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新寫的一個系列,它是一群人的故事,有男人有女人,類似于某種“都市性情圖鑒”。日光之下,并無新事,尤其是愛情,你看上我,我看上你,狠狠搞一陣兒分開,婚喪嫁娶,各不相干,一個非常消極的過程。
我沒談過幾次戀愛,
厭倦被套路,
又懼怕太實誠,
愛情就像一顆負能量緩釋膠囊,每當想起永遠,頭就痛了起來。
在愛情里過于理想化的人,
喜歡一個人非常艱難,
忘記一個人更加艱難。
所以常常,
愛還沒做幾次,就看透了人生。
1.
我三十五歲了,夜深人靜時,能明顯感覺到頸部皮肉的堆積,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像緩慢的細胞記憶,有時候做噩夢,被狗熊追趕,在森林里奔跑,雙下巴像一個松垮的皮囊,我氣喘吁吁,口水流進去,流成一個巨型水泡……
驚醒,被恐慌吞噬,我明白,這是不再年輕的危機感。
我愛讀一切女性勵志文,比如:《愛我你怕了嗎?》《再優秀都有人敢愛你》《愛情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我愛看霸道總裁瑪麗蘇,共享老公時代,每張臉都那么帥,所以現實里看誰都順眼不了;
我討厭那些穿睡衣逛超市,蓬頭垢面跳廣場舞,破罐子破摔的中老年婦女,她們灑脫得令人生氣,怎么可以粗糙得那么理直氣壯——我還沒有結婚呢,我不允許自己腳踏實地。
“接地氣”三個字,聽起來有股泥土的味道,像成精三十年的田螺大媽,只睡過一個男人,卻看透了所有男人,聽起來真不容易。
但其實男人并不難看透,他們只喜歡仙女,喜歡你冷冷的眼神,長長的脖頸,細細的腳踝,喜歡你吃得比貓少,叫得比貓騷,喜歡你藤纏樹,樹永遠不纏藤。喜歡你想要偏不說出來,喜歡你扭捏作態欲拒還迎,喜歡你蛇蝎美人心,喜歡你嗲起來不認識自己,狠下心生殺決斷……
我妝容精致、護膚、畫眉、穿高跟鞋,系絲巾、拎昂貴的包包,擺臀扭腰眼角帶鉤,我對每一個路過的精英男士顧盼神飛,一個人看電影時,噴上別致的臘梅香水,中國味兒,對身邊的空位格外留意,我希望某天,會有一個長相不錯、文質彬彬、穿著考究的男人坐到我身邊,他說:嗨,這片兒真無聊,一起喝杯咖啡去?
可惜,沒人對我這么說,我一個人看完了很多場電影,喝完很多杯黑咖啡,在暗夜的穹頂下,感受到自己一寸寸變老。
細胞枯萎,皮膚干燥。
我渴,渴極了。
渴望愛情,
渴望一次傻白甜橋段式相遇,
渴望一個纏綿悱惻的吻,
渴望被人傷害。
冬天的時候,我手腳冰涼,窩在床上,我感到寂寞,實踐證明,50度熱水袋不如30度的一雙手暖。
2.
“去你那兒還是去我那兒?”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厭惡這句話,隨意,透著隨你便的狡詐,好像一切都是你的意愿,而他睡不睡根本無所謂。我輕佻地搖著紅酒杯,咬著嘴唇看著他,被動權很重要,我們明爭暗斗,打響一場送PAO的拉鋸戰。
他不年輕了,笑起來眼角有菊花褶,眼神犀利,一趟渾水,亂流暗涌。一個男人的眼睛常出賣他搞過多少女人。我有種“剛到河邊走鞋子就濕透”的感覺,內心已潰不成軍,可我咬著牙,抱緊了廢舊的鎧甲。
他問:“去你那兒還是去我那兒?”
我沉默。
他笑了笑,用那雙眼睛使勁兒追問。
我說:“我從不輕易回答原則性問題。”
可以說是很虛弱了。
他聽完哈哈大笑:“原則兩個字拿掉!你是不回答性問題吧?”
我們都笑了,氣氛很好。
氣氛一好,就沒有原則性問題了。
心情這么愉快,還要原則干嘛?
他坐進我車里,他說:“Wow~!”
我不會明知故問wow什么,
我沒那么Low。
但我覺得一個中年男士,看見豪車忍不住wow一聲,真挺low的。
年輕的好處非常多,其中包括親熱時樂意開燈,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熱愛大白天胡來,光天化日,放肆縱情,絕非良家,一頭長發瀉在肩上,眼睜睜看著欲望的瀑布,把對方沖垮,那是自我欣賞的攀登,百折不撓,直至頂點。
那時候愛過的男人,我從來不問,你喜歡我什么呀?
因為知道答案。
他們喜歡我漂亮,喜歡我天真,喜歡我不問過去,喜歡我不強求未來,喜歡我時常忘我,喜歡我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
我仰著脖子看窗外,晨光初亮,霓虹減弱,細密的汗珠被曖昧蒸發,水汽蒙住雙眼,一切生機勃勃。那會兒我還年輕。現在的我,無法忘我,戰戰兢兢,遮掩著略顯松弛的腹部,我喜歡昏暗,昏暗中的身體像一盞白熾燈,朦朦的,亮亮的,暖暖的。
吻如春日櫻桃,釀成酒,熏醉身體里那片原野……
他說:“你真夠可以的。”
我說:“是嗎?只用了三成力。”
他笑了,專屬于中年男士的笑。
“剩下那七成留著干什么用?”
我說:“留給愛的人。”
他說:“哪那么多愛呀!”
這話真叫人難過。
我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開始穿衣服。
他說:“喂!怎么走啦?”
