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斯尼童話故事在一代又一代孩子心中埋下種子,迪斯尼主體樂園在世界各地吸引各年齡層游人不斷涌入,一個如此強大的IP是如何誕生并保持經久不衰的?
“用更美好的作品伴隨他們從無知走向成熟,才能創造真正的用戶‘粘性’,這也是迪士尼模式最讓人感動又引發深思的部分。”云南大學文化發展研究院教師、以色列巴伊蘭大學博士后、訪問學者陳曦博士認為,“新文創”的生態將會因為對“下一代”持久地灌溉而沃土繁花。同時,用中國IP打動世界,將是未來“新文創”面臨的巨大挑戰。
本文由微信公眾號“云大文化產業研究”發布,騰云獲授權轉載。
陳曦
博士,云南大學文化發展研究院教師,以色列巴伊蘭大學博士后、訪問學者。研究方向為文化產業理論與實踐;跨文化比較與交流。編著了《世界文化產業發展概況》《文化與旅游產業融合的云南路徑》《西部演藝產業的文化反思》,2013、2014、2015及2017年《U40文化產業青年學者文集》等學術成果。
從對西方及中國學術研究的回溯中不難看出,在社會批判特別是文化批判領域,核心概念的出現及演化是一個或多個理論學派研究中的核心論題,由此而派生出對同一個哲學命題或理論現象完全不同的解答,從“意識形態”批判、媒介批判中的“虛假意識”及“文化工業”,走向中性甚至獲得顛覆的意義倒轉,無疑都是人類在社會歷史演進中,遵循某些規律而實現的探究與思考。西方對媒介研究的論述中,通常不能忽視法蘭克福學派、伯明翰學派、后現代學派等主要學術派別在其中做出的貢獻。不難發現,在文化批判領域,不同的學派,不同的觀點是與時代背景、科技進步和社會生活變化緊密相關的。正如電視的普及導致伯明翰學派對于大眾文化有了新的理解一樣,互聯網對于現代社會所發生的影響,逐漸失去了邊界,在這一極速變化的過程中,媒介與大眾之間的關系,有如互聯網顛覆了傳統媒介一般,出現了全新“生態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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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類文明進入20世紀,文化消費浪潮在全球興起,引發對“大眾文化” “文化工業”的批判性認知,同時,以早期法蘭克福學派為代表的文化批判及社會批判中,媒介就已經是最重要的研究切入點之一了。早期法蘭克福學派的文化悲觀主義通過對受眾單向接收的非理性、文化傳播媒介的被控制與被利用的批判,逐漸將對大眾媒介的關注拋向社會。拋開大眾媒介自20世紀以來發生的巨大變化,在互聯網等新媒體介入前,報紙、電視、廣播已經將信息生產者與大眾之間的關系引入了極其值得探討的領域。此后,伴隨媒介(電視、廣播、報紙)的發展與成熟,伯明翰學派開始正視受眾的力量,雷蒙德·威廉斯認為電視已經超越僅僅作為個人消遣的途徑,而為更加有力的公眾討論提供了一個批判的平臺。在伯明翰學派中,對電視媒介進行了最為深入研究的學者斯圖爾特·霍爾(Stuart Hall)做出了特有的貢獻,他將經過意識形態編碼的文化諸形式與受眾的編碼策略聯系起來,在《電視話語中的編碼解碼》中他用三種假設構建了電視話語的各種解碼過程,即主導霸權地位、協調地位及對抗地位①,他認為“一旦訊息以符號的形式被編碼,它就向受眾使用的各種閱讀策略開放,受眾的接受仰仗于他們的文化和政治傾向以及與更為廣闊的權力體系的聯系和對批量生產的技術(收音機、電視、錄像機、激光唱片機等)的接觸”,由此,受眾在“解碼”體系中的權利釋放,使得由受眾構建的大眾文化在“編碼”“解碼”中脫離“烏合之眾”的批判。到20世紀70年代末期與80年代初期,新的受眾研究浪潮在霍爾模式的影響下發展起來。其發展大體呈現兩種趨勢,一派大致遵循了霍爾模式的傳統,另一派以約翰·費斯克(John Fisk)為代表,將受眾的能動性進一步放大,更加強調受眾的積極主觀性②,在費斯克的論述中,大眾不僅不是被動的接受者,也不僅具有“解碼”的能力,更是大眾文化的創造者。
可以說,費斯克所代表的后現代文化理論關注到了媒介與大眾文化之間的新關系,但并無法預見互聯網如滾滾大潮襲來所造成的兩者間關系的全盤顛覆。今天,互聯網已經全盤改變世界的文化生態,基于此的“新文創”正是對媒介與大眾文化全新關系的概括。費斯克所揭示的大眾文化的能動性相較于當下,應該算是個引子。“新文創”在數字文化生產與IP構建中的核心引力,除了科技的推動,更是大眾全面加入文創大軍,甚至主導文化消費浪潮的新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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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嬗變的過程中,大眾所爆發出來的力量,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曾經出現漸進式發展,然而,進入21世紀互聯網時代后,卻呈現跨越式發展。