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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袁世凱的印象,最早來自陳伯達的《竊國大盜袁世凱》。這本書把袁說得一無是處,就是一個兩面派,竊國大盜,沒做一件好事的大壞蛋。
后來讀了袁世凱的傳記和一些研究文章,認為對這類反面歷史人物不能簡單地貼個標簽一否了之,而要結合其所處時代背景和社會環境,深入了解其人性,全面看其一生表現,除了做壞事,是否客觀上也做過好事。我覺得這樣來看袁世凱,他在“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就是一個曹操式人物,既是“奸雄”,也是“能臣”。不是能臣,沒有本事,不做一些對朝廷有利的事,怎能爬上高位,怎能成為清廷重臣,又憑什么“竊國”,成一代奸雄?
本文擬從“能臣”與“奸雄”兩個方面來簡要解讀一下袁世凱這個中國近代史上最具爭議的政治人物。
“能臣”政績
袁世凱,于第二次鴉片戰爭期間的1859年生于河南項城一個官宦之家,祖輩父輩先后與曾國藩、李鴻章有不薄的交情。袁世凱是六兄弟中的老四,因其叔叔袁保慶無嗣而過繼給他為子。
袁老四自幼聰明伶俐,卻對讀書興趣不大,連個秀才也沒考上,兩次以捐來的“監生”身份參加鄉試考舉人,均名落深山。這讓他很惱火,燒了所有詩文,決定把功名從科場轉到疆場: “大丈夫當效命疆場,安內攘外,豈能齷齪久困筆硯間!”
袁世凱一入世就表現出善于選擇的長處。他沒有投奔李鴻章,知道其幕府中多的是舉人和進士,自己去了難有出頭之日;他前往山東登州,投靠了養父故交、淮軍統領吳長慶。
1、朝鮮監國
投靠吳長慶的第二年(1882),袁世凱的機會來了。清朝宗屬國朝鮮發生“任午兵變”。國王李熙之父大院君與妃子閔氏爭奪權力,導致軍隊嘩變,不滿閔妃操弄政權的士兵聚眾起義,攻破武器庫,焚燒權貴宅第,包圍王宮,閔妃出逃,大院君重新掌握了政權。
日本得知此消息,立即決定派兵侵朝,以索取更多權益。清政府為維護兩國的“宗藩關系”,抵制日本介入,即派丁汝昌率北洋海軍三艦,吳長慶率清軍六營赴朝鎮壓起義,袁世凱得以隨軍前往。
到朝鮮后,袁世凱當上了營官。他一上任就整頓軍紀,殺了七個搶奪百姓財物的士兵,并配合吳長慶誘捕大院君,將其擄往保定問罪。他率兵圍攻起義士兵和平民,帶頭沖在最前面,鼓舞士氣,將起義鎮壓下去,同時驅逐了前來干擾的日軍。國王終能迎接閔妃回宮,重掌政權。袁世凱從此為朝鮮看重,國王單獨接見他,清政府也因其“治軍嚴肅,剿撫應機”而給予獎勵。
鎮壓兵變后,朝鮮決定改練新軍,請求清廷派人練兵。此差事落到了袁世凱頭上。他親選壯丁千人,編為“新建親軍”,用淮軍操法訓練。不久,國王前往檢閱,發現“步法頗正,放槍亦熟”,稱贊袁世凱“教練之有法”,又從舊軍中選調五百人編為“鎮撫營”,撥歸袁訓練,后來袁世凱訓練的親軍達5500人。
1884年,在日本駐朝公使的鼓動和支持下,朝鮮的開化派發動“甲申政變”,刺傷和處死保守派大臣數人,日公使以保衛王宮名義率兵入宮布防。袁世凱隨機應變,自行決定率千余清軍闖進王宮,與日軍激戰,將他們趕出王宮。日軍自焚使館,逃回日本。清軍護送被挾持的國王回宮,保守派重新掌權。
袁世凱的作為,清廷中有人指為“擅啟邊釁”,還有人揭發他豢養官妓、販賣煙火、貪污挪用軍餉,被李鴻章責令“照數認賠”。在此處境中,袁世凱為避風頭,托故母病,請假離朝回國,到陳州“隱居”。
