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劫案之后
關于宋江的成功秘訣,大家有很多種說法。
有人說關鍵在于宋江求賢若渴,只要是英雄,不管出身貴賤,他一律高接遠迎,端茶倒水。
還有人說,宋江真正令人感動的是那種執著的求才精神,只要他認定你是英雄,克服萬難他也要交你這個朋友。
還有人說他涵養好,有時候簡直到了唾面自干的程度。
關于這幾點,何濤都可以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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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濤向茶坊打聽了一下,得知宋江是鄆城縣的宋押司,本地小有名氣的及時雨,頓時對自己昨晚的行為感到后怕,于是趕緊整理著裝,要去縣衙。
沒想到一開門,發現宋江已經在門外等候了。
他打扮得衣冠楚楚,身后是鄆城縣的都頭雷橫和朱仝,以及十余名美貌歌妓。
一見何濤,他立刻快步上來唱喏:“何觀察大駕光臨鄆城,蓬蓽生輝!昨天在下多有冒犯,今天特來擺酒賠罪??煺垼 ?br> 何濤那天沒能及時趕去縣衙。
他直接在清江酒樓喝癱了。
鄆城方面的人配合默契,勸酒嫻熟,饒是何濤的酒量超人,也雙拳不敵四手。
不久,他開始跟雷橫朱仝稱兄道弟,還抱著宋江哭,多次自打耳光。
假如不是后來發生的一件事,兩人真的可能成為莫逆之交:
何濤在醉倒之前,介紹起自己的本職工作來。
宋江聽他說是來辦案時還很高興,但一聽到他說來鄆城是為了抓晁蓋,心里就咯噔一下,再也笑不出來了。
關于宋江的情況,還有需要補充說明的地方。
長久以來,人們都以為清江酒樓是宋江的個人財產,這是不對的。
這棟建筑的產權和使用權都完全屬于鄆城縣。
它的本來名稱叫做“鄆城縣驛站”。
作為縣里的押司,宋江的工作就是管理招待所。
雖然今天看來所長只是個小官,但在以前卻未必。
比如說同樣是廠長,在90年代意味著天天被職工堵著門索要拖欠工資,在70年代卻可以決定分房子、批準結婚等重大問題,大家巴結還巴結不過來。
由此上溯到明朝,考慮到那時候全國只有兩個廠,東廠和西廠,這個職務簡直趕得上皇帝了。
同理我們可以推知,在宋朝,作為所長的宋江也是不可小覷的。
跟柴進相比,他甚至還有不少優勢。
首先在財政上,柴進再牛,平時的開銷還得掏自己腰包,而宋江卻一分錢都不用花。
第二點優勢體現在管理上。
柴進雖然有祖傳的幾千間大瓦房,但住幾千位江湖人士就稍嫌不夠——這些人聚在一起,經常為了誰上廁所不沖水之類的問題打打殺殺,搞得柴府雞飛狗跳,難免影響小旋風的名譽。
宋江的招待所就沒有這種問題。這座高層建筑雖然住人少一點,但房間都是Apartment,大家吃喝拉撒都不用出門,避免了很多摩擦。
另外地下的課外活動中心還有幾家賭場,因此大家都過得很充實,犯不著去打架,這樣大家就自然覺得宋公明很夠意思。
養雞場里的籠養雞和老百姓的家養雞相比,前者收益多。
宋江和柴進的差別也可以這樣概括。
宋江的另一個過人之處就是有經濟頭腦。
他在北宋時期就意識到,等價交換的真正載體不是財物商品,而是勞動時間。
換句話說,有時候不一定要花錢,花點時間幫人點忙也可以得到回報。
因此宋江除了收留天下英雄,還經常助人為樂。
當然,前提是這個人有償還能力。
晁蓋作為當地有錢有勢的代表,宋江自然沒少幫他。
相比之下大街上的叫花子他就很少有興趣去幫。
那天他聽說何濤要抓晁蓋,馬上就意識到這回是要虧了——晁蓋這種人屬于長線投資,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回籠。
目前宋江面臨艱難選擇:到底救不救晁蓋?
《水滸傳》以及后來梁山的《天魁星照耀中國》都可以告訴我們,盡管風險巨大,最后他決定還是要救。
正當宋江心驚膽戰地策劃細節時,何濤支持不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同時倒下的還有雷橫和朱仝。
宋江趕緊溜了出來,騎上快馬,直奔東溪村。
到了晁蓋家,他敲開門,沒給對方說任何廢話的機會,就告訴他生辰綱事發,趕快逃命要緊。然后又匆匆趕回鄆城。
需要說明的是上述文獻都沒有記載以后發生的一件事。
我們知道,拯救晁蓋的決定及行動都是宋江陪何濤喝了八斤多白酒以后發生的。
趕回鄆城途中,被冷風一吹,他的酒勁就下去了。
這時他忽然想明白一件很重要的事,當即勒住馬,左右開弓狠狠給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媽的晁蓋從今兒起就是通 緝犯了,我還他媽指望他回報什么呀?”
