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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講 中醫藥理學發展簡史之二

第三節  宋金元時期:法象藥理和歸經理論的提出

    宋金元時期,隨著用藥實踐的不斷豐富,藥物品種不斷增多,藥物治療范圍也不斷擴大,本草學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宋金元時期醫家多以藥材性狀的形、色、氣、味、體、質為核心,結合陰陽五行、五運六氣、氣味升降之理,建立了“法象藥理”的理論模式。藥物的氣化學說、歸經學說、升降浮沉學說等等,也都是在這段時間得到具體化、體系化的。

    法象藥理初步形成于宋代,是宋代臨床藥理學的重大進展,當時受到宋儒理學的影響,大興探討藥理之風,藥性理論成為本草學家的研究主題之一。北宋初年的《開寶本草》(973-974年)已經運用性味藥理解釋藥效。例如釋龍眼:“《神農本草經》云一名益智者,蓋甘味歸脾而能益智?!辈贿^類似的藥效解釋簡單零散,還不成體系。

    從思維特點來看,這一時期的藥性理論發展引入了理學思想。理學,具體指宋儒哲學思想,概括為“格物窮理”的思維,雖然也有各個流派,??梢姷綐闼匚ㄎ镉^、客觀唯心觀、主觀唯心觀的雜揉現象,也有取類比象以及象數思維、實用主義傾向,但就其形成較完整的哲學體系來講,對于藥性理論的發展,仍然有相當大的促進,而且延伸影響及于金、元乃至明清中醫藥理論的發展。

1、沈括《夢溪筆談》對中醫藥理的探索

    北宋沈括(1031-1095年)是我國歷史上最卓越的科學家之一,他精通天文、數學、物理學、化學、地質學,氣象學、地理學、農學和醫學。沈括的醫學著作有《沈存中良方》,但對中藥藥理的研究內容出現在其晚年的著作《夢溪筆談》(大約成書于1086-1093年)中“藥議”部分:

    “人之飲食藥餌,但自咽入腸胃,何嘗能至五臟?凡人之肌骨、五臟、腸胃雖各別,其入腸之物,英精之氣味,皆能洞達,但滓穢即入二腸。凡人飲食及服藥,既入腸,為真氣所蒸,英精之氣味,以至金石之精者,如細研硫黃、朱砂、乳石之類,凡能飛走融結者,皆隨真氣洞達肌骨,猶如天地之氣,貫穿金石土木,曾無留礙。自余頑石草木,則但氣味洞達耳。及其勢盡,則滓穢傳入大腸,潤濕滲入小腸,此皆敗物,不復能變化,惟當退泄耳。凡所謂某物入肝,某物入腎之類,但氣味到彼耳,凡質豈能至彼哉?此醫不可不知也。”

    顯然,沈括認為,藥物由兩部分構成:一是氣味,一是形質。進入人體后發揮治療作用的是藥物的氣味而不是形質。文中的氣味,是指食物和藥物入腹后所產生的精微物質。水谷之精微所以養人之正氣,藥物之精微所以去人之病氣,其體內過程也和現代認識十分接近。

    《夢溪筆談》用性味理論解釋藥物的功能,如解金櫻子須采半黃之品:

    “金罌子止遺泄,取其溫且澀也。世之用金罌者,待其紅熟時取汁熬膏用之,大誤也。紅則味甘,熬膏則全斷澀味,都失本性。今當取半黃時采,干搗末用之?!?/font>

    又如解山茱萸須肉核并用:

    “山茱萸能補骨髓者,取其核溫澀,能秘精氣,精氣不泄,乃所以補骨髓;今人或削取肉用,而棄其核,大非古人之意?!?/font>

    這種以性味理論釋藥的方法,不僅與中藥藥理基本理論吻合,也是符合臨床實際的。

    《夢溪筆談·藥議》開創了詳解藥物的先例,如解釋麋茸和鹿茸的區別:

    “按《月令》:‘冬至麋角解,夏至鹿角解’。陰陽相反如此。今人用麋、鹿茸作一種,殆疏也。又有刺麋、鹿血以代茸,云‘茸亦血耳’,此大誤也。竊詳古人之意,凡含血之物,肉差易長,其次筋難長,最后骨難長。故人自胚胎至成人,二十年骨髓方堅。唯麋角自生至堅,無兩月之久,大者乃重二十余斤,其堅如石。計一晝夜須生數兩。凡骨之頓成生長,神速無甚于此。雖草木至易生者,亦無能及之。此骨血之至強者,所以能補骨血,堅陽道,強精髓也。頭者諸陽之會,眾陽之聚,上鐘于角,豈可與凡血為比哉!麋茸利補陽,鹿茸利補陰。凡用茸,無須太嫩。世謂之‘茄子茸’,但珍其難得耳,其實少力。堅者又太老。唯長數寸,破之肌如朽木,茸端如瑪瑙、紅玉者,最善。又北方戎狄中有麋、麂、麈。駝鹿極大而色蒼,尻黃而無斑,亦鹿之類。角大而有文,瑩瑩如玉,其茸亦可用?!?/font>

    再如解玄精石,不僅通過其理化特性探討其功能,還通過理化特性的比較來區別正品和偽品:

    “太陰玄精,生解州鹽澤大鹵中,溝渠土內得之。大者如杏葉,小者如魚鱗,悉皆六角,端正如刻,正如龜甲。其裙襕小墮,其前則下剡,其后則上剡,正如穿山甲相掩之處全是龜甲,更無異也。色綠而瑩徹;叩之則直理而折,瑩明如鑒;折處亦六角,如柳葉?;馃^則悉解折,薄如柳葉,片片相離,白如霜雪,平治可愛。此乃稟積陰之氣凝結,故皆六角。今天下所用玄精,乃絳州山中所出絳石耳,非玄精也。楚州鹽城古鹽倉下土中,又有一物,六棱,如馬牙硝,清瑩如水晶,潤澤可愛,彼方亦各太陰玄精,然喜暴潤,如鹽堿之類。唯解州所出者為正?!?/font>

    因《夢溪筆談》是一本綜合性的筆記體著作,而不是藥物學專著,所以關于中藥藥理的內容畢竟較少,但其對某些藥物藥理的詳細討論具有開創性的意義。

2、寇宗奭《本草衍義》分四性、明四氣、辨五味、釋藥性

    將《內經》中的藥性理論原則用于解釋藥效,北宋末藥學家寇宗奭《本草衍義》(1116年)年已有較多的應用,在中醫臨床藥理方面的影響很大。其對中醫藥理學的主要貢獻在于“分四性,明四氣”、“辨五味”,并在某些藥物的分析中體現了中醫藥理學的思想。

    所謂“分四性,明四氣”,是指寇宗奭《本草衍義》序例對《神農本草經》的四氣五味提出了異議,明確區分藥氣和藥性的概念,主張“氣”、“性”分論:

    “凡稱氣者,是香臭之氣。其寒熱溫涼,是藥之性。且如鵝條中云白鵝脂性冷,不可言其氣冷也。況自有藥性論,其四氣則是香臭臊腥,故不可以寒熱溫涼配之。如蒜、阿魏、鮑魚、汗襪,則其氣臭;雞、魚、鴨、蛇,則其氣腥;腎、狐貍、白馬莖、裩近隱處、人中白,則其氣臊;沉、檀、龍、麝,則其氣香是也。如此則方可以氣言之。其序例中氣字恐后世誤書,當改為性字,則于義方允。”

    這里明確指出四氣是“香臭臊腥”,這就將藥物內在性質的“氣臭”(嗅覺感知)納入了藥理范圍,而將寒熱溫涼“四氣”更正為“四性”。氣味理論在北宋的新的認識,與當時香藥的流行不無關系。明代李時珍認為,“寇氏言寒、熱、溫、涼是性,香、臭、腥、臊是氣,其說與《禮記》文合。但自《素問》以來,只以氣味言,卒難改易,姑從舊爾?!?/font>

    所謂“辨五味”,是指寇氏在《內經》五味理論的基礎上,對藥味的主要作用做了進一步的闡述。《本草衍義·序例上·衍義總敘》中說:

    “夫天地既判,生萬物者,惟五氣爾。五氣定位,則五味生。五味生,則千變萬化,至于不可窮已。故曰生物者氣也,成之者味也。以奇生則成而偶,以偶生則成而奇。寒氣堅,故其味可用以耎。熱氣耎,故其味可用以堅。風氣散,故其味可用以收。燥氣收,故其味可用以散。土者沖氣之所生,沖氣則無所不和,故其味可用以緩。氣堅則壯,故苦可以養氣。脈耎則和,故咸可以養脈。骨收則強,故酸可以養骨。筋散則不攣,故辛可以養筋。肉緩則不壅,故甘可以養肉。堅之而后可以軟,收之而后可以散。欲緩則用甘,不欲則弗用,用之不可太過,太過亦病矣。古之養生治疾者,必先通乎此,不通乎此,而能已人之疾者,蓋寡矣?!?/font>

    在五味理論方面,寇宗爽除解釋:“生物者氣也,成之者味也”之外,還提出“奇偶生成”、“五氣生味”及五味功用由來的帶有哲理的認識。

    在釋藥方面,《本草衍義》開始試圖通過結合藥物的特性及形態等來解釋其功能。如釋“礬石”:

    “水化書紙上,才干,水不能濡,故知其性卻水。治涎藥多須者,用此意爾?!?/font>

    再如釋“半天河水”:

    “半天河水,一水也。然用水之義有數種,種各有理。如半天河水,在上,天澤水也。故治心病、鬼疰、狂、邪氣、惡毒。臘雪水,大寒水也,故解一切毒,治天行時氣、溫疫、熱癇、丹石發、酒后暴熱、黃疸。井華水,清冷澄澈水也,故通九竅,洗目膚翳,及酒后熱痢。后世又用東流水者,取其快順疾速,通關下膈也。倒流水,取其回旋留止,上而不下者也?!?/font>

    再如釋“烏頭、烏喙、天雄、附子、側子”的區別:

    “凡五等,皆一物也,只以大小、長短、似喙而名之。后世補虛寒,則須用附子,仍取其端平而圓、大及半兩以上者。其力全不僭。風家即多用天雄,亦取其大者,以其尖角多熱性,不肯就下,故取敷散也。此用烏頭、附子之大略如此。余三等,則量其材而用之。其炮制之法,經方已著?!?/font>

    寇氏還結合個人臨床用藥經驗,將《黃帝內經》的基礎理論用來探討具體藥物奏效的原理,對張仲景《傷寒論》醫方用藥進行理論分析,從而使藥性理論的應用別開生面,堪稱中醫臨床藥理探討的先行者。如“桂”條:

    “桂大熱?!端貑枴吩?,辛甘發散為陽,故張仲景桂枝湯治傷寒表虛,皆須此藥,是專用辛甘之意也?!?/font>

    “《素問》云辛甘發散為陽,故漢張仲景桂枝湯治傷寒表虛,皆須此藥,是專用辛甘之意也?!渡褶r本草經》言甘辛大熱,此正合《素問》辛甘發散為陽之說。”

    這樣,就把《素問》、《傷寒論》、《神農本草經》三者結合起來了。

    書中指出:“陶隱居云:‘藥有宣、通、補、泄、輕、重、澀、滑、燥、濕。’此十種今詳之,惟寒、熱二種何獨見遺?如寒可去熱,大黃、樸消之屬是也;如熱可去寒,附子、桂之屬是也。今特補此二種,以盡厥旨?!睂嶉_后世補充十劑理論之先端。他如“合藥分劑料理法則”中桂一尺重半兩為正的討論、四氣當作四性的意見、巴豆、杏仁、桃仁、胡麻等炮炙方法的議論、毒藥劑量的見解,以及制藥、湯酒、口父咀等都有獨到的藥性見解。

    這些藥性討論、辨正,不獨針對《嘉佑補注本草》,實際涉及《神農本草經》、《本草經集注》、《新修本草》、《本草拾遺》等多種前代本草的序例。

    序例以外,具體到各藥的討論也不限于對《嘉佑》和《圖經》的補正,還涉及許多藥性理論的見解。書中較多地討論歸經、引經的概念,只是沒有正式提出歸經、引經名稱。書中也談到五行藥性(梅實、沙糖、木瓜、虎骨),談到生成稟受理論(兔、櫻桃),還提到“假氣”之說。書中廣泛運用藥性理論的推理方法,如功能、制法、形質、形、色、氣、味等討論藥物的功能。這些內容對后世藥性理論發展有重要影響,是一部獨樹一幟的藥性理論著作,可以看作北宋藥性理論水平的標識。

    《本草衍義》書成后,呈送尚書省,由尚書省指令太醫學審查,審查結論:“委是用心研究,意義可采,并是詣實申聞?!笨梢钥闯?,這部著作在當時就得到很高的評價。

    寇氏的藥理解說雖然還沒成體系,但他以《素問》和張仲景醫書為基礎來探討藥效原理,為金元醫家所繼承,“東垣、丹溪之徒,多尊信之。本草之學,自此一變[U1] 。[U2] ”可見對后世影響很大。

3、趙佶《圣濟經》的法象藥理

    寇宗奭《本草衍義》問世后兩年,即1118年,北宋末皇帝宋徽宗趙佶《圣濟經》刊行?!妒洝芳础端位兆谟剖洝?,亦稱《御制圣濟經》、《政和圣濟經》、《宋徽宗圣濟經》。《圣濟經》是一本中醫學的綜合著作,不是藥性理論專著,但除卷六食頤篇、卷九藥理篇、卷十審劑篇各章主要討論藥性理論外,其余各篇也散見有關內容。舉凡藥性陰陽、五行、象、數、氣臭性味、七情、十劑、名義、禁忌等都有討論。

    《圣濟經》卷九專設“藥理篇”,將以往本草家和非本草家的用藥理論融于一爐,可說是中醫最早的、最有權威性的藥理專論,也是理學思維引進藥性理論的代表著作。該篇將藥理歸納為“性味”和“法象”兩大部分,正式提出“法象”藥理的名稱,反映了當時的醫藥學家觀察動、植物之本性,探究物理造化之玄機,總結出“萬物皆有法象”的思想,并對藥物的藥理作用進行推衍。“性味”論上承《黃帝內經》和《神農本草經》四氣五味學說,屬于藥物的內在性質。而“法象”則是藥物的外部現象,其中既包括藥物基原外部特征如外形、顏色、質地等,也涉及藥物基原的習性、作用、自然界物種之間的克制關系等。

    “藥理篇”分四章,《考經式訓章第一》溯本探源,指出中醫藥理的理論源于三墳六經(伏羲、神農、黃帝之書和孔子的經典著作):“觀其演易說卦,推陰陽之蹟(注:同“跡”),究物性之宜,大或及于牛馬,微或及于果蓏(注:意同“瓜”),潛或及于龜蟹,蓋以謂稟氣而生,不離陰陽。惟其不離陰陽,故無一不協于理,而時有可用者矣。”并上承《黃帝內經》和《神農本草經》四時、五臭、五味學說,提出四時五味五臭及藥食之所宜。

    《制字命物章第二》主要探討象數理論在中醫藥理方面的應用。“物生而后有象,象而后有滋,滋而后有數。字書之作,包括象數。物物妙理,可得而推。況本乎地者味自具,本乎天者氣自彰。其谷、其畜、其菜、其藥,動植之間,有萬不同,而氣味自然,率不過五,凡以象數寓焉?!崩^而進一步將象數理論與五味、五臭、五氣聯系起來。本章還討論了藥品命名與藥物功用之間的聯系,但立論較為牽強。此章最有意義的是指出了要認識各種藥物的功用是完全可以達到的,但必須具備兩個方面的條件,即“博識”和“深究”:“蓋物囿于天地間,雖東西南北之異方,山林川澤之異地,散植顯隱之異宜,會而通之,皆有明理,可視而知,可聽而思。以之養生而治疾,以這防患而乂災,貴夫深究而博識焉爾?!?/font>

    《圣濟經》指出了運用藥物治病的道理:“況物具一性,性具一理。其常也資是以為食,其病也審此以為治。在人在物,初無彼此,隨證致用,皆有成理,故氣相同則相求”,也就是說事物的偏性都是由于氣稟受不同之理而形成,事物的偏性可以相互取法,即可運用于飲食養生,也可用于治療疾病。因此,運用藥物治病無非是使用藥物的偏性來治療疾病的偏性。雖然歸根到底是“氣相同則相求”,但氣是不可見之物,而象(事物的偏性)是物生可見之象,因此宋徽宗提出“法象”而非“法氣”,這也就是法象思想的實質??梢娭笥兄T多表現,舉凡物體之形、色、質、生境、食性、習性等都為象。