1885年,沙皇俄國插足朝鮮,勾結閔妃集團,欲變朝鮮為其“保護國”。為扼制沙俄,李鴻章決定送大院君回國,以壓制閔妃勢力。他反復考慮后選中袁世凱護送大院君。袁世凱此行沒能達到預期效果,在朝鮮只待了十天就回國了。
為了加強對朝鮮的控制,鞏固中朝“宗藩關系”,李鴻章奏請清廷任命袁世凱為“駐扎朝鮮總理交涉通商大臣”,于是袁世凱第三次赴朝。這一次,袁在朝鮮待了九年,成為朝鮮實際的“監國”。他大權獨攬,頤指氣使,連朝鮮派官員出使美歐都要干涉,朝鮮統治集團內部的傾軋也要介入。盡管他的作為遭到閔妃反對和日俄敵視,但基本上維護了朝鮮政局的穩定,有效遏制了日俄的滲透,強化了中朝的宗藩關系。在李鴻章看來,應付朝鮮復雜局面,“非袁不可”。他派往朝鮮察查的高官也認為袁世凱是不世奇才。朝鮮國王對袁的能力也大為贊賞,并送給他四個美女。
1893年朝鮮發生東學道起義,日軍乘機派兵進入漢城,日、俄、美、法、英五帝環伺朝鮮,形勢驟然緊張復雜,袁世凱無力應對,膽怯怕死,最后落荒而逃,隨后甲午戰爭爆發。此屬形勢比人強,袁世凱雖為能臣亦無可奈何,不可苛求于他的。
2、小站練兵
甲午戰爭中,北洋水師全軍覆沒,淮軍與湘軍也一敗涂地,清軍的腐敗無能暴露無遺,所以戰后改革軍隊的呼聲很高,“一時內外交章,爭獻練兵之策”。袁世凱是多么精明之人,他嗅出掌握軍隊強大自己的機會,立即上書軍機大臣李鴻藻,提出整改練新軍計劃,李看后覺得“有可取之處”,將他調入軍務處。袁進京后利用家族社會關系,廣交權貴,甚至高攀慈禧親信、掌握軍務處實權的榮祿,成其門生私黨。不久,軍務處決定“仿照西法練兵”,以中日戰爭中組成的定武軍為基礎,擴編改練。袁世凱憑著曾在朝鮮練兵帶兵的經歷和與朝廷重臣的關系,被奕訢、奕劻、榮祿、李鴻藻、翁同龢、李鴻章、張之洞等共同推舉,接統定武軍,并更名為“新建陸軍”。
定武軍位于天津東南七十里的小站,原為李鴻章轄下部分淮軍駐防和練兵之處,由前廣西按察使胡燏棻主之,1895年12月袁世凱到達小站正式接管。他將兵員由4750人擴編為7300人,采用德國的陸軍制度,分步、馬、炮、工、輜等兵種,一軍分兩翼,每營轄二、三營不等,每營官兵1128人。這一軍制改革,揭開了清軍編制近代化的序幕,是中國近代軍制史上一個重大轉折。
新建陸軍的武器均從國外采購,教習也從德國聘請,教習頭目巴斯森負責全軍的訓練和作戰演習。袁對他言聽計從,演習時與他各帶一軍,互相攻守。新軍的各項規章制度也由德國教習制定和監督執行。
袁世凱在新建陸軍中還建有炮兵、步兵、騎兵、德文四所隨營學堂,統稱“行營武備學堂”,均由德國軍官擔任總教習,學習時間兩年,每季大考一次,一切規矩如同科場,優等者加薪受獎。袁從自己每月的薪金中拿出三分之一(二百兩)作為獎學金。
為了控制士兵,袁世凱使用了“恩威兼施”的一套權術。他定出《兵丁駐扎營內暫行章程》《操場暫行章程》《行軍暫行章程》《簡明軍律二十條》《查拿逃兵法》等各種條規,令士兵遵守,并經常親自檢查,視情況予以獎罰。他還從精神上對士兵進行灌輸,讓人編寫《勸兵歌》《行軍歌》等,令士兵背誦。他還經常頒發“訓詞”,讓各級軍官對士兵訓話,要士兵效忠朝廷,效忠自己。袁世凱著軍服,扎皮帶,穿馬靴,掛佩刀,白天觀操,夜晚巡營。一次,他見一軍人偷吸鴉片,當場以佩刀殺之,讓全營震撼。
