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批判的固執己見,導致書壇有不少被“冤枉”的天才,尤其是名家發表的“錯誤評價”,號召力巨大,有時被后人“信奉”上百年。
例如董其昌就犯過這種錯誤,早年曾評價趙子昂書法曰:“吾于書似可直接趙文敏,第少生耳。而子昂之熟,又不如吾有秀潤之氣。惟不能多書,以此讓吳興一籌。”
其實不光董其昌,很多人都曾對趙子昂“惡語相向”,一方面是由于他的“貳臣”事跡,辱沒君子的清高品行與傲骨,被傅山罵為“淺俗如無骨”。
另一方面則是趙子昂早年書法以“研媚秀逸”為宗,這也是至關重要的影響因素,他欣賞南宋帝王趙構的俊麗從容之態,大量臨摹其法帖,對于筋骨和筆力的鍛煉有所缺失。
所以其筆畫雖然看似明媚遒逸,但沒有骨架的支撐,陰陽失衡,帶有幾分“柔弱無骨”的俗塵意味,自然后人因字跡太“美媚”,而批判其書法“媚俗”。
好在趙子昂中年意識到這個問題,鉆研“二王”筆尖的遒勁力道,還融入李北海雄壯寬朗的氣度,加強了用筆的力量感和陽剛中庸之姿。
就拿這件《書朱子感興詩》看,此作寫于元皇慶二年(1313年),正值59歲,對于筋骨的強化已經進入成熟階段。
卷中字體蒼勁清秀、俊美大氣,以楷書嚴謹端莊的勢態,來寫行書,筆畫遒勁清晰、精熟利落,以側鋒強調秀勁,中鋒包裹勁力,蘊含流水一般的暢然靈動,做到“流美外見、筋骨內涵”。
章法上錯落有序、韻律統一,不會太過緊密,營造出穩定、莊重的視覺效果,但又不失和諧清揚的節奏之美,具備超逸溫邁、疏曠悠揚的格調。
不過即便趙子昂晚年脫去“媚俗”之氣,依然有人對他的經歷與書風指指點點,實在是枉矯過激,畢竟趙子昂委身元朝乃無奈之舉。
而且就算是他早年的書法,想必如今很多人連一個字都比不過,一味不分青紅皂白的批判,著實有些冤枉了他,堪為800年“最冤”的書法家。
甚至董其昌、傅山晚年也理解“趙字”之妙,遺憾的說:“書家以險絕為奇,此竅惟魯公、楊少師得之,趙吳興弗能解也。今人眼目為吳興所遮障。”
啟功也親自為他的書法“伸屈”,作詩曰:“樸質一漓成側媚,吳興贗跡日紛淪。明珠美玉千金價,自有流光悅婦人。”
這件《書朱子感興詩》彰顯“趙字”的終極精髓,時常臨摹,可以讓用筆靈動沉穩,體會行書的婉轉流暢,寫出生動意態和藝術性。
同時此作用“楷意”寫行書,兼得“二王”、李北海的龍象氣度,能幫助大家順利“由楷入行”,之后臨摹晉唐法帖時,也能順勢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