意識到自己白白成了通匪犯之后,宋江當即回撥馬頭,又來到晁蓋家中,握住他的手說了一通“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江湖風波險惡,多多保重”之類的話,然后強調:“兄弟幫你可是看在咱們的情分上。我可不是想要你一百兩黃金啊?!?br> 然后掉頭就走了。
當宋江回到驛站,推開包間的門時,里面已空無一人。
他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完了,去的時間太久,被他看出來了!
連忙問剛才陪酒的歌妓何濤等人什么時候走的,得到的回答是:
沒走,仨人都在桌子底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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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政和某年某日,何濤來到鄆城縣抓捕晁蓋,卻被宋江等人灌倒。
這只是他遇到的第一個挫折。
晚些時候,他又遭到了別人的暗算。
這個別人就是雷橫和朱仝。
我們知道,雷橫和朱仝不但跟晁蓋有同村之宜,而且交情還不壞——就在不久之前,他們還因為放了晁蓋的侄子,收了對方一筆賄賂。
假如晁蓋落網,把類似的事招出來,兩人很可能會就此斷送前程。
因此二人早些時候聽到何濤說要抓晁蓋,心里比宋江緊張多了。
當然,他們也知道宋江跟晁蓋交情不壞,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就很有默契地把何濤灌醉,然后同時不省人事。
宋江走了以后,他們又同時醒來,商量對策。
“拖?”兩人搭檔多年,默契非比尋常,交流起來言簡意賅。
“不,催!”
何濤恢復神智時,發現自己身處鄆城縣衙,身邊全是捕快。
他大惑不解,四下張望,發現身后的墻壁上掛著橫幅:“生辰綱大案抓捕準備會議”。
雷橫走上來說道:何觀察,你的計劃,我等都明白了!
朱仝也抱拳請命:何觀察,動手吧!一定成功!
何濤當時還處于半醉不醒的狀態,這時候連自己姓什么都未必記得,你叫他去跳樓學飛行,他也八成會去。
果然,何濤看雷橫朱仝那么激動,自己也激動起來,大手一揮:出發!
雷橫朱仝在背后相視而笑。
當然,何濤這種老公安,腦子里還是有根弦的。
他隱約記得,今天這事好像比較重要。
于是他硬撐著站起來,大著舌頭反復強調,要求同去。
這個舉動讓雷橫心里打鼓,不知他是真醉還是裝糊涂。
就算是真醉也不放心,萬一到了東溪村,這廝酒又醒了怎么辦?
為了保險起見,他又決定:干脆,把他支開。
出發不久,雷橫讓隊伍在一個路口停下來,對何濤說:何局,我看這樣吧,前邊有個岔路口,你帶大隊從大路走,我領幾個人走這條小路,去抄他們家后門。
何濤瞇著醉眼,對這兩條路端詳了很久,問道:“這條小路上很熱鬧呀,都——都是些干什么的?”
朱仝說,何觀察,不好意思,這條路一直是治安死角,街兩旁全是些洗頭房什么的,這個案子完了以后我們一定好好整頓一下……
沒想到何濤卻笑瞇瞇地說:“不要緊不要緊……我看還是這樣,你們帶隊走大路,我自己去包抄就行了。”
說著就朝小路走去。
走了兩步,一回頭看見雷橫等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他還一邊倒退一邊揮手:“你們去就行了,這邊我一個人應付得了……”
雷橫朱仝帶隊來到東溪村,命令手下敲鑼打鼓,扯著嗓門大喊道:
“晁蓋,往哪里跑!”“你在黃泥岡的案子都調查清楚了,快點來自首!”“抓住晁蓋,別讓他跑了!”
