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墟原名北蒙,是商朝中后期國都,商朝人稱其為大邑商,后世則稱之為殷墟。
自第19位商王盤庚遷都于此,殷墟作為商朝都城的時間長達273年,占商朝國祚時間的49%。末代君主紂王繼位后,擴建殷墟南面的軍事要塞—沬邑(朝歌),增設為行都。
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姬發以“殷有重罪”為由,率虎賁三千甲士四萬五,出兵攻打朝歌,商紂王兵敗自盡,立國500余年的商朝宣告滅亡,而昔日的大邑商也被新的京師鎬京所取代,淪為了后人眼中的殷墟。
1928年,殷墟正式開啟了考古發掘,經歷90余年的考古工作,已清理出的大小墓葬超過1萬座。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根據墓地延續時間判定,將殷墟文化劃分為四期。
其中:殷墟一期對應的是商王武丁前期,二期對應武丁至祖甲時期,三期對應廩辛至文丁時期,四期則對應帝乙和帝辛(紂王)。
這也就意味著,殷墟四期的文化面貌,可以窺見商朝末世景象。但殷墟四期的考古發掘,卻與傳統印象中的末世王朝大相徑庭。
首先是墓葬,墓葬的數量可以直接反映當時的人口,而人口的多寡又代表著當時社會經濟的發展水平。在殷墟西區、孝民屯、大司空、戚家莊等墓葬區,年代落入第四期的墓葬占比均超過62%以上,這意味著,商朝在紂王父子統治時期,國都人口數量超過了一期至三期人口數量總和。
而在社會人口構成中,占比最多的是自由民,第二是奴隸,第三是軍隊,最少的則是王室和貴族。
其次是建筑,殷墟發現的族邑聚居區,在第四期時出現了數量龐大的“四合院”式建筑群,建筑的數量和復雜程度絕非此前的半地穴式建筑可比。此外,以血緣為紐帶的不同族邑家族墓地之間的“空白地帶”在逐漸消失。換言之,當時國都的土地利用率在大幅提升,其直接的原因就是人口的增長。
第三是青銅器,商周是古代青銅鑄造的鼎盛時期,但與西周傳世青銅相比,殷墟此前出土的中晚期青銅器器壁較薄、紋飾也較為簡單,給人造成一種末世王朝國力衰退的景象。
但殷墟四期考古發掘證實,紂王統治時期,商朝青銅器出現明器化,器壁較薄的青銅器事實上是專門用于隨葬的陪葬品,而青銅禮器的鑄造技術不僅沒有出現所謂倒退,反而出現了技術革新。
體表現為體大、壁厚、造型新穎、紋飾精美繁密,此前被認為是西周初年才出現的華冠鳳鳥、方座器等新禮器在殷墟四期文化中找到了陶范(澆注器具的模具)。青銅器鑄造形制的革新,離不開強大的國力做支撐。
顯然,殷墟四期所呈現的種種欣欣向榮的奇景,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行將滅亡的王朝,更不符合武王伐紂所宣揚的紂王殘暴導致眾叛親離、國勢衰微(周武王伐紂誓師詞:今商王受……昏棄厥遺王父母弟不迪……俾暴虐于百姓)。
而周人在敘述這段歷史時,也往往將勝利的原因歸結為紂王的逆天命和周武王的順天時,卻絕口不提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武王伐紂時,商朝軍隊的主力并不在國都,而是遠在東夷。
事實上,就連西周自己的文獻都存在諸多矛盾和不合理之處。一方面表現的是紂王大軍的臨陣倒戈,武王僅用一夜時間就順利滅亡了商朝,另一方面卻又記述此次戰役血流漂杵,俘虜無數。
而殷墟四期所呈現出的景象,可以說揭穿了這個彌天大謊,商朝的滅亡絕非自身衰敗,眾叛親離所致,而是有諸多偶然因素在內,其中既有主力外調,也有周軍攻擊的突然(周武王行至牧野紂王才得知)。
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刊載的研究員岳占偉的研究中就指出:商朝被周人滅國,原因很復雜,并非是因國力衰敗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