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戴是晚唐詩人,曾經參加過科舉考試,但屢試不第,后來四處漫游。相傳他南極瀟湘,北到幽燕,西至沂隴,足跡遍布大江南北,并曾在華山隱居。
就是這樣一位行萬里路的詩人,其詩中的格局也是相當有限,多多少少有些英雄氣短。這可能就是后來常常說的時代局限性把。畢竟晚唐的國力與盛唐時期相去甚遠,想讓詩人有超越時代的氣概,也多少強人所難。
這首《灞上秋居》就是一個很好的縮影與明證。
灞原風雨定,晚見雁行頻。
落葉他鄉樹,寒燈獨夜人。
空園白露滴,孤壁野僧鄰。
寄臥郊扉久,何年致此身。
落葉他鄉樹,寒燈獨夜人
首句中的"灞原",即是灞上,因地處灞陵高遠而得名,是古時出入長安城的必經之路,也是詩人馬戴的曾經棲身之所。
秋天一日傍晚雨后,馬戴在寓所凝望灞原,只見灞原上鴻雁飛來飛去,落葉飄飄而下。
空曠的院子里,他獨對寒燈。白露淅淅瀝瀝滴下,隔壁四處流浪的野僧不知還在否?
唉!我在這荒村中實在已經寓居很久,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有機會再去當官呢?
詩中的景色是寂寥的、凄冷的。秋風,雨后,落日,飄葉,這些都透露著詩人心中的凄風苦雨。
他的感慨也是深沉的,尤其是獨對寒燈,一種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悲傷,油然而生。他的生活無疑是寂寞的,只有一個野僧為臨,他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如果詩句就此結束,馬戴無疑是成功的。他成功營造了一種凄涼寂寥的境界,這種境界也成功的承托出他心中的苦悶與愁情。但馬戴并沒有就此打住,而是直接寫出了心中所想。
這樣也沒有錯,畢竟直抒胸臆也是必要的。但是他的想法就是當官。這一下把前面所有的努力都打上了折扣——原來他寂寞的原因是沒有官當!
同樣是寫荒村獨臥,南宋詩人陸游寫出了"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臺",他想到的國家,是為了江山社稷。他的心胸無疑比這種"當官"的想法更為雄大。其實就同時代的詩人,比如許渾曾經寫過一首《早秋》,他是怎么收尾的呢?淮南一葉下,自覺洞庭波。他并沒有著眼于自己的感想,而是寫虛,但卻表達出一種濃厚的哀愁。就境界而言,也比自己寫"想要當官"強太多。
馬戴這首詩的尾聯真是有些狗尾續貂了。如果他能把這種"想當官"的心情轉一個說法,比如"位卑不敢忘憂國",比如"一枝一葉總關情",雖然也不過是個"官"字,但其背后的深沉與境界就大相徑庭了。這或許就是晚唐詩人的英雄氣短把。他們有志氣,但已經沒有了那種往昔的氣魄與格局,更多的只能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轉來轉去。
這首詩的頸聯"落葉他鄉樹,寒燈獨夜人",與司空曙的"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如出一轍。但竊以為司空曙一句優勝一籌?為何?從直觀對照來看,司空曙的句子"黃"與"白"具有強烈的色彩,讓讀者印象深刻。從內心感受來說,"黃葉樹"與"白頭人"都有種昨日黃花甚至隨時都要歸去的悲傷,這種悲傷比單純的"寒燈獨夜人"的寂寞要更具有感染力。
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
總體上說,這首詩馬戴成功的營造了景色,傳遞出了詩人內心的孤寂與苦悶,但卻"失敗"的抒發了感情,一定程度上拖累了全詩,雖然不失為好詩,但始終未臻一流,略微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