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我發覺自己是越來越有些思鄉心切了,過個周年半載,總想著去老家看看。其實很多時候回去,也僅僅是看看,但不回去看看,心里總覺得欠缺點什么似的。
有人說,最美人間四月天,桃花細雨潤綿綿。我的父母都是在這最美的時節被花仙子接走的。因此,在這個四月天里最易牽動我對父母的思念,喚起我的鄉愁。
此刻,我站在故鄉靜靜的庭院中,想著媽媽健在時,肯定也有鄉愁。不然,當年她為什么那么看重老屋的存在?老屋是我們家祖屋,建于清晚期,到我這一代基本上沒怎么住人了。但媽媽仍時常回去看看,哪里有個破損塌陷的,都要拿出自己省吃儉用的工資來請人維修,堅守著不讓老屋在她這一代人手里塌下來。媽媽風燭殘年時,我曾勸她把老屋賣了,她老人家笑了笑說:“故土是我們的根。老屋在,我們就會有念想,就會常回家看看。”
現在每當我回到故鄉時,總是要先回老家祭祀祖先和父母,然后再去看看老屋。父親和我還有我的姐妹們便是在這老屋長大的。當我站在老家的院子里,思念之情頓時猶如潮涌般叩擊著我記憶的閘門……
雖然院子里那棵每年春天都飄溢著濃郁花香的老槐樹沒有了,雖然老屋西頭那時常流入我夢中的半畝荷塘沒有了,但老屋還在,我對故土的依戀還在,對父母的思念更濃。后來我終于明白,媽媽去世前為什么一再叮囑兒女們,身后將她送回老家,陪著祖先們……她要把自己融入故土,讓子孫后代眷戀著這片土地。
故鄉的村莊、田野、小河,還有那樹木花草都是我兒時啟蒙書本。兒時記憶中的那棵刺槐樹,冬天里,它不畏嚴寒,把根牢牢地扎在土地里,汲取營養,凝聚力量,期盼著春天的到來。春天來了,它將綠和清香奉獻給人類,給村莊帶來無限生機。刺槐樹的精神啟示我,只要夢想在,生命之樹就會常綠。還有故園鄉野那一朵朵凌霜開放的野菊花。在許多花草色損香消之時,它卻含苞吐蕊,菲然獨秀。菊花那種不擇條件,遇土即扎根,隨意生長的執著、堅韌的精神內核,讓年少的我心里倍增一種勵志的力量……
隨著時間飛逝,回轉身時,我已兩鬢斑白,那些經年的往事也早已流逝而溯遠。但我對故園的思念是難以割舍的。故鄉不僅對我,對每一個游子來說,不單單是一個地域性的存在,更是精神文化的依托。
庚子年初,我因岳母病危,宅在老家一月有余。春光之下,鄉村的泥土里,到處都會聽到一種吱吱的響聲。那種聲音我熟悉,是生命在拔節時發出的聲音。鄉村變得有些不認識了,過去那些溝溝坎坎分割成塊的農田,因不適應機械化耕作,如今都已推平成了大田,只有兒時喜歡當作馬騎的石滾子,還靜靜地臥在昔日的打谷場上。我徜徉在小鎮的石板路上。小鎮已失去了往日的喧鬧,但記憶中的街巷還依稀可見。那時走在小鎮上,總會遇到一些親友和熟人,如今我推開幾家熟悉的院門,打聽院子的主人,大都或已進城,或在外打工,或與子女生活在異地。
不管你是選擇怎樣離開故鄉,到既陌生又向往的地方去打拼,去逐夢,時間長了,身份變了,甚至鄉音也改了。不知不覺中,曾經孤獨的身影也就慢慢地融入了那里,成了他鄉中的一員,故鄉便成了這夢中的他鄉,成為一種回憶,一種牽掛。但游子生命的根依然在故鄉的土地上,故鄉永遠是游子心靈的寄托。我想起學者張偉劼筆下的墨西哥風俗:每有嬰兒降生,要將臍帶埋到家門口的大樹下,這樣待到成人后,就不會惶然找尋而不知方向,因為他的根已經埋在了家鄉的土里……
鄉愁就是一本打開的書,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讀法,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表達方式。但它永遠是每個人靈魂深處的羈絆,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它是你即便走遍了天涯,也永遠走不出的精神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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