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民族有著豐富的文化底蘊,在這片大地上,產生了很多優(yōu)秀的文化,比如黃河中游的仰韶文化、江南的馬家浜文化、河姆渡文化等等,而幾千年來,對中國影響最大的莫過于泰山之陽汶泗流域的鄒魯文化。
鄒,孟子故鄉(xiāng);魯,孔子故鄉(xiāng)。鄒魯文化是以周代兩個諸侯國魯國和鄒國為中心,以周代禮樂文化為主體,吸收融合了殷商文化和當?shù)赝林鴸|夷文化而發(fā)展起來的區(qū)域性文化。
后來,“鄒魯”一詞,用于指代文化昌盛、禮儀發(fā)達之地。
在中國,很多城市都冠以“鄒魯”二字的美名,比如潮州、福州、泉州、漳州等城市被稱為“海濱鄒魯”,金華被稱為“江南鄒魯”、徽州被稱為“東南鄒魯”。冠有“鄒魯”二字,無形中提升了該地的文化美譽度。
幾千年來,在中華大地上,各種文化層出不窮,為什么只有鄒魯文化能夠一枝獨秀,孕育出了儒家文化,并最終融入到了中華民族的血液中呢?
筆者認為,有以下三個方面的原因。
“鄒魯”一詞,最早出現(xiàn)于《莊子·天下》:“其在于詩、書、禮、樂者,鄒魯之士,縉紳先生多能明之。”意思就是,鄒魯這個地方的文化人士,很多人對詩、書、禮、樂都非常了解。如同《史記》所說:“鄒魯濱洙泗,猶有周公遺風,俗好儒,備于禮。”
古代鄒魯?shù)貐^(qū)地處汶泗流域,這里有著具有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產生了中國最早的農耕文明。考古學家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伏羲觀天象遺址、出生地遺址、伏羲碑、伏羲廟、伏羲女媧陵等。
伏羲是中國古文明的“三皇之首”,是在中華民族上古時代首屈一指的英雄人物。《易經·系辭》稱:“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伏羲氏“有圣德”而“王天下”,可見古代人們在推舉首領時,以德為先,非常重視道德教化子民的作用。伏羲之后,在汶泗流域德行最高的部落首領就是少昊和大舜。少昊為五帝之一,也是華夏共同先祖,在神話中被尊為西方上帝。大舜嚴于律己、寬以待人,他的德行感動了德高望重的部落首領堯,于是堯把聯(lián)盟首領職位禪讓給舜,成為了千古佳話。
鄒國,又名邾婁國、邾國,周代東方著名方國之一,是魯國的一個附屬國。“邾”字在《國語·鄭語》、 《孟子》中寫作“鄒”。王獻唐先生在《炎黃氏族文化考》中說:“儒之一詞,即原于邾婁之婁。”
魯國,是有名的禮儀之邦。鄒國與魯國,由于兩國地緣接近,在文化上彼此影響,在文化方面表現(xiàn)出相近之處。鄒與魯立國之地的原居民為東夷族,所以東夷族的文化傳統(tǒng)是邾和魯文化共同的源頭。據史料記載,東夷人性格敦厚和平,講究禮讓,崇尚仁德。許慎《說文解字》中說:“唯東夷從大。大,人也。夷俗仁,仁者壽,有君子、不死之國。”《后漢書·東夷列傳》也指出:“《王制》云:‘東方曰夷’。夷者,柢也。言仁而好生,萬物柢地而生。故天性柔順,易以道御,至有君子、不死之國焉。”從這兩段話可知,東夷民族之其內涵為重德好生,核心就是一個“仁”字。熱愛生命,尊重他人,強調與自然的和諧共存相處,這是東夷文化的重要內容。
到了周代,人們開始重視禮樂文化,其精神內涵是對血緣親情的肯定尊重與理性區(qū)分。西周開國之初,周公制禮作樂,奠定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基調。孔子特別推崇周公:“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
孔子之所以崇拜周公,是因為他十分推崇周公首創(chuàng)的那套禮樂制度。在《論語》中,“禮”一共出現(xiàn)了75次,成為孔子思想的重要范疇。孔子強調:“不學禮,無以立。”《論語·季氏》)。孔子創(chuàng)辦私學,廣收弟子,其目的之一就是傳授和研究禮樂。 孔子說:“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