    《名定實辨章第三》提出了“法象”的概念,并繼而舉例說明藥物功能的機理:

    “天之所賦。不離陰陽,形色自然,皆有法象,毛羽之類,生于陽而屬于陰;鱗介之類,生于陰而屬于陽??涨喾?,色青而主肝。丹砂法火,色赤而主心。云母法金,色白而主肺。磁石法水,色黑而主腎。黃石脂法土,色黃而主脾。觸類長之,莫不有自然之理?!?/font>

    同時,在總結規律的基礎上,也舉了大量例子指出了藥物功用的復雜性:有“質同而性異”的,也有“名異而實同”的;源于同種植物不同部位的兩種藥物,既可能作用相近,也可能完全相反;有的藥物受雜氣受感,其性不變,有的則發生很大的變化,等等。

    《權通意使章第四》進一步說明如何體會藥物的功用:

    “物各有性,性各有材,材各有用。圣人窮天地之妙,通萬物之量,其于命藥,不特察草石之寒溫,順陰陽之常性而已。以謂物之性有盡也,制而用之,將使之無盡。變而通之,將使之無窮。夫惟性無盡,用無窮,故施于品劑,以佐佑斯民,其功用亦不一而足也。”

    “于是有因其性而為用者,有因其用而為使者,有因其所勝而為制者,其類不同,然通之皆有權,用之皆有法也。蟬吸風,用以治風;虻飲血,用以治血。鼠善穿,以消腹滿。獺善水,以除水脹。乘風莫如鳶,故以止風眩。川泳莫如魚,故以治水腫。蜂房成于蜂,故以治蜂螫。鼠婦生于濕,故以利水道。所謂因其性而為之用者如此。車能利轉,淬轄以通喉。鑰能開達,淬鑰以啟噤。弩牙速產,以機發而不括也。杵糠下噎,以杵筑而下也。所謂其用而為之使者如此。萍不沉于水,可以勝酒;獨活不搖于風,可以治風。鸕鶿制魚,以之下鯁;鷹制狐,以之祛魅。所謂因其所勝而為之制者如此?!?/font>

    諸如此類的藥理解釋在《圣濟經》中大量出現。

    應該指出的是,寇宗奭《本草衍義》(1116年)與趙佶《圣濟經》(1118年)幾乎是同時出現的著作,故兩者不可能互相影響。但“法象”藥理的理念在兩本著作中同時出現,表明法象藥理已經深入人心。法象藥理運用類比法,試圖從藥物的氣味和基本特征入手,結合臨床應用,建立了較為完善的藥性理論體系,這種努力無疑是有益的。但是,由于認識的局限,古人的藥性理論在總體上帶有臆斷性,存在大量的不確切之處。如寇氏說:

    “(砂糖)小兒多食則損齒,土制水也。及生蟯蟲,裸蟲屬土,故因甘遂生?!?/font>

    “(虎骨)風從虎何也?風,木也;虎,金也。木受金制,焉得不從?故呼嘯而風生,自然之道也。所以治風攣急,曲伸不得,走注癲疾,驚癇,骨節風毒等,乃此義也?!?/font>

    如果說“性味”藥理是來源于大量的經驗的話,法象藥理著眼于藥物的外部特征,由象形比類產生各種思維聯想,從而探究藥物的功用,這樣,藥物的功用被賦予一定的文化內涵,而“法象”藥理堂而皇之地進入中醫藥理殿堂,和科學性較強的“性味”藥理各占一席之地,從而使中醫藥理具有很強的人文特征?!胺ㄏ蟆彼幚淼慕槿?,無疑擴大了格物窮理的范圍。研究認為,“法象”藥理與北宋儒學重格物窮理之風滲入醫藥界不無關系。

    趙佶《圣濟經》問世后,由政府規定為醫學生的教科書之一,所以影響很大,推動了中醫藥理的進一步發展,并成為十分流行而且起主導作用的釋藥理論。   

4、金元醫家的藥理學實踐

    雖然宋代的性味藥理和法象藥理的討論如火如荼,但它們并沒有成為當時處方用藥的主流,“古人究物,取形色法象者眾;良醫用藥,取形色配合者稀[U1[U3]]。”說明中醫藥理學的探索還停留于理論層面,其理論還很不成熟、很不完善,不能真正有效的指導臨床。但是,宋代對中醫藥理學的研究,綿延下來,方興未艾,一方面擴展了金元醫家的學術視野,另一方面促使金元醫家也積極參與藥理的探討,更重要的是,金元醫家開始將中醫藥理付諸實踐,從而使中醫藥理開始走向臨床。

    金元時期雖然沒有出現一部有代表性的大型綜合藥學著作,但各路醫家一改唐宋以資料匯集整理、藥物品種搜尋和基源考證為重點的作法,編纂藥書不是求其賅備,而是多期于實用,使這一時期的藥學著作內容簡要,具有明顯的臨床藥物學特征。

    張元素、李東垣等醫家注重對常用藥物奏效原理的探討,建立了一整套法象藥理理論,對藥性理論的發展均作出了重要貢獻,主要包括:①發展了醫學經典中有關升降浮沉、歸經等藥物性能的理論,使之系統化,并作為藥物記述中的重要內容;②在宋人的基礎上進一步探究藥物奏效的原理,以藥物形、色、氣、味、體為主干,利用氣化、運氣和陰陽五行學說,建立了一整套法象藥理模式。這些努力的結果,極大地豐富了中醫的藥理內容,使臨床由經驗用藥向理論用藥邁進了一步。

    金代醫家成無己《注解傷寒論》(1144年)在注解方劑的同時闡發藥性,該書“彰顯藥性之主”、“別氣味之所宜[U4]  ”,其藥效論說之詳,比寇宗奭又更進一步。成氏在他的《傷寒明理論》中,除闡發了“一物之內,氣味兼有;一藥之中,理性具焉[U5]  ”的思想之外,還以《素問》中的理論作為重要依據,逐方解釋處方用藥之理。遺憾的是,成無己的這些學說畢竟是分散于《傷寒論》的注釋中,并沒有專門歸納成篇。

    成無己《傷寒明理論·藥方論》運用《內經》、《神農本草經》中的藥性理論原則,結合方藥,討論七方、十劑、四氣、五味、陰陽、君臣佐使變化,用于釋方闡藥,亦成為使藥性理論具體化的先行者之一。

    如麻黃湯,成氏注曰:“《內經》曰,寒淫于內,治以甘熱,佐以苦辛。麻黃、甘草,開肌發表,桂枝、杏仁,散寒下氣?!?/font>

    又如桂枝湯,成氏注曰:“桂枝辛熱,用以為君,……是猶辛甘發散為陽之意。蓋發散風邪必以辛為主,故桂枝所以為君也。芍藥味苦酸微寒。甘草味甘平,二物用以為臣佐者,《內經》所謂,風淫所勝。平以辛,佐以苦,以甘緩之,以酸收之。是以芍藥為臣。而甘草為佐也。生姜味辛溫,大棗味甘溫,二物為使者,《內經》所謂,風淫于內,以甘緩之,以辛散之。是以姜棗為使也?!?/font>

    由此可見成氏以《內經》理論具體闡述方劑組成之理及藥物作用機理之一斑,而且方之有論,為方作解,亦從此開始。中藥學、方劑學的發展至此為之一變。

    金代劉完素對中藥藥理進行了初步的歸納。劉完素《素問藥注》今已不存,但其《素問病機氣宜保命集·本草論》(1186)充分的表達他的藥理觀,他吸收《素問》及王冰注文中的氣味陰陽說,《圣濟經》中《藥理篇》的法象藥理學說,以及金代以前的各種藥性理論,增加藥物例證,建立了以形色性味體為主干的藥理學模式,使中醫藥理的理論原則與具體藥物結合,形成了層次豐富的思辨理論體系,有力地促進了藥性理論的發展。