這當然是多余的——如果你打過群架就會知道,人逃跑的速度跟膽子大小是成反比的,因此接到宋江報信后晁蓋等人跑得應該比兔子還快,早就到石碣村了。
雷橫撲了個空,就帶隊回鄆城了。
本來他倆還擔心何濤會怪罪他們辦案不力,甚至懷疑到他們頭上,但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何濤摟著兩個小妞在城門口沖他們招手。
雷橫小心翼翼地說:“何觀察,不好意思,人……跑了……”
何濤好像沒聽見:“好……挺好……走,一……塊兒上去喝……兩盅……慶功……”
雷橫等人跟著進了酒樓包間,一股香水味迎面撲來,里面足有二十幾個花枝招展的陪酒小姐,好像一個surprise party。
何濤大著舌頭對她們說:“我說——馬上——就來吧,你——你們還不——信……”
這件事就這么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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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晁蓋等人虎口脫險的全過程。
我們可以看到,這是件順利得幾乎沒勁的事。
但在后來梁山上的文獻中,這件事卻變得復雜了很多。
我在前面引用過梁山方面的文獻,你大概也看出來了,這些東西真正起到的作用并不是記錄歷史,而是考驗人的忍耐力——有的時候它的確操蛋到令人想把它燒掉的程度。
在晁蓋剛上山不久編纂的權威文獻《黃泥岡起義紀要》一書中,只有宋江報信這回事。后來宋江上了山,“雷橫私放晁天王”的記載就出現在更權威的《梁山簡明革命史》一書中:
當時晁蓋等人還在家收拾行李,聽到響動才開始逃跑。
但不幸跑錯了方向,迎頭撞見雷橫的隊伍,雷橫冒險把他們放了。
假如你翻閱再后來成書的最權威文獻《天王實錄》,就會發現,宋江報信這件事消失了,只剩下雷橫……
對于到底誰救過晁蓋這個簡單的問題,每個答案都像星星一樣忽隱忽現,實在令人頭疼。
當然,完全讓人省心的文獻也不是沒有——在晁蓋臨死前不久修訂的《天王實錄》中,已經沒有任何記載說有人救過晁天王。
假如采用這種材料,整件事幾句話就可以說清楚了:
案發后,晁天王帶領各位先行者及時轉移到東溪村,在水泊設伏打敗了官兵的第一次圍剿,然后轉移到梁山,收編了當地土匪武裝王倫朱貴,建立了梁山根據地。
整個故事干凈緊湊,如同黑白影片,沒有任何讓人頭暈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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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來,人不過是充當歷史無意識的工具,也就是說即使沒有宋江這么個人,只要歷史需要,也會出現另一個人來完成拯救晁蓋的任務。
這樣看來宋江只不過命好,假如他那天在不適當的時刻去上趟廁所,他的位置弄不好要由何濤來代替了——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出在那種情況下誰還能去報信——因此不值得大書特書。
相比之下晁蓋占山為王就重要得多,因為這驗證了另一條權威理論:偉人對歷史的發展會起到不可估量的推動作用。用梁山官方的說法,“沒有晁蓋,至少我們的事業還要在黑暗中摸索更長的時間”。
晁蓋逝世以后,被追封了很多頭銜,比較重要的有“晁蓋思想創始人”、“梁山根據地創始人”、“偉大的軍事家”、“革命詩人”等等。
這當然不是亂封的,每個稱號都有其實證。
在一般人的印象里,一個山大王的文化水平不會很高,但據我所知晁蓋卻寫了不少詩,刊印成冊,廣為流傳。
晁蓋還整理了不少革命心得,歸納為“晁蓋思想”,甚至還譯成了多國語言。
我看過英文譯本,譯名是“Chaos Theory”。
該理論的主要內容是“只要一個偉人在東方動一動手指,就會在加勒比海形成颶風”。
一般人還認為,晁蓋沒怎么打過仗,這也是錯誤的。
梁山戰史有“前三大戰役”之說,指的是石碣村、祝家莊和曾頭市。晁蓋就親自指揮了其中兩次,間接指導了一次。
石碣村之戰被譽為“以少勝多”的經典戰例。
吳用回憶說當時官差士兵共有近千人,氣勢洶洶地殺來,有的同志已經喪失信心(說到這里他還瞟了劉唐一眼),但晁蓋毫不驚慌,通過充分發動群眾,迅速組織了抵抗武裝,并通過游擊戰、麻雀戰成功地粉碎了何濤領導的第一次圍剿。
對吳用的說法,我首先對那個“近千人”表示懷疑。
除了考慮到他的為人以及中國人計數喜歡無故進位的習慣,還有何濤的報告可以參考印證。
何濤次日酒醒以后,思考了兩分鐘,終于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務,還回憶起雷橫說晁蓋跑了,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朱仝后來告訴他說東溪村有人報告,晁蓋等人去了石碣村。
何濤不敢再耽擱,決定帶隊前往石碣村。
但雷橫說石碣村有一兩千村民,阮氏兄弟在那里經營已久,強行抓捕恐怕警力不足。
何濤覺得有道理,于是跟濟州方面聯系,又調了二百官差過來協助執行任務。
那天何濤帶隊來到石碣村,一進村就發現氣氛有點不大對頭:家家關門閉戶,街上連條狗都沒有。
但走了一陣,就發現漸漸有人影出現在街頭巷尾,而且都是手持棍棒的后生。
這些人越聚越多,最后終于把何濤等人圍在一個街口。
這里需要交代一下晁蓋方面的備戰活動。
戰前準備會議開得很熱鬧,大家都在亂糟糟的發言,基本都是在罵白勝。
阮小二雖然經常說造反有理之類的話,但真到了非造反不可的境地,他又很不甘心,因此開始對晁蓋發火,嫌他拉白勝這么個累贅入伙。
晁蓋說:熟歸熟,但這么說話就是血口噴人了——最后決定用白勝的人是你,你怎么不記得了?
