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毅（1955.11.2—2012.10.29 ）
■《卞卡》里三千多個“我愛你”，個個不同
■《羅馬假日》被奉為經典，自己卻留下遺憾
見到金毅時，她剛剛配完一個百歲老人的角色，于是很詫異。因為在普通觀眾的心目中，金毅幾乎就是純真小女孩的專屬配音員，聲音圓潤、光滑而清甜。
但其實，了解金毅的人都知道，《莉莉·瑪蓮》里那個聲音低沉醇厚的德國歌星、《銀河相會》里硬朗威嚴的蘇聯女上尉都是金毅在幕后塑造的聲音。
不過金毅留給人們印象最深的依然是她本色的甜嗓子。金毅自稱已經衰老，但這樣類似戲謔的話并不能就此抹煞掉金毅帶給我們的美好記憶，那些記憶一如她的聲音，至今回憶起來還帶著甜。
金毅配音作品精選
第一次配音覺得挺好
金毅大概是注定要與藝術這一行糾葛一生了。如果不是去表演，她的青春韶華很可能會在花樣滑冰館里或者琴房里度過，然而金毅最終進的卻是電影這一行。金毅的父親就職長影樂團，是菲律賓人，母親是韓國人，金毅是直到參加工作后才入中國國籍的。1971年時，她還無法代表中國參加滑冰比賽。省花樣滑冰隊放棄了金毅，金毅則在藝術學院鋼琴系和長影演員劇團同時發來的錄取通知書之間，選擇了后者。她在那里找到了一片更為廣闊的天地。
受父親的影響，金毅對藝術生來敏感。到1974、1975年，她已經在當時很有影響的影片《創業》和《沙漠春天》中扮演了兩個小角色，皆獲認可，反倒是金毅自己不滿意，當她曾經設想過無數遍的鏡頭在樣片中以極大的反差呈現在眼前時，金毅失落極了。到后來，金毅的角色越來越多，心情反而越來越難過。也就是那時期，金毅第一次接觸了譯制片，為日本電影《阿西們的街》配了一個只有兩句話的角色。當時聽到自己細小的聲音從話筒傳到耳中時，金毅不由得想：“嗯，這（配音）挺好。”于是在她輾轉在各地拍攝電視劇時，她也在配音這方天地里找到了寄托。
在最初接觸配音的日子里，金毅記憶最深的一次是和長影老一輩配音藝術家向雋殊的一次合作。那是在一部國產電視劇里，金毅配的是向雋殊身邊的小丫鬟，雖然話語不多，但收獲豐厚。就是這部劇，讓金毅第一資助近距離地留意了向雋殊的配音技巧，學到了很多對聲音的細微處理。從來沒有刻意學過配音的金毅驚詫于專業演員的發聲技巧，自那以后她開始認真揣摩、學習，越是學習就越是對配音放不下了。
《卞卡》里的愛有千千種
1985年，當金毅從江蘇拍完《雨花魂》回來時，長影剛好進了一部墨西哥百集電視劇《卞卡》，女主角敲定由她來配音。這部劇譯制了將近1年時間，現在回頭看，金毅仍然比較滿意：“卞卡錄得很好，語言的氣質和演員比較合適，而且真動了情，我感覺就像自己演了一遍似的。”對此，金毅很感謝當時的執行導演李真，她啟發演員很有一套，常常是把潛臺詞告訴演員，讓演員自己去領悟。有了李真的引導，金毅在這部劇中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想象力和創造力。
如果說是向雋殊教會了金毅原始的發聲方法，那么這次在李真身上，金毅學到的則是表達方法。她后來聽了鄧麗君的歌，觸動也很大：“無論是向雋殊、李真，還是鄧麗君，其實她們傳達的感情都是相通的。”領悟到這一點后，金毅再配音就知道如何使用技巧而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感情了。
金毅的聲音氣質和向雋殊、鄧麗君接近，適合純真甜美的女孩角色。在這類人物的研究上，她很下了一番工夫，卞卡是她投入精力較多的一個。《卞卡》里出現最多的是“我愛你”這一句臺詞，一百多集中，金毅記得大約出現了三千多個。這中間有真愛，有假愛，有狠狠的愛，也有纏綿的愛，每個“我愛你”都不同，每次金毅也都用了不同的方法去表達。卞卡的戲配了一年，金毅也等于上了一年的臺詞表演課：“她從最初一個純真少女，被人愛過，也被人打擊過，而我也學會了各種情感的表達。這次學習是實戰性的，太有用了！”
《卞卡》配完之后，感覺已經得心應手的金毅開始大量參與配音，1988年她正式調往長影譯制片廠，隨后而來的是金毅事業的一個高峰。
《羅馬假日》的遺憾
《羅馬假日》是許多觀眾心目中的經典譯制片，很多段落至今讓人回味無窮，尤其是片中最后一場記者招待會，當喬問安妮公主哪個城市給她留下的印象最美時，公主回答：“羅馬，當然是羅馬。”這惆悵的一幕，看過的人無不唏噓。不過在金毅自己看來，這句話卻是她的一大遺憾。
“‘是羅馬’，現在來看是漢語缺字，口型不一樣。如果再加兩三個字就更好了。金毅一面回憶一面不無遺憾地說。不過，金毅覺得自己對戲的情感處理還是對的，”羅馬雖然就兩個字，卻承載著公主欲說還休的復雜感情，其中既有對離別的難過，又有對愛情的美好回憶，既有甜蜜又有苦澀。為了將這種種情緒凝聚在“羅馬”兩個字里說出來，金毅需要一遍一遍地把自己沉入公主內心的波瀾中，腦子里快速地翻過公主理發、吃冰激凌以及和喬在一起的一幕幕。最后不但自己心動了，也感動了銀幕前成千上萬的觀眾。一句“羅馬，當然是羅馬”從此成為永恒的經典。
同樣是在最后幾場戲中，當大臣們找到公主，公主說“退下去”時，心里應該是百般難過，金毅卻嫌自己配得稍顯燦爛了，這又是另一個遺憾。不過，觀眾們都沒有金毅自己來得苛刻。作為一部經典譯制片，《羅馬假日》留給人們的是一個絕美的印象。金毅的聲音既還原了公主矜持高貴的一面，又讓公主天真爛漫的個性得到了生動的表達，成為我們這個有聲世界的悅耳回音。
后記
當電話里第一次聽到金毅的聲音時，心里就想：這就是了，《羅馬假日》里的奧黛麗·赫本應該就是這種聲音吧，甜美悅耳，有著小女孩兒般的清亮。待見到本人，發現金毅其實相當英氣。三十年來她對事業的追逐令她本人已經不像她的聲音那樣溫婉，錄音棚里停留的時間最長，其余主要精力就是照顧年邁的父母，給予女兒的時間則已經所剩無幾了。說到這里時，金毅很歉然。
金毅滿身都是病，前幾年的一場大病幾乎毀了她，配音工作對現在的她來說猶顯艱難。但金毅自稱自己是“臭膠皮”，永遠打不倒。你現在看她，她的眼神還是明亮的。
本文為2005年《中國電視報》配音演員系列訪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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