袁世凱廣納人才,善待人才,吸納和培養了一大批文武才俊,段祺瑞、馮國璋、曹錕等(北洋軍閥混戰是為后話),均為其手下將才。在籠絡人心方面,袁世凱出手大方,只要他想籠絡誰,就會獎勵到讓對方受寵若驚。袁的“文膽”阮忠樞,一次閑聊中對袁說看上了天津妓女小玉,想納為妾。幾天后袁世凱讓阮陪他到天津辦事,將他引進一小院,里面紅燭高照,一個麗人端坐床前,定睛一看,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小玉。原來,是袁世凱暗中安排為小玉贖身,又買了小院,送給阮做新房。
袁世凱的成功引來讒言四起,監察御史胡景桂參奏他“嗜殺擅權”、“克扣軍餉,誅戮無辜”,清廷派榮祿前往查辦。他到小站后見袁軍“整肅精壯”,“生面獨開”,不禁喜出望外,把袁的問題一筆勾銷,贊揚他“勇于任事……將領中不可多得之員”。第二年,清廷因袁世凱為朝廷訓練出了一支能夠保衛大清安全的勁旅而嘉獎他,提升他為直隸按察使。1898年底,榮祿又將新建陸軍納入拱衛京師的五大軍,改名武衛右軍,兵力增至一萬,同時升袁為工部左侍郎。袁世凱自此聲譽鵲起,身價倍增,在清政府中的地位扶搖直上。
3、變法改制
1901年11月,李鴻章去世,臨終前保薦接班人: “環顧宇內人才,無出袁世凱右者”。于是,時任山東巡撫袁世凱一步登天,當上了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直隸即今河北,省城保定,因環抱北京,地處京畿要地,所以直隸總督位高權重,為九大總督之首,兼任北洋大臣則權位相當于宰相)。
當時,清政府感受面臨巨大危機,為維護統治,宣稱要改革政治、軍事、教育,推行“新政”。這些都是前幾年維新派要干的事,因為危及慈禧掌權,所以被鎮壓,現在清政府自身要來干了,袁世凱也順勢成為推行“新政”的主角。
袁世凱以封疆首吏的地位,全面移栽西方制度,設立了許多新機構,包括軍政司、學校司、工藝局、農務處,巡警局、商會、銀行,并在天津等大城市開展近代市政建設。同時引進西方司法制度,建立司法、審判體系。幾年內,直隸成了全國實行新政的模范省。清政府還授予袁世凱全國性政務的九項兼差,讓他參與國家政治、軍事、經濟、外交、交通、電訊等各領域事務的決策與管理。
袁世凱所辦新政,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編練北洋軍。袁世凱一到直隸,就派人到各地選募壯丁六千人,創練北洋常備軍。其規模從開始的左右兩鎮(相當于師)發展到六鎮,每鎮有步、騎、炮、工、輜重等兵種和軍樂隊,官兵定額12512人。他還創辦保定軍官學堂、軍械學堂、軍醫學堂、馬醫學堂,一方面教給學員近代軍事技術,另一方面進行奴化訓練,規定學員要“忠君尊孔”,“不得妄議時政”,不準攜帶“新聞報紙閑書雜志”。為掌控全國新兵訓練,袁世凱征得慈禧同意后成立練兵處,親自擬定所有章程,將編練北洋軍的一套辦法推行到全國。1905年10月,北洋軍在河間府舉行秋操,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現代化野戰演習。次年10月,又與湖北新軍在彰德府舉行規模更大的野戰演習,袁世凱與滿族貴胄鐵良為閱操大臣,前來觀操的中外人士有487人,袁世凱由此享譽中外。