有的人,不分青紅皂白,提意見,這也批評,那也指責,其實這種人十個有十個要失敗……
我們在困難的時候,要看到成績,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們的勇氣。
我們的事業雖然有挫折,但是從整體來看,成績是主要的,是九個指頭……
晁蓋還企圖拉出吳用助陣:“吳學究你當時也在場,你說句公道話?!?br> 但吳用看見阮氏兄弟的表情都有些嚇人,更重要的是他想起此時大家都在他們三兄弟的地盤上,于是就哼哼唧唧的不肯說話。
阮小二表示想不起來錄用白勝是自己的決定,還進一步斷定白勝是個臥底,并質問晁蓋把房子租給這么個臥底是什么意思。
晁蓋依然沒有看出勢頭不好,堅持不肯認錯:
“有的人,一貫地制造是非,一貫地投機取巧,一貫地見風使舵,你翻開你的歷史看看,你究竟干了些什么?
關于這個白勝,我早就說過不要搞了,是你非逼著我搞的,如今出了問題,怎么又成了我一個人要搞的呢?
要是沒有我,你們誰會知道生辰綱呢?
如果講到責任,責任在吳用、責任在劉唐,其他人多多少少有點責任……
主要責任應當說在我身上。
你們看,‘始作俑者,其無后乎’,我無后乎?
我一個兒子都沒有,我看是沒有后的……”
就在大家的忍耐力快到極限的時候,阮小七一拳把晁蓋打暈,然后跟小五一起把他捆了扔在墻角。
大家都感覺耳根清靜了很多,可以思考問題了。
公孫勝首先提出上梁山,但吳用不同意:“不要被敵人嚇倒,難道我們除了當土匪就沒有別的出路了?我看不一定吧……”
公孫勝把嘴一撇:“別看不起土匪,依我看土匪的水平也比整天揣著張報紙到處胡說的人高多了……”
“那也肯定比整天叼著煙卷污染環境的人高多了!要看到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一切反動勢力,不是真老虎,也不是銅老虎、鐵老虎,統統都是這個……”
公孫勝依然不買賬:“有的人就是膽子小,看什么都像老虎。”
爭吵聲中,劉唐方寸大亂,嚷嚷著主張逃到海南,但沒多少人支持,他就歇斯底里,亂喊亂叫,說什么“咱們跑不了了,都得砍頭”等等。
這時晁蓋已經醒了過來,對他展開了批評教育:“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弄個梨子,親口吃一吃……
我國的死刑有很多種,你怎么知道不是絞刑腰斬五馬分尸……
人總是要死的,但死的意義有不同。中國古時候有個文學家叫做司馬遷的說過……
結果阮小五不得不找了塊抹布把他嘴堵住。
最后還是阮小二拿了主意:上梁山。
考慮到官兵已近(他派了不少治保會成員當眼線),他決定先想個辦法拖延一下他們。于是阮小二召開了村民大會,作了如下發言:“鄉親們,得到上級通知,今天下午加收公糧。”
下面頓時炸了鍋,大家都表示三天兩頭收公糧,已經活不下去了。
阮小二又說:“鄉親們,這回可不比尋常,我得到消息,州里的觀察何濤親自帶隊,誰要是不交,就帶到州里蹲小黑屋——那可跟平時在咱村的小黑屋不一樣,進去了不死也得扒層皮!”
村民們聽說世上還有比阮小二家后院還要黑暗的地方,當時就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冷戰,然后紛紛喊出大逆不道的口號,決定拼死抗糧。
阮小二十分滿意,帶著大伙悄悄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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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的是上述事實何濤并不知道。
因此當有人問他“你是不是何濤”時,他就點頭了。
然后就是山呼海嘯的喊打聲,何濤以及全體官差都被村民們淹沒了。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里他們多次想問問自己為什么挨揍,但都沒有成功。
最后還是雷橫和朱仝的支援部隊把他們救了出來。
石碣村的老百姓雖然叫囂著要造反,但顯然缺乏革命思想的武裝。
他們看到著名的兇神,雷橫和朱仝站在面前,仍然感到很害怕,有的人還偷偷把棍子扔到溝里。
雙方的隊伍對峙了一會兒,村民方面派出幾個老頭作談判代表。
“我們的政策就是‘法不責眾’。今天我們只抓阮小二一家,決不搞株連,希望你們看清形勢,不要……”朱仝聲嘶力竭地作思想工作。
那幾個老頭聽了面面相覷,問道:“你說的是真的?有紅頭文件嗎?”