    劉完素認為,如果方藥要達到預想的功用,一定要基于藥物本身的氣與味。

    “寒、熱、溫、涼,四氣生于天;酸、苦、辛、咸、甘、淡,六味成乎地。是以有形為味,無形為氣。氣為陽,味為陰。陽氣出上竅,陰味出下竅。氣化則精生,味化則形長。故地產養形,形不足者溫之以氣;天產養精,精不足者補之以味。辛甘發散為陽,酸苦涌泄為陰;咸味涌泄為陰,淡味滲泄為陽。辛散、酸收、甘緩、苦堅、咸軟。各隨五臟之病,而制藥性之品味?!?/font>

    而藥物的功用與性質,無不與自然之理相符:

    “夫物各有性,制而用之,變而通之,施于品劑,其功用豈有窮哉?如是有因其性為用者,有因其所勝而為制者,有氣同則相求者,有氣相克則相制者,有氣有余而補不足者,有氣相感則以意使者,有質同而性異者,有名異而實同者。故蛇之性上竄而引藥,蟬之性外脫而退翳,虻飲血而用以治血,鼠善穿而用以治漏,所謂因其性而為用者如此。弩牙速產,以機發而不括也;杵糠下噎,以杵筑下也,所謂因其用而為使者如此。浮萍不沉水,可以勝酒;獨活不搖風,可以治風,所謂因其所勝而為制也如此。麻,木谷而治風;豆,水谷而治水,所謂氣相同則相求者如此。牛土畜,乳可以止渴疾;豕,水畜,心可以鎮恍惚,所謂因其氣相克則相制也如此。熊肉振羸,兔肝明視,所謂其氣有余補不足也如此。鯉之治水,鶩之利水,所謂因其氣相感則以意使者如此。蜜成于蜂,蜜溫而蜂寒;油生于麻,麻溫而油寒,茲同質而異性也。蘼蕪生于芎藭,蓬蘽生于覆盆,茲名異而實同者也。所以如此之類,不可勝舉。故天地賦形,不離陰陽;形色自然,皆有法象。毛羽之類,生于陽而屬于陰;鱗甲之類,生于陰而屬于陽??涨喾荆喽鞲危坏ど胺ɑ?,色赤而主心;云母法金,色白而主肺;慈石法水,色黑而主腎;黃石脂法土,色黃而主脾。故觸類而長之,莫不有自然之理也。欲為醫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三者俱明,然后可以語人之疾病。不然,則如無目夜游,無足登涉,動致顛殞,而欲愈疾者,未之有也?!?/font>

    劉完素將《素問·陰陽應象大論》的氣味厚薄陰陽論,引用到藥理解釋中來,并進一步推衍。如:“附子、干姜,味甘溫大熱,味純陽之藥,為氣厚者也;丁香、木香,味辛溫平薄,為陽之陰氣不純者也。故氣所厚則發熱,氣所薄則發泄[U6] ?!币簿褪钦f,過去的藥物性味,又增加了厚(濃烈)?。ǖ。?、陰(寒涼、酸苦咸為陰)陽(溫熱、辛甘淡為陽)的區分,多了一個層次。

    除此以外,劉完素還在《素問病機氣宜保命集·藥論》中繪制了藥理辨析原則的示意圖[U7] ,以藥物的形、色、性、味、體五方面相結合來綜合闡釋藥效,說明金元時期醫家已經考慮到中藥發揮作用是中藥多方面形成因素共同發揮作用的結果。該圖把藥物的“性味”和“法象”糅合在一起,主干為“形、色、性、味、體”藥理五要素,繼而進行二分類和五分類處理。二分類即將五要素又一分為二:形分真假、色分深淺、性分急緩、味分厚薄、體分潤枯。五分類即將五要素再細分為五,如形分金木水火土,色分青赤黃白黑,性分寒熱溫涼平,味分辛酸咸苦甘,體分虛實輕重中。這實際上是將藥理五要素用陰陽、五行又再細劃分。如此體系,自然比早期簡單的四氣五味要豐富得多,也比《圣濟經·藥理篇》要實用得多。因此,劉完素可以說是金元時期藥理體系化的領路人,但同時也帶來了機械、刻板、程式化的弊端。

藥性考辨圖(摘自《素問玄機原病式》)

    金元藥理體系構建中較有成效的是“易水學派”領軍人物張元素及其弟子李東垣關于歸經理論的探索。

    張元素的代表作是《醫學啟源》、《珍珠囊》等?!墩渲槟摇分饕懻摿?00種藥物的氣味(厚?。?、陰陽、升降浮沉、補瀉、功用、歸經、配伍宜忌,指出天賦四氣(寒熱溫涼),地與六味(酸苦甘辛咸淡)?!拔稙殛?,味厚為純陰,味薄為陰中之陽;氣為陽,氣厚為純陽,氣薄為陽之中陰。味厚則泄,味薄則通。氣厚則發熱,氣薄則發泄?!睆亩到y化了陽氣上升、陰味下降的基本理論。并將《素問》中所涉及的藥性理論和具體藥物結合起來,進而將藥物的性、味、臭、色等與臟腑相聯系;按十二經歸類諸藥性能,將歸經學說首次系統化、具體化。他的藥理學貢獻有:①建立了藥物歸經學說和引經體系。決定藥物歸屬何經,主要依據實際療效,但也可以從其形色氣味等推導而來;②藥性分陰陽,升降浮沉。藥物的升降浮沉與藥物的氣味厚薄、質地輕重等有密切的關系;③將人身法象和藥物法象相聯系:根據藥物的外形來推導它與人身相應部分的治療關系,形成了植物藥不同部分述類象形理論:“凡藥根之在土中者,中半已上,氣脈之上行也,以生苗者為根;中半已下,氣脈之下行也,以入土者為梢。病在中焦與上焦者用根,在下焦者用梢,根升梢降。人之身半已上,天之陽也,用頭;中焦用身;身半已下,地之陰也,用梢。乃述類象形者也?!?/font>

    張元素還從陰陽四時之象來闡發中藥藥理,提出了“藥類法象”,并按“風升生”、“熱浮長”、“濕化成”、“燥降收”、“寒沉藏”之象將藥物分成五大類,認為某一類藥物得了某一四時天地之氣,則具有某一天地之氣之功。如“風升生”一類,將具有療風、疏風、生發、上升藥理作用的藥物,劃分到此類,并以春之象來解釋這類藥物之理,以“象”的維度和喻意來感悟藥物的性質及功能特性。明代李時珍《本草綱目》對張元素的《珍珠囊》推崇備至,稱張元素“深闡軒岐秘奧,參悟天人幽微,言古方新病不相能,自成家法。辨藥性之氣味陰陽厚薄,升降浮沉補瀉,六氣、十二經及隨證用藥之法,立為主治秘訣、心法要旨,謂之珍珠囊,大揚醫理,《靈》《素》之下,一人而已[U8] !”

    其后,張元素弟子李杲著《用藥法象》,這是已知的法象藥理的專著。李杲在藥理理論上最重要的是綜合藥理的提出。不但有“凡同氣之物必有諸味,同味之物必有諸氣,互相氣味各有厚薄,性用不等……若用其味,必明其氣之可否,用其氣,必明其味之所宜”的認識,而且將劉完素見解加以補充發揮,提出“藥類法象”的綜合藥理構想。“藥類法象”認為,藥的四氣五味與天之陰陽、六淫(風、寒、暑、濕、燥、火)、四氣相應,與地之五行、五季(春、夏、長夏、秋、冬)的生、長、化.、收、藏相應,又與陰陽、升降浮沉相屬,結合氣味厚薄、功能,將藥物分作風升生、熱浮長、濕化成、燥降收、寒沉藏五大類。他如用藥各定分兩(劑量與君、臣、佐的關系)、用藥酒洗曝干(炮制藥性)、用藥根梢身例(入藥部位藥性)、用圓散藥例(劑型藥性),也都包含新的認識。如李東垣在“用藥根梢身例”中提出:

    “大凡藥根有上中下。人身半已上,天之陽也,用頭;在中焦用身,在身半已下,地之陰也,用梢。述類象形也[U9] 。”

    像這樣的藥理說,即把自然界、人身、藥物的“法象”結合在一起,用于推導藥物的功能和主治范圍。但是,也應看到,張元素及其弟子李杲等基本上是將具體藥物的功效作為《素問》中的氣味厚薄陰陽清濁與四時、臟腑苦欲的關系,五運六氣中的五味補瀉等學說的注腳,而較少像寇宗奭、成無己那樣闡釋藥效的機理。