創辦巡警。袁世凱到直隸后,把“仿照西法編練巡警”也作為新政要務之一。他聘請日本警官為顧問,創辦巡警局和巡警學堂,很快組織起一支五百人的巡警隊,分布于保定城內外,維護治安。《辛丑條約》規定中國不能在天津和京津鐵路沿線駐兵,袁世凱便將其訓練的新軍三千人改編為巡警,一半駐天津,一半分駐塘沽、山海關等處。這幾支警察隊伍,就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批現代化的警察。
興學。早在山東巡撫任上時,袁世凱就重視教育,在濟南創辦了中國最早的省立大學堂(今山東大學)。到直隸后,又在保定辦起直隸大學堂、師范學堂,還命令各州縣設“勸學所”,各府設中學堂。1903年,他在天津成立北洋大學堂,并派遣大批留學生出國學習。辦學過程中,他深感科舉制對新式教育的阻礙,于1905年聯絡張之洞等上奏請停科舉。清廷準奏下旨,從1906年開始所有鄉試會試一律停止,實行了1300年的科舉制度終于被廢。
立憲。不管出于什么動機,袁世凱連上奏折談立憲,建議派大臣出洋考察,又陳述預備立憲說,并提出了具體設想。他設立憲法研究所,編刊《立憲綱要》等書,還仿照日本辦起了“地方自治”。1907年立憲運動高潮中,袁一躍而為激進派,奏請“趕緊實現立憲”,并列陳十事,包括皇帝昭告立憲,實行內閣會議制度,從中央到地方分設資政院、諮議局、議事會等。盡管清廷的所謂“預備立憲”以失敗告終,但袁世凱主張“變更政體”、熱心立憲并在直隸推行地方自治,還是具有進步意義的。
“奸雄”劣跡
袁世凱作為“奸雄”,肯定是劣跡斑斑。這里且不說他投機取巧、過河拆橋、詭計多端、驕橫專斷,也不說他剿殺義和團、拉幫結派組建私黨,只說說他參與和制造的三大事件中最為人不齒的丑行惡行。
1、出賣維新
戊戌維新初起時,袁世凱還沒有得到小站練兵的職位,處于仕途不得意階段。他善觀風向,看到變法維新獲得軍機大臣翁同龢等人的同情,有發達跡象,便不時去拜訪康有為、梁啟超,與他們一起喝酒,喊康有為大哥。康、梁發起成立強學會,袁積極捐款入會。他在強學會十分活躍,議辦圖書館和報館時,不僅帶頭捐銀五百兩,還四處聯系募捐。
袁世凱到小站后,發現慈禧雖歸政光緒卻仍然事事干預,帝、后為爭權不時發生齟齬。他感覺雙方都有可能提拔他和懲罰他,就腳踏兩只船,設法獲取雙方信任。他一方面與翁、康、梁保持密切聯系,一方面又不斷進京拜訪后黨榮祿、剛毅等,百般諂媚邀寵。
由于維新派推薦,光緒帝于1898年9月14日召見袁世凱,破格提拔他為候補侍郎,繼續專辦練兵。袁感激涕零,叩頭謝恩。離開光緒,他又登門拜謁幾乎所有“老臣”,說自己是“無功受賞”,反復表白心跡,拉近與他們的感情。
盡管如此,手握重兵的袁世凱突然被光緒召見,還是引來“舉朝驚駭”。頑固派“防袁有變”,開始調動部隊布防京城,帝后兩黨進入最后決斗。光緒感覺“朕位幾不保”,下密詔讓康有為等“設法相救”。維新派驚慌失措,無奈之下決定由譚嗣同攜密詔勸袁世凱“勤王”,“殺榮祿,除舊黨”,囚殺慈禧太后。9月19日凌晨,譚嗣同來到袁世凱寓所,告訴他慈禧欲廢黜光緒,請他出手相救,并說不愿救可向慈禧舉報,殺了我,可得富貴。袁義正辭嚴說: “你把我當什么人了?皇上是我們共同的主人,我們都受非常之恩,有救護之責。”譚嗣同便出示光緒密詔,向他和盤托出維新派計劃。袁一聽讓他冒這么大風險,立刻變了腔調,以自己兵力不足、糧械子彈均在天津為由,表示需要半個月至二十天做準備。譚嗣同無可奈何,提醒他提防榮祿,他竟怒目而視: “誅榮祿如殺一狗耳。”譚又說救不救皇上請他自己決定,他信誓旦旦地說: “你以我為何如人?我三世受國深恩,斷不至喪心病狂,貽誤大局,但能有益于君國,必當死生以之!”