雷橫把逮捕文書交給他們。
這幾個代表傳閱了半天,越看越激動,最后全體哭倒在地,有個比較堅強的堅持著沒倒,回頭向村民們喊了一句:“鄉親們,老天開眼啦!阮小二完蛋了!”
當天何濤仍然是醉倒在酒席上。
盡管他的傷勢比較嚴重,但誰也沒把他送進醫院——大家都被村民高舉過頭,像英雄一樣抬進族長家,痛飲了一夜。
村里到處是鞭炮聲,還有人自發地跑去把阮氏兄弟的家燒掉了。
這給何濤醒來后的偵破工作帶來了很大的困難——本來他還可以在三阮家里抄點東西回去交差的。
這下一切線索都斷了。
他只好寫了一份結案報告,說“現查生辰綱一案案犯晁蓋等人均已暴病身亡,十萬貫錢財已被揮霍一空”。
另外附上一張七萬貫的差旅費報銷單。
最后交代一句:濟州太守和何濤的理想最終還是大體上實現了。
太守東京上吊,何濤進了刑部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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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晁蓋的領導權被剝奪之后,被阮小二扔在車上,拉著逃出了石碣村,前來投奔梁山。
快到山腳下,他們饑渴難耐,看到有家客店,就沖了進去。
但是點完菜以后等了好長時間也沒人上菜。阮小七氣得大叫:“把你們掌柜的叫來!”不一會兒有個滿臉煙灰的老頭跑出來,賠著笑臉解釋:平時很少有人來吃飯,導致本店從業人員的業務水平比較低下,因此大家奮斗了半天也沒把爐子點著。
阮小二說:“今天大爺心情好,不砸你店。我問你個事,上梁山有什么門路沒有?”
這老頭很吃驚:“你們都要上山?”他看到晁蓋像豬一樣被捆著,一直以為他們只是群綁票的。
“不該問的少打聽!”阮小七喝道。
老頭嘆了口氣,說:“你們有所不知,現在梁山上不得——那個山大王是冒牌的!”
這句話把大家都嚇住了。
你應該也猜著了,這個老頭就是朱貴。
自從林沖上山后,山上終于有了一個懂軍事的人。
在他的帶領下,山寨成功地進行了第一次搶劫活動,從此名聲大振。
四周的游民流氓終于知道了這里有一個山頭,紛紛前來投奔,山上人數激增,實力有了很大提高。
相比之下朱貴的日子就十分糟糕,不但反攻大業看不到希望,四周被搶的村民客商還經常來報復。
前面說過,金門店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大家來到山腳下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它,所以一般都會進來盤問該店跟梁山的關系。
朱貴當然要強調一下自己在山寨的正統領導地位,因此經常挨揍。
還有人由于情緒過于激動,連問都不問就要放火燒店,這種情況下朱貴等人除了挨揍還要救火,實在是很辛苦。
阮小二他們沖進金門店的時候,大家以為他們也是來報復的,都嚇得面如土色。
要知道,這支隊伍包括晁蓋和阮氏兄弟的一些鐵桿莊客,有上百人的規模,有的伙計當場就暈了。
朱貴被叫出去的時候,大家都以為他活著回不來了,他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
但阮小七給了他一耳光之后只是問他“怎么這么磨蹭”,他簡直有種想擁抱對方的沖動。
當朱貴講完梁山合法領導權的歸屬問題以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阮小五說:“噢,這么回事兒啊。剛才嚇我一跳……那什么,你趕快去把那個爐子點著,我們吃了好上路。”
吳用也表態:“老人家別擔心,這是你們的內政,我們啊,不干涉,不干涉……”
朱貴差點被活活氣死。
不過幸好他又想起了林沖的事跡,就告訴他們:王倫這人心胸狹窄,林沖一個小小的教頭他都容不下,你們這幾位英雄好漢就更別提了,肯定會被趕下來。
大家聽完都不說話了。
我們知道,最后晁蓋等人還是上了梁山。
至于到底怎么上的,卻有不同的說法。
施耐庵說他們是大搖大擺地坐船上去的。
考慮到這一隊人馬的規模,很難想像王倫會允許他們和平登陸。
又有人說,他們為了爭取上山,與王倫方面進行了艱苦的談判,最后不得不與王倫聯姻,也就是讓晁蓋娶了王倫的妹妹。
這種說法有其可信之處,因為當時很少有獨生子女,王倫可能會有個妹妹;
考慮到當了土匪會被株連九族,這個妹妹如果存在的話,也應該就在山上。
這樣的話還可以很好地解釋為什么過了不久晁蓋就要想辦法把王倫殺掉。
另外,從我個人方面講,我很愿意憑空添一個綽號“梁山一枝花”的女土匪,因為這樣可以提高小說的可讀性。
但是轉念一想,這樣就必然要涉及一些女性心理、三角戀愛、婚姻關系之類的情節,又覺得成本太高,遠不如寫一群男土匪省事,因此還是算了。
這樣的話晁蓋他們和平上山基本就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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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打梁山的戰役理論上是晁蓋指揮的第一仗。
之所以說理論上,是因為考證不出是否有其他指揮者,所以默認為晁蓋,盡管他此時應該還被捆著。
晁蓋方面的計劃很簡單,利用阮氏兄弟的水上優勢強行登陸,然后誰攔著就打丫的。
該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因為梁山方面指揮戰斗的是王倫。
本來林沖認為,我方普遍水性不熟,對敵人知之甚少,因此不宜貿然出擊,應該放他們一部分人上岸,然后一口一口吃掉。
但是王倫有不同意見:“林教頭,不要右傾嘛。這幾個蟊賊有什么可怕的?今非昔比,如今我們的兵力是以前的兩倍,應該利用這一仗好好檢驗一下我們前一段練兵工作的成果,把山寨的聲威打出來!要堅決御敵于國門之外!”
