品格高雅,高風亮節之類的,中國文人便喜歡用這梅蘭竹菊這種四種植物自比。依稀記得古時有幾個隱士叫什么竹林七賢的,干脆便以其中的幾樣植物自居,大概是真的看破了世情,同時也對自已的品德自信得緊。而我們的國畫大師也尤喜歡用這四君子做素材,據說也是想從中表達自已的高雅之意。
那么,先說菊罷。在我們這,菊倒是比較常見的。我家里就要好幾株,有白菊、黃菊等等幾類,也不需要怎么管理,有點讓它自生自滅的味道。不過,每到秋冬時節,它便應時而開,花開那一會,光華亮麗的,很可以吸引人的目光。碗大的花瓣,好象是先受了壓迫似的,突然解放后,便將怒氣也釋放了開來,開得很有骨感。也見過其它花開,不過大多開得嬌艷有余,力度不足,有些當不起“怒放”一詞。想想古人形容花開用怒放,實在是很有意思,對于形容菊花的開放倒很貼切。不知道為什么,菊花非要經過嚴霜后,才能等到花開,這大概也是其被稱為傲骨的由來。我倒想,菊花其實是很些驕傲的,嚴霜之下,還可以將花開得這樣漂亮,實在是值得自傲一下。古詩有云,“菊殘猶有傲霜枝”,大概是想將菊的傲骨上升到某種境界,可惜我家的菊花開過后,很快枝葉便顯得有些病懨懨的,這是可以預料的,努力的綻放了一回,大概不會有太多的精力來傲霜枝了。詩畢竟是詩,文人的想象也無法抹殺自然的法則。另外,在我家鄉的田園里頭,常常開著一叢金黃的小菊花,獨看一朵,實在是算不得出眾,但它們喜歡聚在一起開,漫山遍野地開,規模效應立刻顯現,令人不看都不行。想想,花兒大概也是不甘寂寞的,倘非環境所限,誰個不愿被人欣賞被人愛呢?
再說竹。在我們這,竹也是比較常見到的一種。所以對于它,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好奇。我原也打算在我家院子里種上幾株的,不知為什么,大概是因為懶罷,終于是沒有種成,但也不以為憾。小時候,喜歡到竹林里去,不是因為竹的氣節,全是因為竹子功能齊全,妙用多多。比如,你可以選一根大小適中,柔韌感很好的細竹桿,用來做成簡易的釣魚桿;再比如你可以將一些小竹筒劇開來,然后按照自已的需要的作成竹子的木偶人;又比如你還可以挖幾個孔做成竹笛,供自已自娛自樂一番。后來年紀漸漸大了,從書本上也知道了竹子大概是用來代表骨氣的。一節一節的,很有些剛毅的樣子。據說畫竹畫得最好的是鄭板橋先生,鄭板橋先生大概也是以竹自比的典型人物了,寥寥數筆,其筆下的竹便極富神韻,所以畫師爭相效仿,文人也常以其氣節而引以為凱模。不過,少時的我極佩服的倒不是竹的氣節,只是覺得竹身上無一不是寶。竹筍可以是美味,竹子編織的物品也是豐富的很,這是從務實的角度看,竹子實在是所有所謂的“君子”所不可比擬的。從浪漫的角度看,竹子也是最婀娜多姿的,幾根纖細的竹子,房前房后的隨隨便便那么一立,便使整個屋子多了幾分秀氣。至于那漫山遍野的竹林,只要你往中間一站,那種冰涼的綠意,伴著淡淡的竹香,瞬間即可沁入你的心里。
至于蘭,是我在生活中見到的最少的一種植物了。坦白說,對于蘭,我大部份是從書上或者媒體上了解的,真正的蘭花我還真沒見過。所以,在我,對于蘭,最多不過是仰慕而已。不過,據我在書本上看的,或者耳聞的,蘭卻是被引用得最多的一種。什么吹氣如蘭,空谷幽蘭之類的形容暫且不說,光是對蘭花的品格之喻,便比比皆是。中國文人喜歡將蘭花比作謙謙君子,說它是“終年不凋,幽香清遠,神靜韻高”,對它可算是推崇備至。不過,我認為,君子這稱呼完全抹殺了蘭的自然美感,實在是不合我的意。我寧愿將之當作一個美人,那種氣質高雅的美人。亭亭玉立,芳心可可,我無法親睹芳容,卻可以極盡想象。
四君子中的梅,向來也是被歌詠得最多的品種之一。有名的就有陸游的詠梅。“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黃泥輾作塵,只有香如故”。在陸先生的詞里,梅倒是寂寞得很,多少寄托的是文人的一種孤芳自賞的習慣,有時候倒認為,文人都這樣清高,倒未必是好現象。所以,在我,還是更欣賞偉人毛澤東的同題詠梅,“它在叢中笑”和“猶有花枝俏”顯得奔放、燦爛、熱烈,充滿斗爭的活力。不過,這其中的斗爭之意,多少是有些強加于梅身上的。我以為,梅之本性,還是情趣盎然得好,如果有大雪相交輝映,紅白相間,猶如一清亮女子立于眼前,算得是人間妙景。“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未?”人花相映的美麗實在是在于言說之外的。古人說梅詠梅,常常說的都是寒梅花開。不過,這些我都未曾親見,唯有一次,隨友人到陳毅元帥戰斗過的地方,叫梅嶺的,據說花開時節,很是熱鬧,當地還特地舉辦一個梅花節。可惜去得不是時候,正是梅子青青的季節,未曾看到花開。一路看去,都是綠意逼人的梅樹,不過,那滿目的綠,還有那青青的梅子,倒給人一種另類清爽的感覺。想起古人的青梅渚酒,也不禁有些神往。
這便是我之對于這“四君子”的點滴印象,大概是和古人有些不一樣的。我愛的只是其中的美,其中的實。毫無另外的品德寄托。
不過君子這稱呼大概是用得有些濫了,以至于每每聽到君子之稱呼,便覺得不怎么舒服,現代人似乎對君子這稱呼有些感冒,好象總容易令人聯想起“岳不群”之流的偽君子。所以,有時候也會奇怪,花草本生于自然,唯美而已,又何需非要添些莫名的想象呢?
但有人便這樣告訴過我,想象力也是一種美,倘若沒有了這些品格的附加,這些花花草草的,哪會有這么廣泛的流傳啊。這樣想來,不免有些汗顏,為自已的淺薄。不過,沒法子,想象力強求不得,至今看來,還是高深不了。所以,對于這梅蘭竹菊,也只有抓住點滴的印象,淺說而已。(文/不語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