痹證,是由于風寒濕熱等外邪侵入人體,閉阻經絡,氣血運行不暢而致。臨床表現(xiàn)以肌肉、筋骨、關節(jié)發(fā)生疼痛,重著,麻木不仁,屈伸不利為主,或有關節(jié)紅腫灼熱,或骨節(jié)腫大攣縮等證。
一、痹證的診斷與分類
痹證的臨床診斷并不困難,只要根據(jù)上述病變組織部位及臨床表現(xiàn)特征,一般醫(yī)生均能診斷無誤。但是中醫(yī)診斷痹證,并不是停留在某病人所患系“痹證”,還必須弄清其“痹證”之原因如何?屬什么性質,這是一個難點,且與中醫(yī)辨證用藥關系甚為密切。下面就談談個人關于痹證診斷的思路問題。
痹證的診斷與其分類有密切的關系。中醫(yī)臨床進一步確診某病人所患痹證屬何痹。意在認定該痹屬于何類。因此弄清痹證分類相當重要。
《內經·痹論》關于痹證的分類主要有三:按病因分類有因風、寒、濕三邪所致之行、痛、著三痹;按五體病位分類有皮、肌、脈、筋、骨五體痹;按五臟病位分類有心、肝、脾、肺、腎五臟痹。三種分類互相聯(lián)系,密不可分。以病因分為三痹而言,其每一病因所致痹均將在一定部位體現(xiàn),如行痹,其痹在皮抑或骨,在肌抑或肉等。若以病位五體痹而言,其痹又有屬行痹抑或屬痛痹,而與病因相關等。
因此,《內經》所謂三痹、五痹之說,其旨在闡明診斷痹證要從病因、病位及臟腑等諸方面加以考慮。目前,臨床上多注意從病因去診斷痹證,雖有一定意義,但不夠全面,易使醫(yī)生習慣地從祛風、勝濕、除寒等方面選方用藥,對部位常欠考慮。筆者認為病因診斷固屬重要,病位診斷也不可忽視,因藥物作用的部位有其一定的特點,只有明確痹證的病因病位,方能恰到好處地組方用藥,即在針對病因用藥的同時,結合參入對某局部疼痛有特異作用的引徑藥物。如上肢用片姜黃、桂枝;下肢用獨活、懷牛膝等。處方中應結合選用止痛、除脹、活絡等藥。另外,在診斷痹證時,還應與痿證相鑒別。痿證以肢體痿軟不用,肌膚消瘦為特點,關節(jié)一般不痛,這是鑒別的要點。
由于痹證的形成非單一之因,故其癥狀也表現(xiàn)為多個部位癥狀的綜合,這給臨床診斷為何種痹證,帶來了困難。那末怎樣把握診斷關鍵呢?雖說痹證的成因及部位是多因素、多位點的,但總是有其偏重之處。如病因就有偏風、偏濕的臨床表現(xiàn),病位則有以骨或皮膚為主之異,癥候則有酸痛、脹痛、刺痛、紅腫熱痛,關節(jié)腫大、畸形等不同,臨床需抓住主證,參考輔證,方可做出明確診斷。
為簡化診斷,筆者主張應先分寒熱(因痹有寒,熱兩大類),而后再據(jù)此分為寒痹偏風型、偏濕型及單純寒型、熱痹偏風型、偏濕型及單純熱型。
熱痹的主證為關節(jié)肌肉紅腫熱痛,其痛及皮、及骨,輕按重按,均不可耐,運動障礙,得冷則舒,舌質紅,苔黃厚干,脈數(shù)。偏風者則骨節(jié)間似風走竄,有許多關節(jié)的病變,惡風,汗出,舌質紅,苔薄黃,脈浮數(shù);偏濕者則關節(jié)腫大較多見,按之痛劇,下肢為甚,活動障礙明顯,舌質嫩紅,苔黃厚膩,口渴而飲水不多,口粘口淡;單純熱型則無偏風、偏濕的癥狀,而出現(xiàn)一派純熱癥狀。
