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王禮民 ,籍貫山東菏澤,新中國同齡人,省直機關退休。曾從事教育工作20多年。愛好詩詞雜文寫作,喜歡書法攝影等。有各類體裁的文章及詩詞在報刊發(fā)表,有些雜文并獲獎。
難忘童年拉“拉兒”
王禮民(山東菏澤)
在我的故鄉(xiāng)魯西南,也就是如今的菏澤地區(qū),我們小的時候,男孩子非常喜歡玩的一種游戲叫作拉“拉兒”。“拉兒”也叫“拉子”,我不知道現(xiàn)在是否還是這個叫法。
“拉兒”是什么,如果不是我們那個地方的人,你連想也想不到,不過,我若說出它的學名,你一定不會陌生,“拉兒”就是“陀螺”。
“陀螺”為什么會叫“拉兒”,或許就是因為在打陀螺之前,首先要用鞭子把它纏繞幾圈,然后稍稍用力向前一送,再順勢向后用力一“拉”的緣故。這樣一來,“拉兒”就憑借著慣性在地上旋轉起來,打“拉兒”的人就可根據(jù)“拉兒”的轉動情況進行抽打,加快它的轉速。
我們小時候,沒聽說“拉兒”有賣的,即便有,也沒誰為此舍得花錢去買。我們玩的“拉兒”全是我們自己制作的,或是家人幫忙制作的。因為小孩子制作這東西要用刀削,稍不注意,容易傷著手,大人是不放心的。
做“拉兒”首先要選一截5,6公分長的木棍兒,粗點細點都沒關系,可以因材制作。我們選擇的木棍兒一般有雞蛋般粗細。理論上講,木頭堅硬一些為好。因為那樣做出來的“拉兒”份量重一些,旋轉起來比較穩(wěn)定,不易傾倒。有條件的當然是選柏木、棗木或是槐木的為好。然而我們那時誰管的了那些,能找到一截合適的木棍就不錯了。
選好合適的木棍之后,制作“拉兒”就是開始將一頭削尖,就如同小學生削好的鉛筆頭,然后打磨光滑一些就算是大功告成。
當然也有給“拉兒”的下面刻一個小“乳頭”的,也有在“拉兒”腰圍刻幾道溝槽的。還有人要給它裝飾一下。比如,在“拉兒”上方的平面中間點上鮮紅的圓點,“拉兒”的身上畫上花紋,“拉兒”轉動起來就會非常好看。如果再高級一點,還會給“拉兒”的尖端鑲嵌一截鋼釘或是鋼珠,這樣,“拉兒”與地面的摩擦力就會減小,轉動的時間也就會更長。但,最普通的“拉兒”就是一截短木棍削尖一頭。
拉“拉兒”的另一個工具就是要有一只抽打“拉兒”的鞭子。這個更簡單,尋一根粗細合手的木棍,系上一條麻繩即可,相對比做“拉兒”那可是省事省力多了。
按說,做一只“拉兒”似乎不是一件什么困難的事,可是,在我們的童年,人們的生活普遍比較困難,連吃的、燒的都不夠用,要尋找一截做“拉兒”的木棍也不是那么容易。記得我的伙伴就把家里的搟面杖和農具抓手偷偷砍掉一截做了“拉兒”,結果我不說,你也知道,不是挨打就挨罵。
在那個歲月,不得不說,我們的童年,尤其是我們農村的孩子,可玩的玩具簡直是太少了。總不能生長到10幾歲還天天玩尿泥吧。大多數(shù)的孩子連一個鐵環(huán)、皮球都沒有玩過,相對制作一只“拉兒”還算比較容易。也許是處于這種原因,拉“拉兒”也就成為我們的共同愛好。
在我的童年,在我的印象中,我從沒有一件像樣的玩具。就連一只稍好一點的“拉兒”也沒有。我父親在外地工作,家里相對別人還算是“有錢”的,可是,我不知道,一向非常疼愛我的爺爺為什么從不舍得給我做一只讓我喜歡的“拉兒”。爺爺是個不愛玩、不會玩的人。不打牌,不下棋,不喝酒、不抽煙,什么浪費時間、浪費財物的事情從來不做,一生就是辛勤的勞作、干活。也許是他希望他的后人能成為“會過”日子的人,所以,不希望我從小養(yǎng)成貪玩的“惡習”,從小懂得“業(yè)精于勤荒于嬉”的道理。而我偏偏生就的一個愛玩、貪玩的性格,看到別的小朋友都有“拉兒”而自己沒有就和爺爺賭氣,自己動手,自力更生。我做出來的“拉兒”雖不怎么好看光潔,但也能跟著大家湊熱鬧,濫竽充數(shù),樂在其中。
拉“拉兒”的娛樂活動非常適合我們農村小朋友,簡便易學,對場地沒有特殊要求,只要有一塊平坦點的地方就可以玩。可以在自家的院子里玩,也可以到大街的空地上玩;即可一人“獨樂樂”,也可與小朋友一起“眾樂樂”。我拉“拉兒”的技術雖不咋行,卻也常常和小朋友一起也玩得廢寢忘食、樂而忘返,直到家人來喊才回家吃飯。
拉“拉兒”的最好時節(jié)“大約在冬季”,那時間,秋收已過,農活已少,碾谷場上平整寬闊,地面光潔,于是小朋友們以及一些大孩子們便不約而同地來到這塊“廣闊天地”,各自展示自己的藏了許久的“新式武器”,炫耀自己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大家的“拉兒”果真是不盡相同,有如碗口般粗細的大口徑的“火箭炮”、茶杯粗細的“導彈頭”、兩頭尖尖的“飛毛腿”、短粗敦實的“坐地炮”,這些都屬于“豪華陣營”、“超級大國”。看著他們得意炫耀的神氣,真的令我們“土八路”們艷羨嫉妒恨;但,更多的還是普通列裝“土槍土炮”、“土雷子”。那時我想,將來我長大有錢了,一定要找人制作最好的“拉兒”超過他們。
