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穆王共在位五十五年,死后傳位給兒子周共(恭)王。《國語·魯語》對周共王的評價挺高,說他“能庇昭穆之闕”,也就是能彌補昭王和穆王的缺失的意思,估計是指他在位的十二年很少發動戰爭而言的,但其實他老爸周穆王到了后期也已經很少發動戰爭了,和平時間比周共王的在位時間還要長,所以這個說法不太能站得住腳。
而且,周共王看上去也并不真是一個慎用武力的人,這從他滅密國就能看出來:有一次周共王到涇河去玩,密國的國君密康公陪同。這時候也不知道從哪兒來了三個女子,跑到了密康公那里,被密康公收留了。密康公的母親比較精明,看出這件事的兇險來,就勸兒子把她們獻給周共王,可是康公不獻。結果,“一年,共王滅密”。
為了這么個荒唐的理由就能滅了人家的國,要說周共王不是個濫用武力的人,恐怕不太說得過去。因此也許可以說,他之所以不打蠻夷戎狄而打密國,并不是因為什么“能庇昭穆之闕”,只不過是打密國比深入不毛打蠻夷戎狄要輕松得多而已。
另外,他的運氣也比較好,在位期間沒有什么外患,所以顯得他好像沒有他的爺爺和爸爸那么好打仗。但這更可能只是由于那些被他老爸打殘了的敵國還沒緩過勁來,而他也樂得不去招惹人家。到了他兒子周懿王在位的時候,隨著老對手們的實力逐漸恢復,情況就開始不同了。
懿王七年,西戎入侵鎬(hào)京(今陜西西安長安區)。懿王十三年,北狄入侵歧邑(今陜西寶雞岐山縣東北)。首都和龍興之地都遭到攻擊,按理說周朝應該有所表示,或者“修德”或者“觀兵”,然而并沒有,我們沒看到周懿王有什么特別的應對。直到懿王二十一年,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才有一次虢(guó)公率軍討伐犬戎的行動,但還沒打過人家,敗逃而歸。
此后一切又歸于寂靜。在寂靜中過了四年之后,周懿王駕崩,周孝王辟方繼位。關于周孝王,《史記》的記載有矛盾。《三代世表》說他是周懿王的弟弟,《周本紀》則說他是周共王的弟弟,也就是周懿王的叔叔,我們不知道哪一個對,但不管他是誰的弟弟,這都違背周朝的嫡長子繼承制,為什么會出這種事,我們還是不知道。
周孝王一上臺就命令申侯去討伐西戎,但戰果不詳。到了孝王八年,他又開始在渭河及其支流汧(qiān)河之間牧馬。牧馬是個技術活,需要找個明白人,有人就給周孝王推薦了非子。
這個非子是犬丘(今陜西咸陽興平市東南)封主大駱的庶子,由于世代與西戎雜居,所以非常善于養馬。到了第二年的繁殖期,馬的數量大大增加,周孝王很高興,就想把非子立為大駱的繼承人。這一下申侯不高興了,因為大駱是申侯的女婿,現在的繼承人正是申侯的外孫。他跑去找周孝王理論,先擺了一通他們老申家從祖上就跟西戎通婚,從而保證了周朝西部邊疆穩定的功勞,接著說了一句非常不得體的話:“申駱重婚,西戎皆服,所以為王。”
這話簡直就是威脅周孝王不要忘了自己是怎么登上王位的。在正常情況下,如果臣子敢這么跟天子說話,那基本就等于是在找死,但周孝王卻立馬啞火了,不僅沒治申侯的罪,而且連更換大駱繼承人的事也不再堅持了。聯系到周懿王十五年,周懿王突然莫名其妙的從宗周搬到大駱的封地犬丘,而他死后周朝王位的嫡長子繼承制就被打破了,實在不能不讓人懷疑周孝王是不是真的得位不正,所以這時候他才不敢較真。
大駱他們家跟那個被周穆王封在趙的神車夫造父是一家子,其先祖大費是帝舜的臣屬,曾幫助大禹治水有功,很可能就是那個曾經跟夏啟爭奪天下的益。大費在幫助大禹治水之后,又被帝舜派去訓練鳥獸,因為“鳥獸多馴服”,被帝舜賜姓為嬴,所以大駱他們家本來應該姓嬴,只不過這個時候都跟著造父一起姓趙了。現在由于申侯的阻撓,周孝王沒能把非子立為大駱的繼承人,所以便想起來大駱他們家原本姓嬴這回事來,于是把非子“邑之秦,使復續嬴氏祀,號曰秦嬴”。這就是后來滅六國、一天下的大秦帝國的前身。所以說,秦趙本是一家,只不過這時候的秦和趙都還只是周王室的附庸,不能算諸侯,以后要走的路還很長。
周孝王封完秦嬴不久就死了,好像是專門為了給周朝找一個掘墓人,才打破嫡長子繼承制來客串了一把周王的。他死之后王位又傳回給周懿王的太子燮(xiè),周朝的嫡長子繼承制重新得以確立。這其中發生了什么,我們仍然不知道。
燮就是周夷王,在位八年就病死了。他在位期間,曾經當著各國諸侯的面把齊國國君齊哀公給煮了,還曾派虢公討伐太原(或今寧夏固原地區)之戎,搶了一千匹馬回來,看似挺厲害的樣子。不過當楚國國君熊渠北伐庸國、揚越和鄂國,兵鋒直指洛邑,并且以“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謚”為理由,把自己的三個兒子都封為王的時候,他卻連個屁都沒敢放,而《禮記·郊特牲》中也有周夷王自降身份,“下堂而見諸侯”的記載,可見他其實也沒有多么厲害。
實際上,自從周共王以后,周朝的國力日衰,漸漸在與蠻戎夷狄的長期拉鋸中落到了下風,吃敗仗已經是家常便飯,越來越沒有什么厲害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