從電視節目采用全新的閱讀與體驗方式開始,新的“編碼”模式出現,以“真人秀”電視節目為視點。可見,電視與受眾之間的距離感被徹底打破了,電視中的主播、主演、主唱從遙不可及的封閉世界完全向大眾開放了,他們成為光環之外真實的個體,而平民百姓走上舞臺,成為一個全新的文本,為受眾帶來從未有過的“解碼”體驗,甚至成為“編碼”的一個部分。霍爾所提出的主導、協商與對抗三種形態已經完全無法解答大眾文化呈現的新特征,合作已經滲透到媒介與大眾的關系中,由此間接創造了新的大眾文化。今天,以各種互聯網眾創平臺構建起的媒介與大眾關系,又遠遠超越了“合作”關系,完全模糊了“編碼”與“解碼”之間的界限,甚至顛覆了以往對此問題的認知,曾經的“解碼者”“受眾”已經全面走向創造時代文化的前沿陣地,他們在成為“編碼者”的同時,也混入這場革新大潮,在“編碼”與“解碼”中不斷轉換身份,實現價值,全新意義的“大眾文化”解讀撲面而來。
如今的IP生產幾乎全部依賴于互聯網平臺,在由大眾、互聯網、眾創平臺與文化生產、消費構建的全套生態系統中,大眾的力量在某種程度上,第一次呈現出超越“精英”的勢頭,所有一切的價值全都在互聯網這一開放的介質中面向大眾消費市場,迎接開放而嚴酷的挑戰。互聯網平臺鏈接起了強大的眾創力量與不可預知的大眾消費浪潮,中國的大眾文創力量所發揮出的文化與經濟價值,已難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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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互聯網是為了鏈接人與人、人與物,用溝通創造價值。今天,全世界的互聯網平臺都在考慮如何聚合大眾的力量,如何促進大眾文化的生產、再生產。無數個驚人IP的出現,證明了這個時代勢必將用文化創造出前所未有的巨大財富。
大眾文化創造的每一個方面,都體現了科技的力量。在過去的6年中,以騰訊為代表的中國互聯網企業在游戲、文學、動漫、影視、音樂、電競等領域不斷挖掘著“全民文創”的巨大力量,閱文作為最具代表性的網絡文學平臺,已經擁有700萬作者,創作出了接近1000萬部的作品。截止到2016年12月,閱文集團的平臺產品及合伙分發平臺中的自營渠道月活躍用戶總數達1.753億名,而在這些用戶中,誰也無法預料哪一個將成為下一個“J.K 羅琳”。大眾就在不分你我的創造、分享、再創造中激發個人與群體的力量,今天,創造符號IP的不再是大眾耳熟能詳的大咖、大腕兒,而是IP背后曾經名不見經傳的某個個體或群體,他們用IP改變大眾,將自己的“大眾”屬性彰顯在互聯網平臺上,實現著每一個“草根”曾經抱有的夢想,自己的文化由自己創造,大眾文化終于將生產與解讀的權利最大限度地釋放給了大眾。
“新文創”具有的新能量,不僅是創造、聚合,更是引領。在互聯網生態日趨復雜的當下,互聯網平臺的類型與功能千奇百怪,未來“新文創”不僅需要關注生產主體,消費主體,還要關注這個時代賦予“新文創”的使命。在大眾的創造力與欣賞力之間,互聯網平臺的作用將日益重要,大眾文化需求千變萬化、千奇百怪,但好的文創產品仍然能煥發聚合大眾共鳴的力量,而更多大眾擁有欣賞“內容為王”的能力,是互聯網平臺未來將需要持續注力的部分。互聯網文化企業也應該承擔起更多的社會責任,在大眾審美與日常生活之間架起橋梁,更應該關注少年兒童成長環境中美育的力量,給予現有教育體制之外的引導與支持。未來,增強用戶粘性的舉措中,最不能忽視的是持久培育的耐心與堅持。大眾與文創產品之間的感情,是需要通過代際傳承的方式建立并穩固的,因此,更多地關注中國青少年審美能力的培育,用更持久的耐心撫育他們成長,用更美好的作品伴隨他們從無知走向成熟,才能創造真正的用戶“粘性”,這也是迪士尼模式最讓人感動又引發深思的部分。“新文創”的生態將會因為對“下一代”持久地灌溉而沃土繁花。
同時,用中國IP打動世界,將是未來“新文創”面臨的巨大挑戰。中國IP并非“傳統文化”所能涵蓋,它還包含著中國人對這個時代、這個世界的認知、理解與愛。千百年來,中國人的家國情懷成為文化創作的主旋律,繁衍出豐富的層次與內涵。但今天,講好中國情懷卻需要更多的想象力與創造力。互聯網時代,中國IP已被賦予了全新的能量,傳播已無阻隔,但學會將中國人看待世界的情懷傳播出去,這是一種新的IP賦能,是根植于文字、建筑、服飾、藝術之上的新超越。
參考文獻
①斯圖爾特·霍爾.電視話語中的編碼和解碼[M]
CCCS蠟版油印論文第七號:356—358
②丁瑩.約翰·費斯克文化媒介研究述評[D]. 華中師范大學,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