魯國是周禮的保存者和實施者,世人稱“周禮盡在魯矣”。在魯國的士大夫階層,懂禮、知禮、好禮,言語行動合乎禮成為了人們最基本的道德規(guī)范。《禮記·明堂位》記載說:“凡四代之器、服、官,魯兼用之。是故,魯,王禮也,天下傳之久矣。”
從這里可以看出,鄒魯文化有“崇禮尚德”的傳統(tǒng)。孔子就是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下,全面繼承了自伏羲以來先祖留下的傳統(tǒng)美德,創(chuàng)立了儒家學說。
孔子是儒家學派創(chuàng)始人,孔子誕生于鄒,定居于魯,周游列國,收徒講學。孔子及其弟子創(chuàng)立了內容包括“仁、義、禮、智、信、恕、忠、孝、悌”等為特征的儒學思想體系和道德規(guī)范。
在孔子逝世之后,儒學日漸式微。此時,鄒人孟子出現(xiàn)了,繼承并發(fā)展了孔子的學說,使得儒家學說有了廣泛的影響力。孟子說:“唯有德者,然后能金聲而玉振之。”他認為鄒魯之士的時代使命,就是要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社會環(huán)境下 ,大力弘揚鄒魯文化的美德。
因此,在孟子的帶動之下,鄒成了儒學復興之地,與魯同為儒學的發(fā)源地。到兩漢魏晉時期,許多思想家、政治家、經學家、文學家如韋玄成、匡衡、王粲、仲長統(tǒng)、王叔和、唐彬、劉寶等人都出生于鄒地,他們進一步繼承并將儒學發(fā)揚光大。
由于戰(zhàn)爭的摧殘,人口大量流動,鄒魯之地作為中國古代文化的發(fā)祥地已經被邊緣化,但是鄒魯文化作為一種文化符號,卻被廣泛傳播開來。
在中國歷史上人口流動較大的歷史時期,比如魏晉南北朝、唐末五代、北宋末年、元明之際與明清之際。在每一歷史時期,由于戰(zhàn)爭連年,人口不斷在不同地域間流動,許多官宦之家與文化家族,為躲避戰(zhàn)亂,攜家?guī)Э诩娂娤蚱渌貐^(qū)遷徙。
這種遷徙帶來的不僅是人口的流動,也同時帶來了文化的流動,于是鄒魯文化不斷向外傳播開來,進入新的地域,并在那些地方生根發(fā)芽,生生不息。鄒魯之地,從一個誕生過圣人的地名,逐漸演變成為文教興盛之地。
西漢時期,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鄒魯文化,便由先秦時期的一種地域文化、百家爭鳴中的一家之言,得到了本質上的飛躍,上升為一種社會意識形態(tài),成為統(tǒng)治者治理社會的指導思想。由于它維護了封建統(tǒng)治秩序,受到中國古代封建統(tǒng)治者的推崇,成為兩千多年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正統(tǒng)和主流思想。
當鄒魯之學由一種思想學術變?yōu)橐环N社會意識形態(tài)之后,帶來了兩個方面的影響:一是研習鄒魯之學是士人入仕為官、光宗耀祖的一條重要途徑;二是大大促進了鄒魯之學在全國范圍內的傳播。
鄒魯文化是東夷文化和邾婁文化的延續(xù)和發(fā)展,它發(fā)源于鄒魯之地,在“崇禮尚德、崇文重教”的文化土壤之中,孕育出了儒家思想,并被后代思想家不斷發(fā)揚光大。在統(tǒng)治階級的它尊崇下,成為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主流思想,數(shù)千年來影響著中國人的民族性格。
所以,鄒魯文化成為了中國人共同的精神家園,后世凡文化興盛之地,都以把自己的學風鼎盛、名人輩出、文獻名邦的家鄉(xiāng)冠以“鄒魯之地”為榮。
參考資料:
1.戰(zhàn)國時期“鄒魯之風”的形成與演變,王志民,山東師范大學學報
2.鄒魯文化品格及其歷史地位,楊朝明,中原文化研究
3.論鄒魯文化,王鈞林,東岳論叢
4.論鄒魯文化的變遷與傳播,秦穎,王洪軍,濟寧學院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