寒痹的主證為關節(jié)肌皮觸之冰冷,疼痛部位較深,喜按打叩擊,關節(jié)活動障礙,特點是體位變換之初均不利,畏寒、關節(jié)疼痛得熱則舒,納少便溏、舌質淡白、苔薄白、脈沉弦緩。偏風者則惡風,遇風刺痛,疼痛走竄不僅限于骨節(jié)間,還在關節(jié)周圍皮肌部,舌質淡白,苔薄白而干,脈緩;偏濕者見骨節(jié)皮膚酸脹疼痛,疼痛部位似以肌肉為主,舌質淡白,苔薄白而膩;單純寒型則無偏風、偏濕的癥狀,而出現(xiàn)一派純寒癥狀。
以上主要從五體局部及舌脈談及寒、熱痹及其備偏風或偏濕等不同類型的主要癥狀,除此之外,臨床還當結合全身情況以輔助診斷。
例如,治療關節(jié)痹證還需要對各病型作進一步分析論證,如同一病型有時貫徹始終,但有輕重及時間長短,關節(jié)有無畸形,涉及皮肉筋骨脈情況如何,是否牽涉內臟、出現(xiàn)五臟病變等。
總之,診斷既有相對固定化,又有不斷變化,既需從總的大的方面區(qū)別歸類,又應對局部癥狀條分縷析,以應不變中之變與變中之不變等多種情況,為適應復雜多變的病情變化,施治既要有相對固定的主方主藥,又要善于針對局部癥狀之異而加減變化。如僅將治痹證藥物羅列堆砌,有時也難以取得預期的效果。
近幾年對治痹藥研究較多,諸如雷公藤、川草烏、烏梢蛇、白花蛇等,有的醫(yī)者則每人必用,每方必用,但因未能辨明證屬何痹及何階段,如此雖有可能治愈一二例患者,但若欲提高診治水平則難上難矣。
案例
筆者曾治一65歲的男性,系退休工人,西醫(yī)診斷為類風濕關節(jié)炎。初用強的松等激素可控制病情,近年來則病情加重,關節(jié)冷痛,呈游走性,涉及皮膚,喜叩打,面黃黝黑微浮,蹲下則難立起,站立則難坐落。舌質偏暗,苔薄白而干,脈弦緩等。
曾服用一年輕中醫(yī)之中藥約70余劑,自訴未有任何改變。細觀所服之方,皆系雷公藤、川草烏、二蛇以及溫腎活血化瘀之品等。
筆者經細察,屬寒痹偏風重型,故以陽和湯合蠲痹湯加減,雖未用雷公藤、川草烏、二蛇等,但卻3劑痛減,5劑病除。
后詢年輕中醫(yī)組方之由,其曰:溫腎藥有類激素樣作用,用之可增強患者所服強的松的作用,而雷公藤等藥藥理證實可祛風濕,抑制變態(tài)反應,做組方亦用之。
該醫(yī)生僅注重辨病用藥而忘了辨證用藥,結果療效不佳。可見治痹證時診斷要細,要深入,不能僅僅診知病情屬痹即可。
辨病一定要與辨證相結合,發(fā)揮中醫(yī)特色,著名中醫(yī)學家施今墨很重視痹證的診斷,曾治一蒙古族婦女,患者關節(jié)疼痛發(fā)熱,曾屢進羌活勝濕湯、獨活寄生湯之類,疼痛非但未減,反而越來越甚,日夜叫號,痛苦萬分,而發(fā)熱迄不少退,施氏視其唇舌焦裂,脈象洪數(shù)。參以癥候,診為“熱痹”,隨予紫雪丹3克頓服,疼痛少止,故一日2次紫雪丹,每次3克,號叫漸歇,熱亦見退。連服紫雪丹60克之多,發(fā)熱頭痛均愈。后予理氣活血藥調理。施老認為,初治者不知熱痹之理,循例屢進辛燥祛風之藥,火勢日燔,血氣沸騰,致癥有增,臨證當注意之。
二、痹證的治療
關于痹證的治療,應采取內治與外治相結合的辦法。現(xiàn)在一般對痹證外治法有忽視的傾向,筆者認為在內治的同時輔以適當外治,對疾病的緩解、痊愈將有很大裨益。
1.內治方藥