    需要強調的是,法象藥理作為中藥學傳統理論中用來探究藥物作用和療效機理的一種理論模式,其“法象”一是指自然界的一切現象,二是效法、模仿的意思。它的核心思想是將藥物的某些自然特征,如形、色、味、體、質、所生之地、所成之時,作為產生藥效的本源,并認定這些外觀特征與內在藥性藥效之間,存在可推知的對應關系??陀^來說,法象藥理對藥物性能的研究,密切與臨床實踐相結合,對藥效的認識是正確的,是有實踐依據的,其說理很大程度上是對臨床有效后的說理。另外,從藥物外觀特征探討藥效也是以中醫基礎理論為依據,以臨床實踐做試金石的。法象藥理理論在中藥發展的歷史長河中一度豐富和發展了藥學理論,有些內容至今仍作為解釋藥物性能的理論依據以及臨床用藥規律的歸納。但是也必須看到,這一藥理模式的建立帶有很多的人為因素,看似周密、通俗易行的藥理模式其實頗為機械,導致了藥物功效認識的淺顯平庸化,簡化了藥效,其結果必然影響到深入考求藥物功效的機理,也阻礙了中藥功效研究在臨床實踐和實驗中的創新。正因為如此,在明、清之際才出現一股反金元醫家論藥模式的風潮。如清代徐大椿批評金、元歸經說的弊?。骸爸翉垵嵐?、李東垣輩,以某藥專派入某經,則更穿鑿矣[U10]  !”

第四節  明清時期:中藥藥理的發展

1、明代諸家對中醫藥理學的發展

    明代偉大的醫藥學家李時珍(1518-1593年)以畢生精力親歷實踐,廣收博采,實地考察,對本草學進行了全面的整理總結,歷時27年編成了《本草綱目》,該書集我國16世紀以前藥學成就之大成,代表了明代藥學的最高水平,是一部綜合性的本草巨著,對世界自然科學也有舉世公認的卓越貢獻。《本草綱目》在藥物基原考訂、藥理學說體系化、臨床藥效總結和甄別三大方面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序例部分對本草史和中藥基本理論進行了全面、系統的總結和發揮。各論分水、火、土、金石、草、谷、菜、果、木、服器、蟲、鱗、介、禽、獸、人等16部,以下再分為60類。各藥之下,分正名、釋名、集解、正誤、修治、氣味、主治、發明、附方諸項,逐一介紹。其中“發明”項下已經有很多臨床用藥研究的成果。

    李時珍在《本草綱目·序例》中,對金元、明初醫家發展的“藥類法象”、“歸經引經”等藥性理論進行了全面整理,擴充了藥性理論,而且將《神農本草經》、《內經》以及后世醫家發展的藥性理論融成一體,使中藥學的理論體系更加完整。

    李時珍在各藥的性味、主治、發明等項目中,多采集前代醫家之言,不僅如此,他還依據藥物的性味、形色、歸經等,結合自己的臨床實踐,充分運用中醫藥基礎理論來闡釋藥效機理,評論前人藥論的是非,所以在發展藥性理論方面作出了重要貢獻。李時珍對藥物的論述,常常別具一格,深得至理。

    如《本草綱目》“菟絲子”條下【發明】部分,他引雷斅之語說:“菟絲子稟中和凝正陽之氣,一莖從樹感枝而成,從中春上陽結實,故偏補人衛氣,助人筋脈?!?/font>

    又如在“茜草”條下,李時珍根據茜根的性味色判斷其功用,并據此判斷前人對茜根功用理解是否正確,從而以此指導臨床應用:“茜根赤色而氣溫,味微酸而帶咸。色赤入營,氣溫行滯,味酸入肝而咸走血,手足厥陰血分之藥也,專于行血活血。俗方用治女子經水不通,以一兩煎酒服之,一日即通,甚效?!睹t別錄》言其久服益精氣輕身,《日華子》言其泄精,殊不相合,恐未可憑。”

    再如《本草綱目》“大鹽”條下,李時珍就自注說:

    “《洪范》:水曰潤下作咸。《素問》曰:水生咸。此鹽之根源也。夫水周流于天地之間,潤下之性無所不在,其味作咸,凝結為鹽,亦無所不在。在人則血脈應之。鹽之氣味咸腥,人之血亦咸腥。咸走血,血病無多食咸,多食則脈凝泣而變色,從其類也。煎鹽者用皂角收之,故鹽之味微辛。辛走肺,咸走腎。喘嗽水腫消渴者,鹽為大忌。或引痰吐,或泣血脈,或助水邪故也。然鹽為百病之主,百病無不用之。故服補腎藥用鹽湯者,咸歸腎,引藥氣入本臟也。補心藥用炒鹽者,心苦虛,以咸補之也。補脾藥用炒鹽者,虛則補其母,脾乃心之子也。治積聚結核用之者,咸能軟堅也。諸癰疽眼目及血病用之者,咸走血也。諸風熱病用之者,寒勝熱也。大小便病用之者,咸能潤下也。骨病齒病用之者,腎主骨,咸入骨也。吐藥用之者,咸引水聚也。能收豆腐與此同義。諸蠱及蟲傷用之者,取其解毒也?!?/font>

    另一位對藥學理論有較大貢獻的醫家是明代末期繆希雍(1546—1627年)。當時醫藥學受金元醫學的影響很大,其中又以李東垣、朱丹溪的學說最為盛行。雖然金元醫家各自的理論建樹大都以《素問》等經典醫著立論,但他們的處方用藥卻已經大不同于古人。金元藥理學說及簡化后的藥性功效大行于世,《神農本草經》的研究則少人問津??娤S赫J為,《神農本草經》是古代“三墳”之一,“觀其嘗藥別味,對病主治,施之百世,無可逾越”,但“從未有發其所以然者[U11] ?!庇谑强娛洗蛑鸪纭渡褶r本草經》的大旗,從事藥性藥效等方面的探索。他的《本草經疏》“開鑿經義[U12] ”,發掘闡釋《神農本草經》的義理,此后的本草學術才在臨床藥學研究方面出現了新的氣象。

    繆希雍以“經文”為對象,將每一條文逐字逐句闡釋其“所以然”,解釋藥物性味、功效的原理。例如“黃精”的經文內容是:“味甘,平,無毒。主補中益氣,除風濕,安五藏。久服輕身延年不饑?!笨娛鲜紫仁杞馄湫晕叮骸凹兊猛林疀_氣,而稟乎季春之令,故味甘氣和,性無毒?!比缓笠来侮U釋其功效之理:“其色正黃,味厚氣薄,土位乎中,脾治中焦,故補中。脾土為后天生氣之源,故益氣。中氣強,脾胃實,則風濕之邪不能干,故除風濕。五臟之氣皆稟胃氣以生,胃氣者,即后天之氣也。斯氣盛則五臟皆實,實則安,故安五臟。臟安則氣血精三者益盛。氣滿則不饑,久服輕身延年,著其為效之極功也[U13] ?!?。

    由此例可見,繆氏解釋藥物性味,主要是從其生成季節與環境入手。解釋功效則依據藥物的氣味厚薄、形色、歸經,結合人體的生理功能、病因病機,以及他個人的臨床經驗??娛喜⒉慌懦饨鹪獣r盛行的氣味厚薄、歸經入臟等理論,但對金元盛行的五運六氣論病倒是不屑一顧。雖然繆氏的某些疏解也有隨文衍義、牽強附會,甚至強詞奪理之處,但他畢竟系統地研究了古代藥學經典著作中的性味功治,把各藥散漫無羈的功效通過串講聯系起來??娛鲜且晃慌R床經驗非常豐富的醫家,他在闡釋藥性功治時,特別關注藥物實際效用以及藥物種類的考訂,所以他議論藥物時出新見,對臨床用藥頗多裨益。該書一出,立即引起了明末醫家的關注,推動了臨床藥學研究向縱深發展。