譚嗣同走后,袁世凱反復權衡,覺得光緒沒有實權,投靠他將自身難保,慈禧掌權三十多年,樹大根深,不易動搖,投靠她有可能取代李鴻章。于是,他把對譚嗣同的承諾與誓言拋諸腦后,第二天上午就乘火車回天津,向榮祿出賣維新派,把他們的計劃全盤托出。當晚榮祿進京向慈禧告變,次日晨慈禧即由頤和園回城進宮,囚禁光緒,下令搜捕維新派。袁世凱積極行動,追捕維新派。最后,康、梁僥幸逃亡國外,譚嗣同、楊銳、林旭、劉光第等“六君子”被捕,在北京菜市口慘遭殺害。戊戌維新歸于失敗。
2 、竊取民國
1911年10月10日,革命黨人發動武昌起義占領武漢,以推翻清朝統治為目標的辛亥革命爆發。消息傳到北京,清廷驚恐萬狀。此前,光緒與慈禧已于1908年去世,溥儀繼承皇位,其父載灃為攝政王。他不能容忍袁世凱勢力的膨脹,于1909年初令其“開缺回籍養疴”,奪了他的軍權。然而,北洋軍自成體系,各鎮軍官都是袁一手培植起來的,他們絕對服從的只有袁世凱。現在南方爆發革命,中外一致認為“非袁不能收拾局面”,清政府不得不再次啟用袁世凱,任命他為湖廣總督,督辦剿撫事宜。由此,袁世凱有了與清政府和革命黨雙方談條件的資本。
對清政府,袁世凱表示不給我指揮軍隊全權和充足的軍費,就無法保衛你。結果載灃不得不妥協,授其為欽差大臣,派往南方的所有軍隊均歸其指揮,同時撥白銀一百萬兩作湖北軍費。待袁率兵攻克武漢,平定山西的灤州兵諫,又授袁為內閣總理大臣,幾天后推舉為總理。
對革命黨人,袁世凱憑借自己掌握的北洋軍與他們談判,討價還價,軟硬兼施,謀取中國最高統治者的地位。當時,全國許多省區響應武昌起義,湖南、陜西率先發動起義,宣告對清政府“獨立”,到11月下旬全國已有十五省宣布“獨立”,其中南方就有十三省。袁世凱先是派人與黎元洪談判,提出實行君主立憲,早日和平了結;黎則堅持共和,勸袁調轉槍頭,推翻清朝。此時英國出面主張南北議和,條件是停戰、清帝退位、袁世凱當總統。袁為達此目的,又派兵攻陷漢陽,炮擊武昌,以挫傷革命軍的銳氣。此后,袁世凱先后派代表到上海與革命派進行秘密和公開的談判議和,其老師張謇等人也盡力造勢,甚至充當掮客,提供密談場所,最后雙方約定,只要袁逼迫清帝退位,即推舉他為共和國大總統。
此期間,由于袁世凱沒有明確表態支持共和,全國十多個獨立的省份沒有統一的管理機構,便磋商成立一個臨時政府。適逢孫中山回國,十七省代表會議一致選舉他為臨時大總統。袁世凱聞訊很不高興,擺出“整備再戰”的姿態,暗中卻加速派密使與革命黨人接觸,議題集中于讓總統位置給袁。英俄等國也聲稱必由袁統一南北才予以承認。其實,孫中山早在就任前就電告袁,自己是 “暫時承乏”,一旦清帝退位即讓位于袁。面對如今的內外交迫,他坦然表態: “如清帝實行退位,宣布共和,則臨時政府決不食言,文即可正式宣布解職,以功以德,首推袁氏。”
得到孫中山的明確承諾后,袁世凱便加快了逼宮步伐。他調一支北洋軍進京威懾清廷親貴,同時鼓動黨羽掀起“請愿共和”風潮,又是成立“共和促進會”,又是北洋將領聯名電奏清廷,要求“立定共和政體”,否則將“率全軍將士入京,與王公剖陳利害”,以此威脅清廷,再不退位就要攻打北京。在此高壓之下,清廷接受優待條件,于1912年2月12日下詔退位。袁世凱讓人在詔書中添入“由袁世凱以全權組織臨時共和政府”,表示其權力得自清朝。1912年2月13日,孫中山辭職。15日,臨時參議院選舉袁世凱為臨時大總統。