首先應胸有大法,筆者很欣賞張石頑所論:“行痹者,痛處行而不定,走注歷節(jié)痛之類,當散風為主,御寒利氣仍不可廢,更須參以補血之劑,蓋治風先治血,血行風自滅也;痛痹者,寒氣凝結,陽氣不行,故痛有定處,俗稱痛風是也,當散寒為主,疏風燥實仍不可缺,更須參以補火之劑,非大辛大溫不能釋其凝寒之害也;著痹者肢體重著不移,疼痛麻木是也,蓋氣虛則麻,血虛則木,治當利濕為主,祛風散寒亦不可缺,更須參以理脾補氣之劑。”張石頑的論述提示了治痹時不僅應重視痹證成因中的“雜氣合至”特點,還應注重從人體內臟功能、氣血功能入手,綜合施治,以助祛除邪氣。但這只指一般情況。遇特殊情況,在一定的時間內可攻其一邪為主。如上述施案,僅以紫雪丹清其氣,再理氣活血而病愈。
筆者發(fā)現(xiàn),痹證很難在近期內完全病愈,故治療時應以某方為主,大法基本不變,輔藥隨證加減,以體現(xiàn)變中不變、不變中有變的特性,守方守法是相當重要的,切不可主方大法變動不息。我常針對痹證的每一證型,確定大法主方。
主方
熱痹,以白虎湯為主。偏熱者多用白虎桂枝湯加地骨皮、丹皮、丹參,偏風者多用桂枝芍藥知母湯加羌獨活、豨薟草、威靈仙、當歸、川芎,偏濕者多用蒼術白虎湯加黃柏、山梔、防己、木瓜、白術、茯苓等。
寒痹,以桂枝附子湯為主。偏寒者加巴戟天、補骨脂、仙靈脾、片姜黃等;偏風者,以桂枝附子湯合蠲痹湯加減,其中必用川芎、當歸、丹參;偏濕者則用桂枝附子湯合防己黃芪湯加細辛、蒼術、白術、山藥等。
臨床中病人最感痛苦的,是病灶局部的痛酸等感覺異常,在祛除痹證病因的同時,適當加入止痛、止酸藥物,不僅可解除病人痛苦,還可增強患者愈病信心,主動配合治療,上述組方中,可適當加香附、沒藥、澤蘭等。若關節(jié)周圍組織酸痛不適時,用雷公藤較好,該藥對肌肉筋脈疼痛的緩解效果,明顯優(yōu)于骨節(jié)間疼痛者。
若出現(xiàn)皮膚瘀斑,關節(jié)周圍結節(jié)等證時,往往說明存在瘀血癥狀,應適當增以活血之品,亦可另服活血方劑,可與治痹方藥交替使用。
對痹證偏風者,川芎一藥不可缺。因該藥為血中之氣藥,可行血而風滅,又有祛風作用,療效較好。中醫(yī)治法中有通因通用、塞因塞用、寒因寒用、熱因熱用之反治法。我認為還應有如川芎祛風行血之“行因行用”法,痹證偏風則疼痛游走不定,可謂行因;川芎作用行而不守,可謂行用。川芎“行因行用”有利風邪的祛除。
痹證后期,常見筋脈失榮,或骨節(jié)僵硬拘急,或骨節(jié)腫大畸形。一方面可能因邪傷日久,而久服辛溫燥烈之品,傷陰耗氣致使筋脈骨節(jié)失榮;
另一方面可能因邪痹日久,氣血瘀滯,絡道受阻,病損筋骨,失去氣血濡養(yǎng)。此時即宜注意養(yǎng)陰柔筋。尤其宜從滋補肝腎之陰著手,以六味地黃湯,一貫煎等方藥加減進治,亦宜擇用活血祛瘀、軟堅化結之品以舒筋活絡、祛瘀通絡。
劃重點
版權聲明
本文內容選自《濟仁醫(yī)錄》,中國醫(yī)藥科技出版社出版。
來源:杏林墨香
聲明:文章轉載僅作分享,如有涉及侵權煩請聯(lián)系,我們將在第一時間進行刪除。
誠邀稿件,歡迎投稿:yangzhanggk@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