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和家人游多瑙河,途經若干大城小鎮,在德國Passau的“公廁”,見“尿兜”近去水(尿)小孔處有一像蜜蜂的物體,本能地用力射之,但射之不去,戴上老花眼鏡近觀,方知此物體為一大小與形狀皆類蜜蜂的圖像;何以有此“裝飾”,大惑不解;詢之早已成家立業且算是見過世面的小輩,亦面面相覷,答不出所以然。
回香港后小輩傳來原刊于2月1日Works That Work Magazine(網址同名后綴.com)一篇題為《目的在削減清潔費用》(Aiming to Reduce Cleaning Cost)的妙文,細讀之下,方知男人尿尿的方法已在歐洲起革命。未及正題之前,先看看小解應該用哪個詞兒較恰可。小便較小解易明亦頗“斯文”,但何如北方俗話尿尿或老廣的屙尿傳神——尿與屙是動詞,顯得更加活潑生動。
據這篇出自荷蘭知名財經記者Evans-Pritchard之手的特稿,原來設于“尿兜”(想找到較雅的名詞,查字典,是“小便處”〔“尿壺”及“貯尿器”〕,這些亦可以是“廁所”的別稱,因此還是用廣州土話為佳;可攜帶的“尿兜”,亦稱“便壺”、“夜壺”、“尿壺”、“溺壺”及“尿鱉鱉”等)去水孔附近固定位置的圖像是蒼蠅,而首家用有此圖像的“公廁”,是荷蘭阿姆斯特丹的Schiphol國際機場。
筆者所見的“蜜蜂”,栩栩如生;這只蒼蠅,據說亦有乘風飛去的動態,尿尿者射之不去,才悟不是真的。
為什么要在尿兜上作此“藝術加工”?原來是機場衛生工作負責人與行為學家的共同設計——當尿尿者人人欲射之使去,等于他們瞄準去尿小孔,如此這般,便不致尿液四濺,有害衛生。
行為學家的研究,顯示男性尿尿不喜歡無的放尿,而是傾向“射物”(cannot resist peeing on things),特別是那些可以“射掉之物”,以如此方可彰顯“男子氣概”。換句話說,如果沒有目標物,便可能會漫無目的四射,結果難免造成環境污染,加重清潔工人——以西歐為例,大都為女性——的工作量。
為了讓男性尿尿能夠集中亦即有目標地射尿,專家設計過不少裝置,如防濺板(Splashback)、放于尿兜之下的橡板、防止尿液外泄的高邊尿兜以至承載體特別深令急射的尿液不致“反彈”落地……但所有種種創新發明,都無法扭轉“頭腦簡單的男性”喜歡與尿共舞的“惡習”,結果不論什么尿兜,清潔女工都有怨言,常常因此要加班工作令廁主(或廁所經營者,歐美有不少經營連鎖性廁所的公司)的開支上增。
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阿姆斯特丹機場的衛生部門,終于想出于尿兜加目標物令尿尿者瞄準射尿以減少亂射帶來的困擾,最初是于去水孔旁印上高爾夫球、蜜蜂(果真有此)及花草,但以Schiphol機場的蒼蠅最受尿尿者歡迎——人人校準目標射此人人皆曰可除之物,結果雖不能說皆大歡喜,卻把四濺的尿液減至“最低”。現在尿兜有蒼蠅圖案的還有紐約肯尼迪機場第四號候機大樓,但加上其他圖像的則不計其數,只要加上尿尿者以為可射之使去的目標,便會收不致亂射之效;不過,曉是如此,男性尿尿完畢前循例的Shaking the dew off the lily,便不能保證地板不會濕漉漉……一些非正式的“調查”顯示這類“有圖尿兜”減少尿液四濺(reduce spillage)的成數達百分之六十至八十之間,即使只有百分之五十,亦值得試行。經營廁所的公司指出清潔地板的費用占經營開支約兩成,如果這方面可以省水省力,經營成本便會明顯下降。