接下來,袁世凱一手導演北京、天津兵變,表示自己不能離開北京,以此拒絕前往南京就職。孫中山不得不再次讓步,同意臨時政府遷往北京。
袁世凱一上臺就不擇手段地擴大個人權力,追求專制獨裁。他視企圖監督他的同盟會為最大障礙,免去了誠心與同盟會合作的內閣總理唐紹儀的職務,以武力威懾參議院,通過自己提出的內閣成員名單。后來又暗殺致力民主政治建設并帶領國民黨在國會選舉中取得重大勝利的國民黨黨首宋教仁, 鎮壓了孫中山發動的武裝討袁的二次革命。
1913年10月6日,國會開會選舉正式總統。袁世凱派出大批軍警臨會監視,又有一千多便衣軍警自稱“公民團”,將國會團團圍住。在如此強大的壓力下,通過三輪投票,袁世凱勉強當選,成為中華民國的正式大總統。
袁世凱也不容易。既要謀求總統位置,又要表現得不情不愿,“斷不肯擔此責任”;既要用武力恫嚇革命黨人,又不愿讓人覺得自己是奪取了革命黨的勝利成果;既要逼清帝退位,又不愿采取斷然措施,免得落個“逼宮”罵名。面對錯綜復雜變幻莫測的局面,這個老謀深算、狡詐奸滑的大政客,使出了渾身解數,以兩面派手段應付各方神仙妖魔。盡管有人識破他,盡管有人暗殺他,盡管孫中山通過發聲明、提條件和立《約法》限制他,又發動二次革命討伐他,最后他還是如愿以償,坐上了中華民國的頭號交椅。
武昌起義一聲槍響,辛亥革命星火燎原,造成了腐朽的大清王朝滅亡的大結局,建立了亞洲的第一個共和國——中華民國。可是由于革命領導人軟弱、列強干預等諸多原因,最終由專制王朝大清體制內的野心家陰謀家袁世凱當上了大總統,這實在是一場鳩占鵲巢的人間鬧劇。袁世凱以“竊國大盜”的惡名載入史冊,也確實沒有冤枉他。
3、恢復帝制
其實,袁老四志不在當總統,人家雄心大得很,想著當皇帝呢。在他看來,中國幾千年來都是帝王坐天下,只有改朝換代,沒有什么革命;辛亥革命只是給社會帶來巨大破壞的血腥暴亂。他親眼看到并非常羨慕帝王的權位與光環,把做皇帝視為人生權力、榮譽與享樂的頂峰和自己奮斗的最終目標。
袁世凱一當上正式大總統,就先后下令解散國民黨,解散國會,廢除礙手礙腳的《臨時約法》,公布《中華民國約法》,改內閣制為總統制,把大總統的權力擴大到幾乎與皇帝一樣。接著,修改總統選舉法,規定總統任期十年,連任無限制,繼任人由現任總統確定。這樣,袁世凱實際上成了終身大總統,成了不是皇帝的皇帝。
當皇帝不能沒有西方列強的支持,所以袁世凱急不可待地討好洋人。他在就任總統的宣言中特別聲明,清政府“與外國政府所訂條約、協約、公約必應恪守”,外國人在中國“已享之權利并特權豁免各事,亦切實承認”。他就任大總統前后,對俄、日、英出賣了大量的國家權益。他承認英國在西藏的特權;他與沙俄訂立《中俄聲明》,承認外蒙“自治”;他盡管有過抵制,但還是幾乎全部接受了日本提出的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
列強從袁世凱的賣國行為中得到好處,開始慫恿他稱帝。袁的憲法顧問、美國人古德諾發表文章,稱中國人“無研究政治之能力”,“中國如用君主制,較共和為宜”。袁的法律顧問、日本人有賀長雄更是鼓吹中國須由袁世凱做皇帝,總攬大權。