杜遷宋萬熱烈鼓掌。
林沖不再說話了。
梁山的人馬撐著小船迎戰,被阮氏三雄打得落花流水——很簡單,下水把船底鑿穿就行了。
轉眼間梁山方面有戰斗力的人數就銳減到幾十人。
阮小二等人殺到了岸上,這時候戰局發生了逆轉,因為林沖親自出馬了。
從前面晁蓋等人跟楊志交手的記錄不難推測出以后發生的事——大家再次被打得人仰馬翻。
最后要不是關鍵時刻公孫勝又噴了一口煙,誰也跑不回來。
當然也不是全都跑回來了。
大家回到金門店,商討以后怎么辦,聊著聊著忽然覺得這個屋子靜得讓人受不了。
開始還以為是因為打了敗仗,所以話也少了。
后來才發現不是的,原因是少了一個人——晁蓋被俘虜了。
據后來的梁山文獻記載,晁蓋在此役中身先士卒,在撤退時為了掩護戰友不幸中計被俘——雖然很難想像出一個包裹如何作戰,但作為偉人應該自有其偉大的解決方法,凡人不應妄加揣測。
對于這件事,大家普遍漠不關心。
有的人,比如劉唐,甚至還很高興,說這下少了個分錢的。
但吳用卻大叫不好。
這是因為逃跑前晁蓋借口保密、隱蔽性,已經把生辰綱的大部分金銀換成了銀票,隨身攜帶。
這下大家紛紛自告奮勇去營救晁蓋。但是一想到林沖,又都搖搖頭,覺得不可能。
最后阮小二咬咬牙:“也罷,跟那幫王八蛋談判!”
對于這個決定,唯一表示反對的是朱貴。當然了,他反對跟不反對也沒什么區別。
16
三天后,梁山兩岸第一輪和平會談正式開始。
山寨方面的首席代表是王倫,金門店方面的則是朱貴。
阮小二本來可以擔當此任,但考慮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并不多,決定還是把朱貴帶上,讓他去應付統一之類的鬼話。
后來的事實證明,這完全是不必要的,因為雙方幾乎沒顧得上談這個問題。
會談雙方還沒入座,爭吵就開始了。
由于談判桌是圓的,王倫拒絕入座:“朱貴是個金獨分子,我怎么能跟他進行圓桌會談?”
朱貴義正詞嚴地重申:王倫的領導權完全是竊取的,自己也決不跟這樣一個偽政權平起平坐。
林沖只好讓人換成了長條桌。
但問題依然沒有解決。
由于談判桌是東西擺放的,朱貴又堅決不肯入座:“王倫你讓我坐在西頭是什么意思?咒我日落西山?”
王倫輕蔑地回答:“那還用我咒嗎?”
兩人就吵了起來。
林沖只好又把桌子改成了南北方向。
但這回王倫又有問題了:“朱貴什么身份,也敢坐北朝南?你想當皇帝不成?”
朱貴一聽北邊有這么個好處,死活也不肯換。
王倫對此感到很惱火,回頭對林沖說:“不行,這樣沒法談!林教頭,你是怎么搞的?這不是個座次問題,這是主權問題!”
