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大帝,常常拿來和秦始皇相提并論,因為他們都實行嚴刑苛政,都有些窮兵黷武。
但是,不一樣的是,漢武大帝在晚年(公元前89年)發了“罪己詔”(《輪臺詔》),進行了深刻悔悟。
最后的結果,大家都看到了,秦始皇以后,秦朝二世而亡。漢武帝死后,西漢江山延續了一百多年。
對于不同的結果,司馬光做過比較,認為漢武帝晚年的悔悟非常重要,使得大漢“有亡秦之失,而無亡秦之禍!”
那么,漢武大帝為什么要發罪己詔?要知道,作為九五之尊的皇帝,低頭向天下認錯是個很難的決定。
下面,我們就為你揭曉原因。
精神小伙漢武帝,年輕的時候腎上腺素特別發達,對于北方的那個強盜鄰居,實在不能忍。
憑什么,北方強盜說搶就搶,騷擾邊境?憑什么,大漢還得陪著笑臉,和匈奴和親?
在經過了爺爺漢文帝的休養生息,經過了父親漢景帝的削藩、平定七王之亂,到了漢武帝的時候,國庫充盈,人民富裕。
如此情況下,北方的野蠻鄰居匈奴,還動不動騷擾邊境,還動不動跑來要公主和親。
怎么辦?繼續和親,還是和匈奴開戰?
這是一個問題,這問題一遍一遍地敲打著漢武大帝的心扉。
太爺、爺爺、父親的隱忍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積累實力,有一天能痛揍匈奴嗎?
終于,年輕的漢武帝下令:放開揍,別慫!
從公元前的133年,到公元前119年,14年時間,漢武大帝建立了父輩們達不到的偉業。而且往南也有擴展。
在這些年的戰爭中,也涌現出了很多出色的將軍,特別是衛青、霍去病兩顆將星輝煌燦爛極了。
那一刻的漢武大帝,想必是滿足的,是自信的,是驕傲的,畢竟,把北方匈奴趕到了看不見的地方。
余下來的時間,漢武大帝享受著成功帶來的快樂,大漢王朝一片祥和!
很不幸,公元前119年,李廣因為在漠北之戰中表現不佳,自殺身亡。而霍去病在公元前117年因病去世。
衛青,也在公元前106年去世了。
到此為止,人們對漢武大帝的評價都是不錯的,他自己對自己的人生也相當滿意。
但是,公元前99年,他派開陵侯成娩西出,去攻打車師古國(現在新疆吉木薩爾一帶),但是,因為地遠,大漢支援費勁,補給非常不利,因此,面對匈奴支援的車師古國,并沒有成功。
后來撤離了,可是在路上死了很多人。漢武大帝每每想起這事,就感覺很難過。
在罪己詔中,漢武大帝詳細寫了此事,很有抱歉的意思。
還是公元前99年同期,漢武大帝派大將軍李廣利,出兵西域,傷亡很大。而在這次戰爭中,李陵也是戰至最后一刻,投降了匈奴。損失一員大將啊!
公元前90年,貳師將軍李廣利,再次帶兵出戰西域,這一次遭到大敗。
士兵們或者死亡、或者被俘虜、或者逃散,李廣利也投降了匈奴,這種慘景,時??M繞在漢武大帝的心中。
每每提起此事,漢武大帝后悔不已。
在漢武大帝的罪己詔中,明確說了對這兩次戰爭的“錯誤安排”!
漢武大帝雖然雄才大略,但是,有兩件事他一定是后悔的。
第一件事,就是晚年的窮兵黷武,這個在罪己詔中自己承認了。
第二件事,就是晚年的巫蠱之案,他沒有承認。但是,這個給漢朝內部造成了巨大的影響,很多人獻出了生命,包括太子和愛妻衛子夫。
這個需要稍微花點筆墨,講解一下。
一個雄才大略的皇帝,到了晚年最怕的是什么?
死。
因此,歷史上有很多皇帝,晚年的時候,開始尋求長生之術,開始迷信方士、巫術等,而且猜疑心會越來越強。
漢武大帝也沒能逃出這個宿命,他對巫術有了一定的認可度,對身邊人有了猜疑度,總感覺妃子們有圖謀不軌之意,總感覺有人要奪了他的江山。
這其實是一種病,是一種心理疾病。
有一天漢武帝在建章宮外,看到一個帶劍男子,這還了得?漢武大帝呼喚左右捉了此人。但,這人武藝不低,棄劍后成功逃走。
后來,漢武帝處死了看門官員。但,“猜疑病”更嚴重了。
公元前91年,因為貪污,公孫敬聲被捕入獄。這是何人?是丞相公孫賀的兒子,公孫賀是衛子夫的大姐夫,是太子和衛家人在朝廷最大的官了。
當時,衛家因為霍去病和衛青的過早離世,底子其實不怎么足。
當時有個大俠朱安世,和一些方士們關系挺好,恰巧犯了罪,朝廷追捕不力。
為了贖出兒子,公孫賀向皇帝申請追捕朱安世。這是簡單的“將功贖罪”法。
公孫賀當了多年將軍,還是頗有手段的,幾番操作后,朱安世被抓了。
被抓后,朱安世告訴公孫賀:你這是引火上身??!
你信嗎?沒人信,公孫賀也不信。
但是,就這么神奇,審訊朱安世時,朱安世放出了一個大地雷:公孫賀的兒子用巫術詛咒漢武帝,詛咒的器具就埋在皇帝專用的“馳道”上,而且,這個公孫公子,還和漢武帝的女兒陽石公主通奸!