我懂潛臺詞,潛臺詞是“還沒盡興呢”。
我說:“沒什么,不習慣在外面過夜。”
我就這樣把他一個人丟在了酒店。
在高架上,我搖下車窗,被四周的冷風一吹,滿心清醒的虛無。
半小時后,我掏出鑰匙開家門,他發來一條微信:“就想問一句,你到家了嗎?”
已經很久,沒人關心我是否安全到家。
3.
我喜歡一切以“嗨”開頭的對話,
“嗨,好久不見。”
“嗨,你睡了嗎?”
“嗨,最近好嗎?”
“嗨,其實沒什么啦……”
愛情,總是以“嗨”開始,以“嘖”結束,
活該這樣。
“嘖~我懶得和你解釋。”
“嘖~你管得著嗎?”
“嘖~有完沒完?”
“嘖嘖嘖~你TMD竟然是這種人!”
我們太喜歡對彼此說:“你這種人吧啦吧啦。”
其實我們是哪種人,連自己都不十分清楚。
他很喜歡用“哎”開頭發微信:
“哎,怎么不理人?”
“哎,說話啊。”
“哎,我們還見面嗎?”
白天我是不會回的,我心如鐵石,刀槍不入,一身鎧甲錚亮,在辦公室,把腳步聲踩成鏗鏘進行曲,深夜的我有點怕冷,開著地暖,喝滾燙的綠茶,和老閨蜜聊天,她嫁了有錢的老公,兒女雙全,還有一個年輕乖巧的情人。
想開了都熱鬧,堅守的都寂寞。
我吟詩: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她哈哈哈:女人過得幸不幸福,臉色可騙不了人哦。
嗯,她的頭像白里透紅,嘴巴大紅色,艷俗。我照照鏡子,剛撲了晚安粉,一張臉銀裝素裹,像冬天久未清掃的雪地。
我說:最近認識了個男的……
“喲喂,”她問:“有錢嗎?”
“應該沒有。”
“干什么的?”
“不知道。”
“多大年紀?”
“四十……多吧。”
“哪兒認識的?”
“KTV,朋友的朋友。”
“有老婆嗎?”
“啊?”我愣了一下。
“咳,”她說:“你可真不靠譜!”
4.
我們倉促而頻繁的見面,不聊天,不擁抱、親吻、撕扯、纏綿……欲望的開關如此靈活,可以一段時間徹底斷電,過一陣兒把大閘打開,每一個步驟都不生疏。
年紀越長,越難分辨自己愛誰不愛誰。愛憎分明越來越難,因為常發現喜歡的人偶爾猥瑣,而討厭的人卻突然可愛。
情感變成一道復雜的高數題,需要換算的地方太多了。
聽了很多自以為是的道理,越發過不好一生。
比如:
堅決不嫁給自己特別愛的人,那遲早失去自己。
也堅決不嫁特別愛自己的人,那遲早失去別人。
我只想請問,那我他媽的還能嫁給誰?!
他們說:“唉,找個合適的吧。”
然而,合適比考試還難,年齡、身高、尺寸、三觀、文化程度、習慣、性格……一想到結婚是永遠適配的搞在一起,頭又劇烈的痛起來。
他的手從我脖子劃到小腹,從小腹劃到光潔的背部,一股子奇妙的空虛的快感,我說歇會兒吧太累了,他說你不是只用了三成力嘛。我揉揉他的頭發,軟軟的一團,像小狗小貓皮毛的觸感。
他親親我的臉說:那我給你沖杯咖啡去。
這是一個主動得恰到好處的男人。
男女都一樣,主動,不難。
主動得恰到好處,很難。
點到即止的情愛行為藝術家,屬于四十歲以上的老靈魂,如隔靴撓癢,卻都在點上,從性到愛,你想要什么,他全都知道,一種可怕的契合。
每次結束,回程的高架上我都會想很多。
回味單純的肉體滿足,有時莫名的想哭。
不知道為什么。
大概天生就這么作。
我編好了一條微信:“你結婚了嗎?”
一直沒有發出。
說真的,不太想知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樣?
只要不知道,就不算心甘情愿的犯賤,一個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女人,有什么理由要給一個沒什么錢的男人做情人?
5.
日子如流水,不痛不癢地流動,流向未知的未來。
我仍然妝容精致,眼角帶鉤,對每一個路過的精英男士顧盼神飛;
我仍然期待某天,會有一個長相不錯、文質彬彬、穿著考究的男人經過我身邊說:嗨,一起喝杯咖啡嗎?
我仍然渴,渴極了。
渴望愛情,
渴望一次傻白甜橋段式相遇,
渴望一個纏綿悱惻的吻,
渴望被人傷害。
我的手機里還存著那條微信——
“你結婚了嗎?”
我在等一個人,
他來了,
我就發出去……
PS:有時候寫完一篇故事,會有很多人留言問結局呢?他們最后怎么樣了?我很想反問,他們能怎么樣呢?大部分愛情是沒結局的,常常大段留白,重要的是某種獨特的狀態和情緒……這個系列,是我的情緒流作品,如果你感覺在寫你,我會覺得很開心。給我點個贊吧!
吳瑟斯好久沒請我吃飯了,最近他叫囂著要和我分開,我表示堅決不同意,他另開了新號,寫他擅長的影評,比“傅首爾”文藝一些,喜歡他的可以去捧捧場,但是跟我分開,我是堅決不同意的。
最近的心情真是比失戀了還糟,不同意我們分開的點個贊,讓他看到群眾的呼聲。愛你們,長按二維碼關注“紅唇畫報”,呸,其實應該叫“瑟斯看電影”“瑟斯眼里的女明星”“瑟斯談八卦”,不過他寫八卦不會比情感文差,希望你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