有關布置會場的事,還有補充說明的必要。
那天吳用打著白旗來求和,引起了山寨的狂歡。
吳用走后,王倫把林沖叫到后堂,掏出一錠二十兩的銀子交給他,說:“林教頭,辛苦了?!?br> 林沖點點頭,心想:你總算大方了一次。
但王倫接下來說的他就不愛聽了:“……你把會場布置一下,這是經費。”
然后他從懷里掏出五兩銀子,掂了掂又換成一錠二兩的,交給林沖:“一點小意思,拿去買點酒喝?!?br>
因為會場的事被王倫當眾斥責之后,林沖情緒很不好。
他面色鐵青,讓人抬來一張四方桌,猛地拔出刀把桌子砍成八角形。
大家終于坐下了。
由于剛才被林沖嚇著了,所以落座后有一陣子沒人說話。
后來還是阮小二打破沉默,要求看看晁蓋是否還活著。
王倫吩咐手下把他帶上來。
只見晁蓋衣衫襤褸,披頭散發,但神情還是很平靜,還在跟身邊的押送人員聊天,問一些“你媽貴姓”之類的問題。
但不幸的是兩個小嘍羅早已經把耳朵堵上了。
這樣做的原因是他們的前任精神失常了。
連阮小二此時也要求趕緊把此人弄到外邊去。
此后除了聽王倫和朱貴吵架之外,其他人就沒什么事可操心了。
林沖獨自坐在角落里,望著天空出神。他此刻在想什么,是件很難猜的事。
他可能在回憶自己的過去。
這個過去可能是東京,也可能是滄州,但決不會是上山后的日子。
不論是東京還是牢城營,都有值得回憶的東西,但自從進了這個賊窩,日子就變得不堪回首,想多了容易覺得活著沒意思。
盡管每次下山執行任務時林沖都要強調一下“圖財不害命”,但是具體操作起來總有意外,比方說有的客商不老實蹲著,跳起來就跑;
村民全家誓死保衛糧食,或者大喊救命,就難免出人命。
不論看見火光沖天的民房,還是尸首分離的陌生人,林沖都感覺非常糟糕。
這樣的經歷多到一定程度,他就寧愿如同行尸走肉一樣活著。
因此無論王倫平時怎樣對他呼來喚去指手畫腳,他都安之若素。
至于今天為什么當場發作,他自己也不知道。
林沖的這種情緒被阮小二等人看在眼里,覺得可以利用。
于是開始輪流來做他的工作。
首先來的是劉唐:“林教頭,您真是好身手!那天我們哥兒幾個加起來都不是您的對手。那王頭領的功夫一定也很了不得了,是吧?”
林沖盯著劉唐看了一會兒,把他看得發毛才說:“他不會武功。”
“那他牛x什么?你看他對你那個橫樣……”
林沖一言不發,直愣愣地盯著他,直到把劉唐瞪得溜回自己的座位。
吳用笑容滿面的坐到林沖旁邊,自我介紹了一下,然后問:“林教頭,您是副寨主是吧?那還得麻煩您……”
林沖用下巴指了指杜遷和宋萬:副寨主是那兩位。
“什么?您居然只排名第四?不合理不合理,太祖皇帝說了,‘能者多勞,能者多得’,怎么能這樣呢?不像話,不像話……”
他本來還想說兩句,但看到林沖的臉色很是不善,于是很識相地搖著頭走開了。
17
那天劉唐和吳用這種明目張膽的策反活動就發生在梁山領導班子的眼皮底下——林沖的座位在王倫右邊,宋萬左邊——但由于王倫正忙著跟朱貴吵架,杜遷宋萬忙著給王倫叫好,所以誰也沒注意。
至于這些鬼話對待會兒林沖殺王倫有沒有促進作用,很難判斷。
我的意見是,假如沒有公孫勝,大家很可能都要白費口舌。
因為林沖早就心如死灰,一點也不想去改變生活。
但公孫勝一出現在面前,他的心情就不平靜了。
那天他眼看就要追上這些人,把他們都活捉,就是這個道士突然擺出一個奇怪的姿勢,對著自己噴了一口煙,一秒鐘以后自己就感覺好像吸了一口液化氣,當場不省人事。
所以當這家伙呲著一口黃牙走過來時,林沖很想揍他一頓。
但是當公孫勝真的在身邊落座了,林沖卻發現自己總是沒有勇氣去面對他——假如你曾有幾乎醉死的經歷,那么你應該就會理解那種隔天看見酒瓶子就想吐的感覺。
所以林沖只好轉過頭不去看他。
公孫勝本來對策反林沖抱有很大的希望,但發現對方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于是感到很失望;
考慮到就這么回去會遭到吳用的恥笑,于是就賴著不走,想抽會兒煙再回去。
這時發生了一件對未來影響甚大的事——他在彈煙灰時心不在焉,把茶碗當成了煙灰缸。
他又以為那是林沖的茶,所以發現后也沒敢說,趕緊蓋上蓋就跑了。
歷史是這樣被決定的:那碗茶本來是宋萬的,但是他不想喝,于是推到了林沖面前。
林沖也不想喝,隨手推到了一邊。
我說過,坐在林沖旁邊的是王倫,他跟朱貴吵得口干舌燥,拿起這碗茶,喝了一大口,但還沒咽下去就覺得味不對,一扭頭全噴在了林沖的臉上。
在王倫那口茶水噴到林沖臉上之前,天色一直非常的昏黃,大概是要下雨了,使人感到非常的悶熱;
很多小蟲子翅膀上沾了水汽,在人們鼻梁的高度做持久的盤旋,讓人心煩意亂;
就在離林沖不到十米遠的地方,晁蓋的嘴一直沒閑著,讓人感覺如同一列三千節的火車正在從身邊隆隆駛過,足夠令人發瘋。
假如這一切還不夠,王倫自己還創造了一些條件:
大概是由于尼古丁攝入量過高,他的頭腦變得不清醒,忘了林沖剛剛在大伙面前亮過刀,把茶碗一摔,說:“林沖,你怎么搞的?!這是什么破茶?!”