接下來,袁世凱示意楊度等人組織“籌安會”,公開鼓吹恢復帝制,為袁當皇帝制造輿論。他們甚至組織各省公民請愿團,代為起草恢復帝制的請愿書。很快,“全國請愿聯合會”成立,北京城里出現了各種請愿團,有商會請愿團、人力車夫請愿團、孔社請愿團,甚至還有乞丐請愿團、妓女請愿團。請愿聯合會按袁世凱意旨,要求參政院通過國民會議來決定國體。各地即加緊選出“代表”,進行所謂國體投票,結果全體擁護君主制,“恭戴今大總統袁世凱為中華帝國皇帝”。參政院當天即上書“勸進”。袁世凱假惺惺地將勸進書退回,表示不能背棄誓言,失去信義。當天,參政院再次勸進,起草并呈進了長達二千余字的推戴書。第二天,袁世凱發布命令,承認帝位。
1915年12月13日,袁世凱在居仁堂接受百官朝賀,禮畢頒發禁止反對皇帝的命令,稱“國民趨向君憲……勢不可遏,予又何敢執己見而拂民心”,把自己說成是人民擁戴的民選皇帝。12月19日,袁下令設立登極大典籌備處;31日下令明年改為“中華帝國洪憲元年”,改總統府為新華宮,又發行紀念金幣和銀幣,上面有“袁大頭像”,還有“中華帝國”、“洪憲紀元”八個大字。此外,冊封皇后和嬪妃、立皇儲、選宮女等皇家事務也抓緊進行。
本來,人民群眾對袁世凱的專制統治與剝削壓榨就不滿,從1914年開始,全國各地的抗捐抗稅此起彼伏,山東、山西、直隸、甘肅、河南都發生了農民的反抗斗爭,有的甚至焚毀縣衙,殺死知縣。孫中山于1914年在日本組織中華革命黨,目標就是推翻袁世凱,建設民國。他發表《討袁檄文》。說袁世凱“既忘共和,即稱民賊”,號召“戮此民賊,以拯吾民”。他在上海發動肇和兵艦起義,因力量單薄而失敗。然后,他聯絡云南李烈鈞、廣東陳炯明準備武裝反袁。袁世凱宣布恢復帝制的消息傳出,更是引來全國大嘩。認清袁世凱真面目的梁啟超聯絡自己的學生、曾任云南總督的蔡鍔,潛出北京,回到云南,組成討袁的護國軍,起兵討袁,宣布云南獨立,并揮師攻入四川。袁世凱調十多萬軍隊去鎮壓護國軍,因軍心渙散而節節敗退。隨后,貴州、廣西、陜西、浙江、廣東等省先后宣布獨立,湖北、福建、安徽等地,都有中華革命黨人的活動。
隨著反袁斗爭的發展,列強對袁世凱的態度也有了變化。日、英、俄等國擔心動亂會影響在華利益,警告袁,要他“暫緩改變國體”,“以防不幸亂禍之發作”。陷入困境后,袁乞求日本援助,日本政府斷然給予拒絕。
袁世凱的親信們此時感到復辟帝制行不通,不愿與袁同歸于盡。段祺瑞托病退隱西山,馮國璋在南京擁兵觀望,徐世昌辭職而去,大多軍政長官也按兵不動。袁世凱集團至此分崩離析。
“無可奈何花落去”,袁世凱在內焦外困、眾叛親離的窘境中,被迫于1916年3月22日宣布撤銷帝制,次日廢除“洪憲”年號,4月下令恢復內閣,自己仍賴在總統位置上。他在撤銷帝制的申令中,避而不談自己幕后操縱恢復帝制,卻說自己本不想當皇帝,是國民代表一致推戴,他沒有辦法,才以籌備為借口拖延,并沒有真正實行。最后他自稱“本大總統”,強調“有統治全國之責”,對目前的混亂不能不管。
袁世凱企圖重演辛亥革命時“南北議和”的老戲,來結束獨立各省的反抗。然時移事易,人們已經看透了他的本質,再也不會上當受騙。他不肯下臺,全國輿論鼎沸,孫中山發表《第二次討袁宣言》,號召“除惡務盡”,“決不肯使謀危民國者復生于國內”。一大批國會議員和社會名流也紛紛通電,指出袁“盜國奴民”,“久已喪失總統資格”,“無非忍辱一時,思為卷土重來”。全國的反袁武裝斗爭也日益高漲,獨立各省聯合成立“中華民國軍務院”,籌劃成立政府,并斷然拒絕袁世凱提出的議和條件,一致表示袁必須退位,否則無協商之余地,稍后又提出將袁“驅逐至國外”,“抄沒袁世凱及附逆十三人家產”。海外華僑也紛紛通電聲討,要求“執行國法”。