    明代末期,醫林之間的交流已經比較普遍。尤其是江浙一帶的醫家,互相交往切磋,所以學術風氣也每多近似。這時期杭州的盧復、盧之頤父子和名醫繆希雍、王紹隆等均有往來,學術思想也非常接近。盧復尊經崇古的情結更勝于繆希雍,他完成了《神農本草經》的輯佚,該輯本也是現存最早的《神農本草經》輯本。和繆希雍一樣,盧復也從事藥性功治的探討,但他討論的藥物不是太多。盧復之子盧之頤,受家學熏陶,潛心鉆研醫藥,撰有《本草乘雅半偈》(1647年)。該書各藥分“氣味”、“主治”、“核”(考訂藥物基原相關內容)、“參”(討論藥性功治等)四項,其中“參”是全書的重心。盧之頤論藥,不看重氣味厚薄與歸經,而是從藥物的名稱、生態、“法象”(外部特征)等入手,結合《內經》、張仲景醫書以及個人經驗來探討藥理。盧之頤通儒信佛,所以在論藥理之時,又多夾儒理、佛理?!端膸烊珪房隙嗽摃翱紦撉ⅲ嬲撘囝H明晰”,但同時又指出其“辭稍枝蔓”的不足[U14] 。該書可能因為文辭過于艱澀,一般醫生難以讀懂,所以對此后臨床藥學研究影響不大。

    和盧氏父子同鄉的倪朱謨,完成了另外一部本草名著《本草匯言》。該書初成于1624年,后又經增補開刻于1645年,約刻成于康熙初。倪氏此書的特色,在于他親自采訪當時的醫藥人士至少148人,包括倪氏師長輩的有12人及繆希雍、張遂辰、王紹隆、盧復、盧之頤、潘楫、方谷、馬更生等名家,匯錄他們的藥學言論,故其書名為《本草匯言》。該書的精華部分是藥論。該書論藥求理,無意“尊經”,不管藥物來源、不拘《神農本草經》舊論,唯求實效。倪氏之書廣集諸家論藥精粹,非一家之言,其論藥涉及面廣,既解釋用藥之理,又圍繞臨床用藥實際,討論藥物配伍、使用禁忌、同類藥比較等內容。因此該書藥論最能反映明末臨床藥學研究水平。

    另外一本明末清初臨床藥理學著作是劉若金(1585-1665年)的《本草述》。劉若金進士出身,官至刑部尚書,明末歸田隱居后,專以醫藥為事。他以《本草綱目》雖體載宏整,博采多門,囊括古今,但對于藥性的探討,或擇焉未精,或語焉未詳,遂以考校藥性為事,詳其未備,發其余蘊,糾其違繆,冀以貫通諸說,用心三十年,稿凡十易,終于在八十歲時,寫成《本草述》三十二卷,而成一家言。在劉若金書成人逝30余年后其子將《本草述》刊刻傳世。全書約八十萬字,收載藥物491種。每藥首列正名,次列氣味、主治、附方、修治,繼以劉氏本人以“愚按”撰寫的按語?!坝薨础睘槿珪撍幍木A,主要闡發藥物理論,洋洋灑灑,議論宏肆,辨析入微。其中精選每種藥的傳統論述及各家學說,注重總結前人臨床實踐,除金元諸大家外,明末醫家繆希雍、盧之頤、李中梓、張三錫諸子論說也多引錄。文字簡練,且多駢語,朗朗上口,頗益后學,在歷代本草理論著作中具有相當影響。

    《本草述》刊行后,因其“文繁理富,一時未易卒讀”,乾隆年間蘇廷琬將其“摘錄大要,詮次成文”,編成《藥義明辨》18卷;道光年間楊時泰將其刪繁約簡,提要鉤玄,撰成《本草述鉤玄》?!侗静菔觥坊A上改編、輯錄而成的,還有陳其瑞的《本草撮要》,張琦《本草述錄》,以及蔣溶又《本草述錄》基礎上再加輯補而成《萃金裘本草述錄》等等。

    在理論總結方面,明末《藥品化義》是一本重要的中醫藥理學專著。該書由明代賈所學(字九如)所撰,清初醫家李延昰補訂。卷首為李延昰所補訂的四篇藥論?!端幤坊x》卷一“藥母訂例”為藥物的總論部分,在中醫藥理學發展方面的重要意義。賈氏從歷代先賢的“確論”中,提煉出“藥母”這一概念,作為“辨藥指南”。所謂“藥母”,就是“藥理”之所以發生的“根據”,即所有的藥品發生作用的機理,都發源于“藥母”。該卷的主要內容是“辨藥八法”,即對于每一種藥品,必須按先后次序從八個方面(即體、色、氣、味、形、性、能、力)進行分析,稱為分“八款”。其中藥體、藥色、藥氣、藥味四者,是“天地產物生成之法象,必先辨明以備參訂”。而藥形、藥性、藥能、藥力四者,“醫人格物推測之義理,而后區別以印生成?!币陨习朔?,要“交相詳辨”,才不會被古今諸書所誤,以淆惑藥理。《藥品化義》“辨藥八法”的主要內容包括:

    【體】燥潤輕重滑膩干      【色】青綠黃白黑紫蒼

    【氣】膻臊香腥臭雄和      【味】酸苦甘辛咸淡澀

    【形】陰陽木火土金水      【性】寒熱溫涼清濁平

    【能】升降浮沉定走破      【力】宣通補瀉滲斂散

    《藥品化義》指出:凡是藥物,必須“驗其體、觀其色、嗅其氣、嚼其味”,這是定法。但如果有不能嗅其氣、嚼其味的,就一定要煎汁嘗之。凡是辨藥必以辨以上四項為先。而后再“推其形、察其性、原其能、定其力,”則各種藥物的“厚薄清濁、緩急躁靜、平和酷銳之性及走經主治之義無余蘊矣?!爆F分述如下。

    (1)驗其體:通過辨藥物的“體”和“質”而了解藥物的性質和功能。所謂“體質”,是指藥物的不同部位、形態、質地等。不同的“體”與“質”都會影響到藥物的功用。

    以部位而言,根與苗主升,梢與尾主降,頭與身主補中守,莖主通,葉屬陽發生主散性銳,花屬陰成實主補,子主降兼補能生長,仁主補能生潤利,蒂主宣,皮能降火主散表,肉主補,汁主潤利。

    以形態而言,形大者性寬緩,形中者性猛,形小、細、尖者均性銳,通能行氣。

    以質地而言,體薄或質輕者能升,體厚或質重能降,干或燥者能去濕,濕或潤者能去燥主補,滑或膩者能利竅,油多者能潤燥。

    (2)觀其色:五色所主的規律是:青色主肝,紅色主心,黃色主脾,白色主肺,黑色補腎。但是,從更深層次而言,人生于天地乾坤之間,臟腑稟受乾父坤母而生,五腑屬陽象天而受父氣色,五臟屬陰象地稟母形色,所以入五臟之色還有其母之色。即:

    膽腑與肝臟均受風木之氣而色青,而肝還稟木之母(水)的形色(即黑色)而生。由于黑由紫所化,所以木色多紫。

    小腸腑和心臟均受熱火之氣而色紅,而心臟還稟火之母(木)的形色(即青色)而生,所以火色中青。

    胃腑和脾臟均受濕土之氣而色黃,而脾臟還稟土之母(火)的形色(即赤色)而生,所以土色多赤。

    大腸腑和肺臟均受燥金之氣而色白,而肺臟還稟金之母(土)的形色(即黃色)而生,所以金色多黃。

    膀胱腑和腎臟均受寒水之氣而色黑,而腎臟還稟水之母(金)的形色(即白色)而生,所以水色多白。

    《藥品化義》指出,先明了臟腑之色,就可以體會古人所制名方的深刻含意。如犀角地黃湯是用地黃之黃色以清胃,用丹皮、赤芍之赤以清脾,是黃赤相配。如沙參黃芪湯,用沙參之白色入大腸,黃芪之黃色入肺臟,是白黃相配。

    (3)嗅其氣:五氣所入的規律是膻氣入肝,燥氣入心,香氣入脾,腥氣入肺,腥氣入肺,臭氣入腎。五氣還各有其功用(五氣所能),其規律是:香能通氣,能主散,能醒脾陰,能透心氣,能和合五臟。(膻燥腥臭四氣脫簡)

    (4)嚼其味:

    五味所入臟腑的規律是:酸入肝,苦入心,甘入脾,辛入肺,咸入腎,淡入胃。

    五味所走部位的規律是:酸走筋,苦走血,甘走肉,辛走氣,咸走骨。

    五味所養五體的規律是:酸養筋膜,苦養血脈,甘養肌肉,辛養皮毛,咸養骨髓。

    五味所主功用的規律是:辛主散,甘主緩,淡主滲,酸主收,苦主泄,咸主軟,滑主利,澀主斂。

    《藥品化義》指出:

    “凡藥品之功,專在于味。一味之中,又有數能,如升降浮沉定守走破之類?!?/font>

    所以對于五味的功用,尤其應該詳細了解。具體而言:

    辛:能散結,能驅風,能橫行,能利竅,能潤燥。

    甘:能緩急,能上行,能發生,能潤腸,能補氣,能補陽。

    淡:能滲泄,能利竅,能下行。

    酸:能收緩,能收濕,能斂散,能斂熱,能束表,能活血。

    苦:能堅脆,能燥濕,能直行,能降下,能涌泄,能去垢,能解毒,能開導,能養血,能補陰。

    咸:能軟堅,能凝結,能沉下。

    滑:能利竅,能養竅。

    澀:能收脫。

    另外,還有五臟所宜五味及五味所禁的內容。如:

    五味所宜:肝宜食甘,心宜食酸,脾宜食咸,肺宜食苦,腎宜食辛。

    五味所禁:肝病禁辛,心病禁咸,脾病禁酸,肺病禁苦,腎病禁甘。

    宜少食酸之?。焊尾?、筋病,酸多則肉病。

    宜少食苦之?。盒牟?、血病,苦多則皮病。

    宜少食甘之?。浩⒉?、肉病,甘多則骨病。

    宜少食辛之?。悍尾 獠?,辛多則筋病。

    宜少食咸之?。?/font>腎病、骨病,咸多則脈病。

    《藥品化義》繼承前人論述,根據藥物的氣味分陰陽。主要內容是:

    氣屬陽,氣厚為純陽,氣薄為陽中之陰。味屬陰,味厚為純陰,味薄為陰中之陽。

    辛甘淡屬陽,但其中甘淡二味其性有涼有寒者,又屬陰。酸苦咸屬陰。

    陽則升浮,清陽為天,出上竅,發腠理,實四肢。陰則沉降,濁陰為地,出下竅,走五臟,歸六腑。

    (5)推其形:《藥品化義》將藥品的形態分為“陰陽木火土金水”等情況,可惜未能深入。其中提到“體潤而水,色赤有火,氣香有金,味甘有土”,作者因“前人略而未備”,所以“不敢妄作”,但為后人的研究直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6)察其性:《藥品化義》將藥物的藥性從清濁、所養、所至、所用等方面來分析和歸類藥物。如就清濁而言,性涼為清,氣味俱輕薄淡者為清中清品。清中清品以清肺氣補助天真,如沙參、石斛、甘菊、扁豆、山藥之類。清中濁品以健脾陰榮華膚腠,如人參、黃芪、白術、芡實、甘草之類。性溫為濁,氣味俱重厚濃者為濁中濁品。濁中清品以補心血寧養神志,如丹參、棗仁、生地、麥冬、紫菀之類。濁中濁品以滋肝腎堅強筋骨,如熟地、當歸、天冬、枸杞、蓯蓉之類。

    不同的藥性對臟腑的作用方面具有一定的規律性。《藥品化義》歸納為:溫養肝膽,熱養心神,濕養脾陰(濕即濡潤之品),清養肺氣(清即性涼及輕淡之品),寒養腎精。

    (7)原其能:“原其能”是指通過對藥物的體色氣味等的分析,推導其對人體氣機的升降出入的影響(“升降浮沉定走破”)?!端幤坊x》歸納藥性所主:寒主沉,熱主浮,溫主補,涼主清,風主升,燥主通,濕主潤,清主和,濁主降。藥性所用:用熱解表,用寒攻里,用辛甘發散,用淡滲泄,用酸苦涌瀉,用咸沉下。

    (8)定其力:所謂定其力,即通過以上各項分析,確定藥物所具有的具體功效(“宣通補瀉滲斂散”)。宣可去壅,通可去滯,補可去弱,瀉可去閉,輕可去實,重(實)可去怯,滑(膩)可去著,澀可去脫,燥(干)可去濕,濕(潤)可去枯。寒可去實,熱可去寒,雄可表散,銳可下行,和可安中,緩可制急,平可主養,靜可制動。

    《藥品化義》的“辨藥八法”,是對前人藥理學研究的一次總結,同時也有作者的一些創見。在藥物各論中,將162種藥物分為氣、血、肝、心、脾、肺、腎、痰、火、燥、風、濕、寒13類闡述,每種藥物均概括其“體、色、氣、味、形、性、能、力”八款,所論圍繞常用的功效主治,藥論之后多以小字注出用藥品種特征、簡要炮炙方法等,使讀者能簡明扼要的掌握藥物的性質和功能等,具有很強的臨床實用性。

    廣為流傳的一些故事證明明代中藥“法象藥理”學說的盛行。明代許浩《復齋日記》記載了元代名醫滑壽“桐葉催生”故事:

    滑壽精于醫學,他給人治病,不拘泥古代方書,常常以意處方,投藥即效。一年秋天,蘇州的一些官員邀請他同游虎丘山。恰逢一個富家孕婦難產,想拉他回家診治,同游的官員們不同意讓他走?;瑝凼凹壎?,看到地上有新落的梧桐葉,就拾起來,遞給病家說:“拿回去,趕快用水煎服吧。”游山的人們還沒有坐下宴飲,病家回來說小兒已生下來了。同游的人對滑壽的用方驚疑不解,滑壽解釋說:“醫就是‘意’的意思,醫生治療,以意揣度病情,哪有一定之方啊!婦女懷孕已十月而不產,是氣不肅降的緣故。梧桐葉得金秋肅降之氣而落,現在我借梧桐葉的肅降之氣來輔助產婦氣機肅降,哪有不順利生產的呢?”

    有人認為,滑壽借用桐葉得金秋肅降之氣而催產,其用之妙,讓人嘆服。后人再用桐葉催產而不效,是因為脫離了特定的時間和環境,即“非其時也”?!稄妄S日記》內容多為野史,后人將它歸類為“筆記小說”,故事本身的真實性待考。梧桐葉在這個孕婦助產方面終究起了多大作用不得而知,但即使是當時和后世的醫藥學研究者也很少對其中的“藥理”進行過質疑,可見“醫者意也”的思維模式確實在中醫學歷史上影響了很多醫家。

2、清代諸家對中醫藥理學的發展

    明亡入清之后,大批士人遁跡醫林,這些儒醫打起尊經復古的旗幟,將他們的儒學功底用于闡釋醫藥理論。所以在清初一待社會安定,臨床藥學就蓬勃發展起來。清初名醫張璐(1617—1699年)說:“壬寅(1662年),儒林上達每多降志于醫。醫林好尚之士,日漸聲氣交通,便得名噪一時,于是醫風大盛,比戶皆醫[U15] ?!睆堣幢救司褪且晃粭壢鍢I醫的名醫。他受繆希雍《本草經疏》的影響,撰《本經逢原》(1695年),以闡釋《神農本草經》大義為主,兼帶討論張仲景、孫思邈等諸家用藥法,“庶使學人左右逢原,不逾炎黃繩墨[U16] ”。張璐雖尊崇《神農本草經》,但并不蔑視后世本草,所以《本經逢原》收藥近800味,并不局限于《神農本草經》藥。他也不像繆希雍那樣對《神農本草經》藥效逐個議論一番,而是突出各藥主要療效,講述臨床運用要點。與清代其他尊經復古派的醫藥家相比,張璐論藥比較溫和折衷,并不偏激。

    明末清初醫藥學最活躍的地區就是江浙一帶。錢塘(今杭州)更是名醫輩出。清初醫家張志聰(號隱庵,1619-1674年)不滿于《神農本草》之后的歷代本草著作“不明《神農本草經》,但言某藥治某病,某病須某藥,不探其原,只言其治”,因而認為是知藥用而不知藥性,并認為知藥性十分重要:“知其性而用之,則用之有本,神變無方;襲其用而用之,則用之無本,窒礙難通。”于是撰《本草崇原》,針對《神農本草經》藥物,逐項闡明藥性,解釋藥物的功效主治。該書解釋藥效的方法,是從藥物的命名、生成習性、形色、性味、五行屬性等入手,結合《內經》中的有關論說、張仲景等醫家的用藥經驗,闡釋《神農本草經》中的藥物功效主治,也對藥物的基原進行了比較多的考訂。由于該書較多地引用《內經》、《傷寒論》、《金匱要略》等經典醫書之論,故后人評價此書的特點是“以經解經”。張志聰著此書未竟而卒,其弟子高世栻(1637-1696年)繼之完成,成書后對后世本草影響較大,乾隆時陳修園著《神農本草經讀》“半師其說”。