在被噴了一臉茶水之前,林沖總在考慮“怎么會淪落到這個地方當山賊”、“假如時光倒轉,家庭生活會不會有轉機”之類的問題,因此一直活得恍恍惚惚的。
這一口熱水把他澆醒了,使他覺得渾身的血都往上涌,還使他覺得那些事以后再考慮也不遲,當務之急是宰了這個敢往自己臉上吐唾沫的王八蛋。
林沖一把揪住王倫,大喝一聲:“你他媽別欺人太甚!”
然后拔出腰刀,一刀捅進他的胸膛。
周圍的人全都目瞪口呆,瑟瑟發抖。唯有林沖怒發沖冠,巍然屹立,有如天神。
我個人認為,這的確是他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刻。
18
據水滸傳記載,林沖殺了王倫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是向晁蓋下跪,說“愿為哥哥執鞭墜鐙”。
假如這是真的,無疑是非常令人遺憾的——剛才那個獅子一樣的林沖曇花一現,再也不見了。
但考慮到晁蓋還被捆著,該描寫應該是不真實的。
事實是杜遷宋萬向林沖磕頭求饒,還帶頭喊“堅決要求林沖當一把手!”、“林沖是山寨的大救星!”
但林沖卻出人意料地宣布,要投票選舉山寨頭領。
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大家都將信將疑。
杜遷宋萬當場跪下大呼:“山寨弟兄素質太低,不能實行民主啊!”
其他人也以為林沖是以退為進,試探他們。
吳用戰戰兢兢地問道:“林……頭領想讓我們選誰?”
林沖說我不參選,你們愛選誰選誰。
關于林沖此舉的動機,長久以來不為人所理解。
說實話,我也不明白。思考良久,才勉強得出一個結論:他是怕作為山賊頭子,名字被傳出去,牽連家鄉的親人。
作為一個政治人物,這是不可原諒的幼稚。
這充分說明了為什么林沖沒有成就大業。
在中國想成就一番霸業,豁出幾個親人是起碼的條件。
有人甚至做過統計:
犧牲一到兩位的,可以成為名臣,比如和紳;
犧牲三到五位的,可以做霸主,比如劉備;
至于失去六位的,能成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總之,那天的選舉結果是這樣的。
第一輪投票結束后,林沖開始唱票:“吳用,一票,阮小二,一票,公孫勝,一票,劉唐,一票……一人一票,這怎么辦?”
對于這個結果,有兩個人表現出無比的憤怒。
第一個就是阮小二。本來他以為自己一直出力最多,應該深得人心才對;
退一萬步講,自己也應該能拿三票——但不幸的是小五和小七認為哥哥肯定當選,還不如給自己投一票,弄個副寨主什么的當當。
另一個憤怒的人是公孫勝。
他回頭瞪著羅真人,質問他為什么不選自己。
羅真人不慌不忙地說:這時候想起我來了?平時跟你借盒煙那個難??!
吳用站起來說,林教頭要是實在不愿當頭,那么我看這個山寨的領導到工作我就先來抓一下。
公孫勝當即表示反對。
一片吵嚷聲中,林沖宣布本輪選舉無效,進行第二輪。
為了防止選舉再次無效,林沖又規定,每張選票必須選兩個人,否則作廢。
很多人被這個規定難住了,拿著選票不知第二個名字該填誰。
吳用也不例外。接下來的事你大概也猜得到——他東張西望,忽然看見像個傻逼一樣被綁在外邊的晁蓋,頓時大喜過望,添上了他的名字。
不幸的是大家在這個問題上采取的措施是一致的。
只聽見林沖宣布統計結果:“吳用一票,晁蓋一票;劉唐一票,晁蓋一票;阮小二一票,晁蓋一票……”
晁蓋就這樣全票當選為山寨頭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