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文化博大精深,表達形式也是多種多樣。單以詩詞文體而論,在《詩格》中便有八對之說:“一曰正名,二曰隔句,三曰雙聲,四曰迭韻,五曰連綿,六曰異類,七曰回文,八曰雙擬”。
而在這一眾文體之中,有一類詩詞文體可謂是其中的奇葩,它就是回文詩。回文詩因多寫愛情因此也被稱作愛情詩,而回文詩的一大鮮明特點便是能夠“回復讀之,皆歌而成文”。也恰是因為這樣的特點,它在讓人讀之蕩氣回腸、意興盎然的同時,也成為了彰顯作者遣詞造句功力的文體。
自蘇伯玉妻《盤中詩》為始,歷代名家也爭相仿效,白居易、王安石、秦觀、湯顯祖等人便都有名篇傳世。而作為宋朝文化的代表性人物,蘇軾自然也不遑多讓曾經寫下過許多令人稱奇的文體佳作。
下面蘇軾這首為悼念亡妾王朝云所寫的《西江月·詠梅》便是難得的千古回文體佳作。
王朝云出身于貧寒之家,因此幼年時便淪落風塵。而其出落的天生麗質,又兼之能歌善舞,及至年齡稍長她便已成為了西湖畔上的“名角”。
熙寧四年(1071年),蘇軾面對王安石變法直陳其弊病,此舉也得罪了變法派。因此而被彈劾,蘇軾也只得自請出京轉任杭州通判。
就這樣原本并無交集的兩人,在命運的安排下在西子湖畔“偶遇”了。一日,蘇軾與眾位友人同游西湖,既是游玩自然少不了宴飲歌舞助興。一眾文人騷客,優美的西子湖畔,外加上絲竹之聲,怎不讓人流連?彼時12歲的王朝云艷麗的姿色以及高超的舞技也徹底讓大才子蘇軾迷離了。
為此,蘇軾寫下了《飲湖上初晴后雨》兩首。一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將初遇朝云的心動寫得惟妙惟肖。12歲的朝云,自然也有著屬于少女的“慕強”心態,又兼之蘇軾以及王閏之對她極好,也讓王朝云決意跟隨蘇軾。但對于王朝云的身份,我們有必要提及的就是此后的數年間王朝云卻并無名分,直到蘇軾被貶黃州后才改為侍妾。
當然,或許對于當事人而言,名分也不過是虛名罷了。在跟隨蘇軾之后,王朝云陪伴蘇軾左右,比之王閏之她也更能貼近蘇軾的精神世;蘇軾也因此而創作了如《蝶戀花》等一系列佳作,蘇軾甚至稱“知我者,唯有朝云也”。
而在陪伴蘇軾的二十多年里,蘇軾幾經貶謫,甚至在烏臺詩案后王朝云也不離不棄,足見其情。但是天不假年,在跟隨蘇軾前往惠州時紹圣三年(1096年),三十四歲的王朝云因為耐不住嶺南氣候溘然辭世。
彼時的蘇軾六十一歲,已是花甲之年。蘇軾這一生才華橫溢,桃花不少,與賢妻王弗、王閏之亦是感情深篤,為王弗他曾寫下《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這等千古第一悼亡詩;為王閏之他寫下《蝶戀花·同安(君)生日放魚,取金光明經救魚事》等詞。
但若非要比出一二,紅顏知己王朝云卻當是與他心靈最為契合的一位。為他王朝云向佛,為他王朝云禮佛,而在朝云病逝后,蘇軾的心情沉重,則先后寫下了《朝云墓志銘》、《惠州薦朝云疏》、《西江月·梅花》、《雨中花慢》和《題棲禪院》等多篇詩詞;又在其墓上筑六如亭,惠州西湖上筑堤、植梅。
而這些無非就是年過花甲的蘇軾希冀能夠換回一些曾經與朝云的朝朝暮暮罷了,只不過奈何'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這一切也終究都是徒勞的。
馬趁香微路遠,沙籠月淡煙斜。渡波清徹映妍華。倒綠枝寒風掛。
掛鳳寒枝綠倒,華妍映徹清波。渡斜煙淡月籠沙。遠路微香趁馬。
在這首詞里蘇軾并未提及朝云一字,卻又以“梅”來格喻朝云。
詞的上片中,作者描繪了梅的生長環境。蘇軾以“馬趁、香微”等襯托出梅花開放時的盛景;又以倒綠枝寒鳳掛,將梅花的高雅、不入俗流的形象躍然紙上,也讓人欣喜萬分。
而作為一首回文體的詞,下片則通過作者高昂的遣詞造句能力構成了與上片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在下片中,梅花盛開,幺風與梅枝同綠雖然青春亮麗,卻仍難以阻擋凋謝的命運,不禁讓人讀來悲從心起,黯然神傷。
遣詞造句中,我們能感受到蘇軾心中對王朝云的眷戀與不舍;但也更與蘇軾性格一致的是這首詞雖然是一首悼亡詞,其中卻又無一絲的頹廢低迷。
回文體的詩詞,可以說是寫作難度較大的一種體裁,蘇軾的這首《西江月~詠梅》自然也不例外。但蘇軾這位大才子卻可以將其運用得如此精致,足見其功力,其與王朝云見的愛情也令人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