后來,我長大了,但也離開了那個生我養(yǎng)我、給我的童年帶來諸多“酸甜苦辣”的故鄉(xiāng),離開了兒時既親密友好、又常常爭吵打斗的伙伴,心中的滋味說不上是慶幸、是快樂,還是憂傷。而今已過古稀之年的我,每每想到這些,心里真的就像打碎了的五味瓶。
我懷念童年的故鄉(xiāng),懷念兒時的伙伴,可令人遺憾的是,他們有的卻已經離開那一方熱土,駕鶴到另一個世界了,這其中就有我的幾位堂兄。至于早年孩童時候“將來要制作最好的“拉兒”超越他們”的誓言也早已經忘到九霄云外了。現(xiàn)在想想,不知當笑(笑自己天真)還是當哭。
還是回歸到正題。
在打谷場上拉“拉兒”是我們農村小朋友非常盼望或者說期待的時刻。那時間,我們上學,學習可不像現(xiàn)在的孩子這樣忙,放了學基本沒什么作業(yè),春夏秋季放學后都是要給家里的大人幫幫忙,割草、放羊、拾柴火,沒時間忘情的玩游戲、拉“拉兒”。
冬天可就不同了。地里、家里基本都沒了什么事,正是孩子們盡情玩耍的黃金時節(jié)。大家來到碾谷場上,不僅可以展示自己心愛的“寶貝”,更要進行才藝表演,顯示自己的才華本領;有人還暗暗決心要和某某決一雌雄,一爭高低。那場面讓我至今難忘。
看,表演開始了。大家紛紛拿出自己的“拉兒”,“躍馬揚鞭”,“鞭打快牛”,一只只“拉兒”如風車般旋轉,有的快的簡直看不到了“拉兒”本身,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像一只釘子定在那里一動不動。有的“拉兒”上面涂了彩色,轉動起來猶如一團火焰升起,煞是好看。有幾位大孩子的“拉兒”不知上頭附加了什么,轉動起來“嗡嗡作響”,與那場上抽打“拉兒”的鞭子聲,共同奏響一曲“黃河大合唱”般的交響曲;那陣勢讓我們沒有見識的農村娃娃覺得好雄壯,頗有點“沙場秋點兵”味道呢?
但“拉兒”高手過招卻不是僅僅比“拉兒”飛快的轉速,還要比“慢速度”。慢而不倒,那才叫一個“高”。
快看,被稱為“拉兒”高手的一位“爺們”,他的“拉兒”簡直就像一個喝醉酒了的醉漢,搖搖晃晃,幾乎就要跌倒,他依然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不去抽打加力,驚得眾人提心吊膽。在后來的比賽“叫號”(即“挑戰(zhàn)”)中,他的“拉兒”成為最終倒下的一個,“高手”之名令人心悅誠服。
冬季的碾谷場不僅是孩子們的樂園,也是大人們常去的地方。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常常是脫去棉衣,滿頭大汗,大汗淋漓,汗流浹背,直累得氣喘吁吁。大人們看到孩子們玩得高興,他們也從孩子們那里分享到快樂。說來也怪,孩子們無論怎樣折騰,卻少有感冒的。農村的孩子就是皮實,不怎么見世面,卻沒少經風雨。風里來雨里去,“嚴寒冰霜腳下踩”,從小練就一身好身骨。
在冰凍上面拉“拉兒”是孩子們最盼望的最可寶貴的“黃金時刻”。我們村子以前有寨子,寨子里外有取土形成的“壕溝”,我們稱之為“坑”,就是水塘。我家的南面的“南坑”是村子里最大的“坑”,一年四季都有水,每年冬季最冷的時候便結下厚厚的冰,很是堅硬,人們可以盡情在上面滑冰、游戲、玩耍。拉“拉兒”是最合適的冰上項目。冰面光滑潤潔,“拉兒”在上面飛轉,猶如一個個芭蕾舞舞蹈美人在表演,引來陣陣喝彩叫好聲。
在冰面上拉“拉兒”也會常常發(fā)生跌倒摔跤的“動人”畫面。由于抽打“拉兒”時重心不穩(wěn),摔跤不足為奇。只是有人摔跤的姿勢令人覺得好笑。有摔倒四腳朝天的,有摔的如“餓虎撲食”的,有摔倒嘴啃“拉兒”的,有摔倒后滑行好遠的,有摔倒后和別人撞在一起的……,引得整個冰場上傳出一陣陣歡笑聲。由于身穿棉衣,卻從不見有誰摔傷,也沒聽說過冰凍開裂的事。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隨著時代的變遷和人們生活水平的改善提高,如今兒童玩具簡直就是極大豐富,應有盡有,無所不有。既不乏高智能、高科技、高仿真的“三高”產品,更不缺少大眾化玩具,真正的一個“亂花漸欲迷人眼”,眼花繚亂,嘆為觀止,可,但不知兒童時代伴陪我們成長、給我和兒時伙伴帶來無限快樂的“拉兒”,現(xiàn)在家鄉(xiāng)農村的孩子還玩嗎?是否早已不見了呢?
我懷念我拉“拉兒”的那個“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時代,那個害怕回憶、卻又身不由己、常常讓我回憶的難忘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