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黃如蠟,居幽雅自知。
年年香對雪,此畫任填詞。
第一次見到臘梅是在南京鐘山,香牽引,心神之間倏然而入,遂又飄忽浮動,驚道:這定是暗香了。大路兩旁的樹上,一朵朵掛著雨珠薄蠟般的小黃花然然欲言,那一刻是花與詩與書的不期而遇。
接下來“暗香”讓我苦思,原來臘梅和春梅并不同科,暗香兩字的記載“香在無尋處”,是梅特有的芬芳之氣,那么到底是哪個?“梅許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廣翻詩書而無果,是否騷人眼里同“梅”?清代才子李漁寫道“蠟梅者,梅之別種,殆亦共性而通譜者歟?然而有此令德,亦樂與聯(lián)宗。”,看來古人似乎并未區(qū)分。二花花期相近,味頗似,一濃一淡,臘梅開花早,從最冷的臘月開始到轉(zhuǎn)年二月春梅大面積開放時也還有很多花依然盛開。后來因此也詢問過很多人,普遍熟悉的是春梅,不知道是人多畏寒還是花幽小的緣故而少被人知。二零一六年初在青島礁石綿延的海岸,《雪林午記》上方棧橋上的崖壁下見到了幾株紅心臘梅,拍照留念之時聽見有人說“常從這里路過都沒注意還有花”。自然界的靈物眾多,氣息到或不到,緣就分出了,人、物都如此,為了紀念這些長在海邊不怕嚴寒的梅花,帶回了一些種子。
記得余秋雨的《文化苦旅》提到臘梅雪中香,給人戰(zhàn)勝疾病的希望——“所有病友的情感都投在臘梅身上了,帶著一種超然的執(zhí)迷。”,“在臘梅眼前,大家全部懂了,天底下的至色至香,只能與清寒相伴隨。”。
二零一五年初也是因黃蠟小花而結(jié)宿,美麗的花美麗的心情由此開始一段早春的紹興之旅。
李漁關(guān)于臘梅的記述還有一段“吾又謂別有一花,當為蠟梅之異性兄弟,玫瑰是也。氣味相孚,皆造濃艷之極致,殆不留余地待人者矣”。偶記雖是我最喜歡的書,但關(guān)于臘梅的說法卻也不同:其一,蠟梅花小,多居幽,蜜蠟般特殊的色質(zhì)似隨風雨陰晴而不同——遇雨水淡清雅,遇雪鮮妍明麗;其二,花香飄忽難尋,捕捉數(shù)次皆是忽而之間,婉而能轉(zhuǎn)。呵,許是我愛之有詞又許是一息相通呢。
詩、詞、暗香,一個冬季的揚州尋梅開始了。
臘梅又名寒梅、黃梅屬于灌木,花開在最冷的臘月,梅花屬薔薇科,落葉小喬木,開在早春。
揚州的臘梅多長在園林故居,只要去老園子多便能尋到,還能訪到老樹,蜀崗西峰的梅花山上則沒有。
史公祠又名梅嶺,有史可法旳衣冠冢,墓前寫有“數(shù)點梅花亡國淚,二分明月故臣心”,嶺上各種梅樹廣植,春梅未苞時,窗前、庭內(nèi)、榭道、嶺上黃珠朵朵。其中晴雪軒庭前有一株冬梅已有三百多年,園林工人說它開花較其它品種蠟梅稍晚一點,最冷的時候開放。
黑門高墻花傳香。
個園冬山有兩株梅樹,一株樹干很高根部結(jié)瘤,一看便感覺是老梅樹,秋山的住秋亭兩側(cè)有對聯(lián)“春在寒梅枝上尋,秋從夏雨聲中入”,可見臘梅在古人精神世界的位置。在百花凋零的冬季梅花在冬山、亭邊、檐下在竹林出處盛開。
如是尋幽臘月里。
瘦西湖的臘梅有兩處,萬花園和徐園,徐園后面有很多臘梅樹,其中一株很高很高,樹的結(jié)瘤個累個想必年頭久遠。
荷花池里影園遺址淡煙疏雨處有大小樹七八株,一株大樹于小徑正中柯枝疏影,花開時飛鳥盤桓游人不斷,彎溪上常見黃色花粒,估計是鳥啄飛落的,公園東門不遠處也有臘梅。影園是明末名仕鄭元勛為母親建,當時江南的知名園林,荷花池的臘梅有素心臘梅、小花臘梅、紅心臘梅,品種較多。
淡煙疏雨鈴何系?
盧氏老宅的水榭邊幾株臘梅戴雪佇立的畫面似是一冊書的封頁又似故事的花絮,而花或是漫然聽著南人北人談“鹽商那些事”。
商邸有梅風不冷。
高郵,秦觀讀書處也有多株臘梅。文游臺下,怪獅、古井、幽林、稼禾。
珠黃點點千年外。
此外,還發(fā)現(xiàn)兩處。近郊的菜田里一株臘梅,很是醒目,不知是什么樣情愫的農(nóng)人,也許耕讀;汶河路通往淮海路的一個小區(qū)的樓邊,私人搭建的一個花壇,正花開迎年。
從老宅園里的這些臘梅足跡猜想這些花不知從何時開始就與尚雅之士共朝夕了。雖然很多樹不老亦不古,但園林多是因循原來的風格,比如影園全部毀于戰(zhàn)火,建國后參照園主自記重建。
臘梅之伴文人、布衣、農(nóng)人、達官、商賈而居,寒冷的臘月,凌風而開的花明亮的不只是風雪、歲月、家更是深處的精神世界。
百草千花我都喜歡,比如金錢草,呵。梅花更是所愛,在很多人眼里是孤芳,在我眼里則是一團皎潔的清明與祥和,紅梅、宮粉,尤其綠萼梅,一分水綠八分的盈白,這些香氣每年都會被我收藏,比之多次,依然更好與白雪共輝的臘梅,三弄一曲臨風立。
二零一二年歲末雨雪后,也是江南多年未見的一場不小的雪,瘦西湖的賞雪讓我知道臘梅花原來是知冷的,它也冷。
幾天的冬雨氣溫突然驟降,一夜加雪,翌日雪未消融,但是梅樹上卻很少雪,也無一朵花戴雪,觸摸一朵,花已凍僵,一朵一朵的看過去…
殘酷的雨夾雪,太冷了,希望它們能復蘇 。
之后,每隔兩三天就去看,那批花和苞都沒有復蘇,抱在枝頭,無數(shù)黃梅又打出新朵,迎風頂雪,此時花兒象一名名無畏的戰(zhàn)士,普通的植物普通的花,生命卻是震撼的,它們捍衛(wèi)的是生命的本色還是自然之道?那些凍僵的花已不能綻放,唐代詩人陳亮詩云“欲傳春信息,不怕雪埋藏。”。
這般頑強,暗香一縷臘梅當否?
青島帶回的臘梅種子發(fā)育成苗后,正漸漸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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