在有圖像尿兜興起的現在,亦有人把公眾憎厭的人相置于去水孔之旁,當然眾人尿尿之意在鏟除、侮辱此人。導致2008年冰島金融危機的一眾銀行家的肖像,便一度成為熱門尿兜飾物;香港的高登網站曾拍得政府總部內某男廁尿兜驚見異物,此“異物”正是689大頭相!然而,那極可能是好事者的設計而非實景攝制。
有圖尿兜雖然效用不錯,不過,由于尿尿的方式正在向無污染境界“進化”,那等于說與時并進者會著力于加入“進化”行列而冷落尿兜的設計。
男性尿尿進化是從站立轉為蹲坐。去月底《大西洋月刊》有《站著尿尿權利之勝利》(A Victory for the Right to Pee Standing Up),真是非常有趣有啟發性。
文章從德國杜塞多夫一宗與尿尿有關的官司說起。話說租客尿尿時尿液四濺,令尿兜下的云石變色;租客退租時,業主以換云石需財為由,扣起部分押金。租客認為豈有此理,遂告將官里……
這場勝負似乎未定的罕見官司,引起傳媒熱烈討論一個在德國醞釀多年的問題——男性尿尿時是否應改站(Stehpinklers)為坐(Sitzpinklers)?
男性社會的“傳統智慧”,認為站立尿尿才能彰顯男子氣概,因此,當此議傳至英國時,2004年9月《每日電訊報》有論者指“坐而尿尿”是娘娘腔(Threats to Masculinity),大男人不應為;但仍有潔具公司生產一種特殊坐廁,當揭起蓋子(準備站立尿尿)時,會發出“責備之聲”,希望此公會改站為坐以解忍無可忍之急。
不知什么緣故,“號召”男性“坐尿”最力的是德國女性;而基于“坐尿”遠較“站尿”衛生及有益健康(?)的大道理,德國前總理施勞德(G. Schroder,1998-2005年在位)是“坐尿”的強力鼓吹者(有否寫進競選政綱,則不得而知)。
德國之外,瑞典和中國臺灣亦是“坐尿”的支持者(臺灣情況如何,希望有熟識寶島尿情者為文說之),然而,要全球落實這種尿尿方式,即要改變數萬年來大丈夫直立尿尿的傳統習慣,亦可說是男性展示雄風的最后招數(The Last Bastion of Masculinity),恐怕不是易事。與此同時,有見于男女廁廁位平均分配對女性不公平,認同男性應“坐尿”的芝加哥大學法學院教授瑪麗·凱斯(Mary Anne Case),2010年著文《為何不消取尿兜分隔法則》(Why not abolish the laws of urinary segregation?),她今年還接受普林斯頓大學學生刊物的訪問,大談如何設計模范廁所(Searching for the Model Toilet)。一向以來,男女廁平均分配,即男廁和女廁占用相同的地方和設備,但男性因為“輕裝”,“方便”起來較女性快,女廁大排長龍男廁人流較順暢已是公共場所“洗手間”的常象(公開表演如音樂會“中場休息”時間愈來愈長的底因是遷就女性,因為她們“上廁所”消耗的時間遠比男性長)。為了解決此一老大難問題,凱斯建議公共場所的廁所(不能稱為公眾共享的公廁吧),應效法機艙“個人使用,兩性分用”(single-user, unisex toilet)的廁所。此議極有道理,唯有如此,才能徹底解決女廁經常排長龍的問題。
人人每天數度“光顧”的廁所和(男性)尿尿方式大家以為習慣如昔,相安無事,哪知內里正在醞釀革命性巨變!筆者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一句說了等于沒說的陳腔),飛機廁所會下降凡間而男性為了環保會改站尿為坐尿。也許,西九的演奏大堂可興建現代化廁所,最低限度此創舉可令香港成為世界性的“熱門”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