袁世凱不甘心退出歷史舞臺,決心以武力維護自己的地位。他調整北洋集團內部力量,成立新內閣,起用段祺瑞為國務卿兼陸軍總長,欲以段團結北洋勢力壓制南方起義力量,又發起召開未獨立省份代表會議保自己留任總統,但都沒有達到目的。而且他發現段祺瑞、馮國璋正襲用他逼迫清廷退位時的一套辦法來對付他,因而十分沮喪。
四面楚歌,一籌莫展。袁世凱“形神頗瘁”,“面目黧黑,且瘦削,至不可辨認”,“失其自信勇斷之力,僅存一形骸”。事已至此,他仍然不肯放棄一點權力,還要親閱所有緊要文件,躺在躺椅上批閱公文,不能執筆了又要人代為批答。
全國的反袁怒潮繼續涌動,山東、湖南等多省爆發反袁起義。袁安排在各地的親信或宣布獨立,或公開倒戈,或宣布“與袁氏個人斷絕關系”。討袁的電報、要其退位的函件也紛至沓來,袁憂憤成疾,再也支撐不住,終于病倒。經醫生診斷,他得了尿毒癥。由于治療不當,病情驟然惡化。1916年6月6日,袁世凱懷著僅坐83天皇位的遺憾,以及對全國反袁斗爭的恐懼,對親信背叛的怨恨,對列強遺棄的怨懟,離開了這塊他曾經呼風喚雨的中華大地,時年五十七歲。
結語:
袁世凱一生,兼為能臣與奸雄。作為能臣,他的政績只是對清王朝而言,與人民沒有直接關系,老百姓從他的政績中沒有得到實際好處,他也壓根沒有為天下蒼生謀福祉的初心。作為奸雄,他的劣跡給列強擴大在華利益帶來機會,給國家給民族帶來動蕩與混亂,把中國的歷史往回拖了一大截,而且后患無窮,他死后軍閥混戰給人民帶來深重的苦難。
袁世凱是中國從帝制到共和轉型時期出現的一大怪胎。他本為帝制中人,眼見皇帝威權,又親歷帝制消亡與共和新生,由于手握兵權,不禁野心生長,欲坐上龍椅,嘗嘗皇帝的滋味。然而他誤判了形勢,辛亥革命促成民主思想高漲,走向共和已成中國大趨勢,此階段開歷史倒車,恢復帝制,盡管他有本事,有手段,夠狠夠兇,但肯定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最后以失敗告終。
從另一方面看,袁世凱的出現,是時代的產物,有其必然性。幾千年專制制度已將絕大多數國人馴化奴化,一下子改變成共和,大多數人還不適應,帝國體制中人也不習慣。帝制下的人還在,心沒變,帝制的土壤依舊肥沃,所以冒出一個袁世凱,并不奇怪,而且似乎理所應當,鼓吹恢復帝制的楊度就曾撰文,說民主共和造成了民族危機,只有實行君主制才能救中國。在他心目中,袁世凱還成救中國的英雄了。
共產黨主要創始人之一陳獨秀先生,早在袁世凱去世那一年就發表文章,指出袁“廢共和復專制,乃惡果,非惡因,乃枝葉之罪惡,非根本之罪惡”。他的意思是袁復辟帝制有某種“根本”的原因。是什么根本原因呢?他如此分析: “別尊卑、重階級、主張人治、反對民權之思想學說,實為制造專制帝王之惡因”。他尖銳地指出,“吾國思想界不將此根本惡因鏟除凈盡,則有因必有其果,無數廢共和復帝制之袁世凱當然接踵應運而生,毫不足怪”。
到底是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陳先生的觀點真是一針見血,鞭辟入里。中國人民正是在這種認識的基礎上,迎來了倡導德先生和賽先生的“五四”新文化運動,迎來了工人階級政黨的誕生,中國的歷史終于翻開了嶄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