    徐大椿(字靈胎,1693-1772年)是清代著名的醫學思想家。在藥學方面,他的代表作是《神農本草經百種錄》(1736年)。該書論藥僅百種,每藥言語不多,也不旁征博引,但大多數言論都切于實用,能突出藥物最主要的效用。徐氏論藥與繆希雍、盧之頤、陳修園等尊經派醫家相比,更為實在,不是每藥必錄、每效必解、每解必圓。前人論藥,動輒羅列藥物的氣味、形色、質地、歸經、五行屬性、產地生境等。徐大椿卻認為:“凡藥之用,或取其氣,或取其味,或取其色,或取其形,或取其質,或取其性情,或取其所生之時,或取其所生之地。各以其所偏勝,而即資之療疾,故能補偏救弊,調和臟腑。深求其理,可自得之U17] ?!?/font>

    這段話的中心意思是解釋藥物的作用,只需要抓住藥物的“偏勝”(特性或專長)之點,那就是藥物“補偏救弊,調和臟腑”、產生療效的根本所在。他還很直白地申明,有些藥效無法解釋清楚其機理。例如菟絲子“去面”,如果說是因為它辛散、滑澤,那么辛散、滑澤藥很多,為什么獨獨菟絲子有這個功效呢?所以他認為藥性各有專長,分別含有特殊的成分(“各得天地一偏之氣”),自有它治病的內在原因(“其性自有相制之理”)。如果其內在特性能通過形質氣味表現出來,就可以推測其機理。但如果其性深藏不露,就“不可以常理求也”[同上,“菟絲子”,頁58]。例如古人的單方、秘方,往往可取奇效,比講究辨證配伍的經方還要快捷。這一說法,等于說中藥傳統藥理并非萬能,還有很多解釋不了的機理。盡管徐大椿因對《神農本草經》尊崇太過,也間或為“久服輕身延年”之類的方士之言求理圓說,但該書得到了《四庫全書提要》的高度評價,認為它“凡所箋釋,多有精意”?!啊端幮詫iL論》曰:藥之治病,有可解者,有不可解者。其說最為圓通[U18] ”。從某種意義來說,徐大椿對具體藥物的解釋雖然也很重要,但更要緊的是他闡發了考求中醫臨床藥效的許多根本性的問題,為清代本草學術涂上了重重的一筆亮彩。

    清代醫學家唐容川(即唐宗海)(1846-1897年)是中西醫匯通早期代表人物之一,他所著《本草問答》屬藥理專著。唐容川對中藥藥理的研究,綜合藥物的生境、形色氣味來進行討論。他認為,物各有性,而其所以成此性者,“原其所由生而成此性也,秉陽之氣而生者,其性陽。秉陰之氣而生者,其性陰?;虮幹兄?,或秉陽中之陰??傄暺渖梢詾閰^別,蓋必原一物之終始與乎形色氣味之差,分而后能定其性矣。有如人參,或謂其補氣屬陽,或謂其生津屬陰。只因但論氣味,而不究人參所由生之理,故不能定其性也。余曾問過關東人并友人姚次梧,游遼東歸,言之甚詳,與《綱目》所載無異?!侗静菥V目》載人參歌曰:‘三丫五葉,背陽向陰,若來求我,椵樹相尋?!宜務?,亦云人參生于遼東樹林陰濕之地,又有人種者,亦須在陰林內植之。夫生于陰濕,秉水陰潤澤之氣也。故味苦甘而有汁液,發之為三丫五葉,陽數也。此苗從陰濕中發出,是由陰生陽。故于甘苦陰味之中,饒有一番生陽之氣,此氣可嘗而得之也。人身之元氣,由腎水之中以上達于肺,生于陰而出于陽。與人參由陰生陽,同一理也,所以人參大能化氣,氣化而上,出于口鼻,即是津液。人參生津之理如此,非徒以其味而已。然即以氣味論,甘苦中含有生發之氣,亦只成為由陰出陽之氣味耳?!?/font>

    猶為可貴的是,唐容川作為早期中西匯通的代表人物,他對中醫藥理的研究,同樣吸取了當時西方物理化學方面的新成果,融合中西學說,別開生面。例如,他說:“夫辨藥之形色氣味,正以考其性也,果得其性,而形色氣味之理已賅。故凡辨藥,先須辨性。有如磁石,久則化成鐵,是鐵之母也。其引針者,同氣相求,子來就母也,以藥性論之,石屬金而鐵屬水,磁石秉金水之性,而歸于腎,故其主治能從腎中吸肺金之氣,以歸于根。琥珀乃松脂入地所化,松為陽木,其脂乃陽汁也,性能粘合,久則化為凝吸之性。蓋其汁外凝,其陽內斂。擦之使熱,則陽氣外發而其體粘。停擦使冷,則陽氣內返而其性收吸。故遇芥則能粘吸也。人身之魂陽也,而藏于肝血陰分之中,與琥珀之陽氣斂藏于陰魄之中,更無以異,是以琥珀有安魂定魄之功。西洋化學謂磁石、琥珀內有電氣,其能吸引者,皆是電氣發力,能收引之也。有陰電,有陽電。凡物中含陽電者,遇有陰電之物即吸;含陰電者,遇有陽電之物即吸。若陰電遇陰電之物即相推,陽電遇陽電之物亦相推,其論甚悉!琥珀能拾芥而不能吸鐵,磁石能吸鐵而不能拾芥,以所含之電氣不同也。然西人單以氣論,猶不如中國兼以質論,則其理尤為顯然。磁石之質類鐵,故以類相從而吸鐵。琥珀之質能粘,故以質為用而拾芥。辨藥性者,所貴體用兼論也。陽起石生于泰山山谷,為云母石之根。其山冬不積雪,夏則生云,積陽上升。故或乘火氣而上飛,或隨日氣而升騰也。凡人病陽氣下陷,陽物不舉者,用以升舉陽氣,亦以陽助陽之義而已矣!蛇形長,是秉水氣。行則曲折,是秉太氣。在辰屬已,在象居北,在星象蒼龍??傆^于天,知蛇只是水木二氣之所生也。蜈蚣生于南方干燥土中而味大辛,是秉燥金之氣所生。蛇畏蜈蚣者,金能制木也。蜈蚣畏蟾蜍者,以蟾蜍秉水月之精生于濕地,是秉濕土之氣所生,濕能勝燥,故蜈蚣畏蟾蜍也。蟾蜍畏蛇,則又是風能勝濕,木能克土之義。趁此以求,則凡相畏、相使、相反之理,皆可類推?!?/font>

    盡管唐容川的一些觀點還頗有差訛之處,但他的這種勇于探索的精神是值得稱道的,也為中醫如何利用新的科學研究的成果來認識傳統中醫藥樹立了榜樣。

    明清時期,大量醫家成為法象藥理學的追隨者,從而使法象理論廣為運用。清末周巖著《本草思辨錄》(1905年)一書,謂“古圣垂示氣化,實由洞明形質”,其論述了常用的130種藥物,都一一從法象的基本理論思之辨之,從藥物質地之輕重、紋理之疏密,形狀之殊異,色澤之特點,繼而氣之清濁、味之厚薄,以及五運六氣之稟賦、陰陽五行之制化等等方面,將藥物奏效之理推之論之。如《本草思辨錄》釋“水萍”的功用:

    “水萍浮于水面,而味辛氣寒,能發皮膚中濕熱之邪汗,故《神農本草經》主暴熱身癢。《傷寒論》云:不得小汗出,身必癢。其身癢為有風寒之邪,宜以麻桂取微汗。此則濕熱不汗出而癢,故水萍主之。水萍亦汗藥也,而與麻桂有霄壤之殊。丹溪謂發汗勝于麻黃,不加分別。后遂有視水萍為峻劑而不敢用者矣?!渡褶r本草經》以下水氣,止消渴,兩許水萍。蓋以其狀外帖水面,內含血絡,水不能濡,則水氣自下?!渡褶r本草經》未嘗言風,而后世以風藥推之。要知其所治為風熱之風,非風寒之風。如《古今錄驗》以水萍與牛蒡子、薄荷治風熱癮疹,則藥病相當矣?!?/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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