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原文】
圣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圣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會通,以行其典禮,系辭焉以斷其吉兇,是故謂之爻。
言天下之至賾而不可惡也。言天下之至動而不可亂也。擬之而后言,議之而后動,擬議以成其變化。
【詳解】
本章可分兩節:第一節從“圣人有以見天下之賾”到“是故謂之爻”,講什么叫象和爻;第二節從“言天下之至賾而不可惡也”到“擬議以成其變化”,講怎么樣說明象和爻。本章雖很短,但其內容在《易經》中卻是非常重要的。現逐句解說如下。
圣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
“賾”,朱熹解作“雜亂”,講得大致不錯。“天下之賾”,即是說天下萬事萬物紛繁復雜。
“擬諸其形容”,意思是用八卦模擬它的形容。
“象其物宜”,就是用合適的物來進行取象。
舉例來說,《說卦傳》說:“乾為馬,坤為牛。”這是講乾、坤的取象。牛、馬就是用來取象的“物”。為什么乾要取象為馬,坤要取象為牛呢?這是按八卦的性質來取象的。《說卦傳》上文說:“乾健也,坤順也。”這講的是八卦的性質。馬日行千里,性質是健的,所以將乾取為馬;牛性是順的,所以將坤取為牛。可見,卦的象實際是象天下復雜的事物。因為乾可以為馬,可以為首,可以為君,可以為父,即卦的象具有普遍性,所以能象天下紛繁復雜的事物。
“是故謂之象”的“象”,講的是卦象。
總之,這段話是說,圣人看到天下萬事萬物最為紛繁復雜,便用八卦模擬它的形容,用合適的物來進行取象,這就叫卦象。
圣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會通,以行其典禮,系辭焉以斷其吉兇,是故謂之爻。
“圣人有以見天下之動”的“動”,就是變。卦是講象的,一卦有六爻。《系辭傳》說:“彖者言乎象者也,爻者言乎變者也。”可見,相對來說,卦講靜止,爻講變動。“天下之動”,即帶有普遍性。天下一切事物都這樣動,所以說“天下之動”。
“觀其會通”的“會”,是“聚會”的意思;“通”,是“通行”的意思。實際上,“會”指關節,也就是辯證法所說的質變;“通”就是辯證法所說的量變。《易》講“窮則變,變則通”,意思是量變“窮”則發生質變,質變發生就“通”了。“觀其會通”,就是說觀察它動時有“會”有“通”。
“以行其典禮”,實際是做事情。夏、商、周有不同的典禮,后代有不同的政治制度,這就是“通變之謂事”的“事”,也就是“舉而錯之,天下之民謂之事業”的“事業”。
“系辭焉以斷其吉兇”,就是用文字說明來斷它的吉兇。
這段話是說,圣人看出天下的變,不是一直變下去,而是有階段性,有周期,有關節,有“會”有“通”,然后施行典禮,用文字說明來斷它的吉兇,這就是爻。以上為第一節。
言天下之至賾而不可惡也。
這句話是說,卦的象要象天下紛繁復雜的事物,要象得對,不對不行。
言天下之至動而不可亂也。
這句話是說,天下事物的變化是有規律的,爻所言的變化不可亂。因為只有觀察出“會”、“通”,才能“行其典禮”,如果亂了,就不行了。
擬之而后言,議之而后動,擬議以成其變化。
“擬之而后言”,意思是取象先模擬好而后言。“議之而后動”,意思是先討論好而后動。“擬議以成其變化”,意思是用“擬議”成《易經》的變化。以上為第二節。
第七章【原文】
“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況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發乎邇,見乎遠。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慎乎?”
“同人先號咷而后笑”。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默或語。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
“初六,藉用白茅,無咎”。子曰:“茍錯諸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慎之至也。夫茅之為物薄,而用可重也。慎斯術也以往,其無所失矣。”
“勞謙,君子有終,吉”。子曰:“勞而不伐,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語以其功下人者也。德言盛,禮言恭。謙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
“亢龍有悔”。子曰:“貴而無位,高而無民,賢人在下位而無輔,是以動而有悔也。”
“不出戶庭,無咎”。子曰:“亂之所生也,則言語以為階。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子曰:“作《易》者其知盜乎?《易》曰:'負且乘,致寇至。負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盜思奪之矣。上慢下暴,盜思伐之矣。慢藏誨盜,冶容誨淫。《易》曰:'負且乘,致寇至。’盜之招也。”
【詳解】
本章可以看作是孔子的讀《易》示例。孔子從七個卦中每卦抽出一條進行解釋,作為學《易》的示范。孔子的這些解釋,有的與爻辭的文義相符;有的則不一樣,是對它的發揮。這說明,在讀《易》時,《易經》原文的意思應弄懂,解釋時則可以從另外的角度看問題,不要拘泥于原文的本義。現簡單解說如下。
“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況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發乎邇,見乎遠。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慎乎?
“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這是中孚九二的爻辭。朱熹《周易本義》說:“九二中孚之實,而九五亦以中孚之實應之,故有鶴鳴子和、我爵爾靡之象。'鶴在陰’謂九居二,'好爵’謂得中,'靡’與'縻’同。言懿德人之所好,故好爵雖我之所獨有,而彼亦系戀之也。”朱熹這樣解釋爻辭的原意是對的。
孔子沒有按照原文進行解釋,而是對它加以發揮,另出新意。爻辭本來是說誠信可以感通同類,孔子卻發揮說言行好有好影響,不好則有壞影響,應該謹言慎行。以上為第一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