這兩個消息傳到漢武帝這里,簡直就是兩顆炸彈,漢武帝的老心臟,簡直都快跳出來了。
于是,漢武大帝開始讓人查,結果,真還挖出東西了,而且,陽石公主和表哥公孫敬聲的關系也說不清。
不久后,公孫賀父子被殺,三族被滅,漢武帝親生的陽石公主、諸邑公主,以及衛青的長子衛伉都被殺。
按理來說,這就差不多了。自己的兩個女兒都殺了,還要如何?
有一句古話說得好: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殍!
一個國家的君主喜歡什么,大家就會扎堆喜歡什么。
漢武大帝被巫蠱之術搞得五迷三道,京城長安也就聚集了很多的所謂方士、術法高人,這些人個個都有一套,玩些幻術,愚弄百姓。
于是,富貴之家,方士們成了座上賓。
而宮里的妃子們,也常常請女巫、方士進宮指點一二。所以,那時候的長安城,極其混亂,宮里因為后宮之爭,開始互相陷害,陷害的最重要理由就是:對方詛咒了漢武帝。
這樣的“狗咬狗”,讓漢武帝大發雷霆,自己怎么這么招人恨?殺!
于是,宮廷里幾百號人被處理了,包括妃子、宮女等。
人老了,迷信指數就蹭蹭往上漲了,而處理了宮中幾百號人之后,劉徹常常做夢,夢到稀奇古怪的東西和場面。
這搞得漢武帝劉徹精神極差,看誰都是對自己有企圖。
這樣的心理壓力導致漢武帝劉徹病了,記憶力大幅減退。
此時,一個人出現了,名字叫江充。
江充是個方士,頗受漢武帝欣賞,但太子劉倨對他并不感冒。
因此,江充可以預見,老劉徹死了后,自己可能會被新皇殺死。
于是,江充就對漢武大帝說:京城也好,宮中也罷,彌漫著種種巫氣,是有人在大搞巫蠱之術啊!
漢武大帝好這一口,就派江充找出誰在搞巫蠱之術,誰在詛咒自己。
江充得逞了,他事先安排了很多。然后找來找去,就從太子劉倨那里找出了巫蠱詛咒的很多道具。這下子,太子說不清楚了。
鑒于自己老子心太狠,劉倨和老師石德商量對策,石老師建議:組織人手,殺死江充。
而太子認為,先去甘泉宮請罪。
但是,事情有變化,江充用漢武大帝做擋箭牌,讓太子陷入了被動。不得已,太子劉倨采取了下策:誅殺江充,以及和他在一起的巫師。
誅殺成功,太子也有點后怕!
孩子惹禍了,第一個想到的是母親衛子夫。劉倨通知了衛子夫,并開始調動人馬。
長安城開始大亂,到處傳言:太子造反了!
那一刻,太子在做著積極的準備,想先控制了局面再請罪。
但是,早有人報告給了劉徹,劉徹不相信,派使臣去見劉倨。但這是個怕死的大使,沒進城,道聽途說,然后回來復命:太子真的造反了!
劉徹沒有辦法,安排丞相劉屈氂解決此事。
幾番周折后,長安城里兩派人馬打起來了,亂得一塌糊涂,血流成河,死傷上萬人。最終,因為劉屈氂代表著所謂的“正義”,太子代表著“造反”,因此,太子大勢漸漸減小。
不得已,劉倨逃出京城,他的老母親衛子夫只能自殺謝罪。而跟隨太子的那些骨干們,后來被誅殺滿門。
在這種情況下,奇人令孤茂上書漢武帝:一切都是江充造成的,太子是無奈之下才起的兵......
漢武帝后悔了,有意特赦逃跑在外的太子,但是,命令還沒到,面對包圍了自己的軍隊,太子劉倨上吊自殺了!
漢武帝幡然醒悟后,誅殺江充滿門,誅殺很多方士。
但是,大錯已經鑄成。
如果說,晚年的窮兵黷武算是對外的一個失敗,那么,巫蠱之案就是劉徹對內的巨大失敗,是他的多疑、嚴苛、迷信巫士造成了這樣的結果。
可惜了,那一個個糊里糊涂死去的民眾和軍人。
這才是對漢武大帝的一個巨大打擊。
這件事,才是讓漢武大帝心生悔意的一個深層次原因。
因為,此事發生后兩年左右,就發生了著名的“罪己詔”。
北宋史學家司馬光的《資治通鑒》記載道,公元前89年,農歷三月,漢武帝封禪泰山。之后,漢武帝對眾臣說:“朕即位以來,所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傷害百姓,糜費天下者,悉罷之。”
漢武帝說的是啥意思?我當了皇帝后,為人張狂,做事有悖常理,讓天下百姓跟著受苦,我很后悔啊!從今天起,如果事情對百姓損害大,就需要立即停止!
當年的6月,桑弘羊等人上奏:希望在輪臺搞屯田!
對于這事,漢武大帝拒絕了,理由是:那樣會勞師動眾,影響民眾,讓百姓休養生息吧!
之后,漢武帝發布了最為著名的《輪臺詔》(《罪己詔》),在這份詔書中,歷數自己的種種不足,特別是對于晚年的戰爭,有多處描述,展示了悔悟之意。
不過,看遍幾百字的“罪己詔”,看不到對巫蠱之案的悔恨,這說明,那是他真正的傷口,他沒有勇氣再次撕開讓天下人看。
司馬光對漢武大帝的“罪己詔”評價很高,認為那是一個重要的詔書,讓漢朝調整了一些方向,調整了一些措施,使得西漢壽命延長了一百多年,因此有了重要的那句話:“有亡秦之失,而無亡秦之禍!”
最后,我們用清代詩人袁枚對漢武大帝寫的這首詩,作為文章的結局吧:
親承文景升平業,
開辟唐虞未有天,
到底英雄能挽回,
輪臺一詔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