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長墓
8月12日上午9：00，我們離開都吉臺，10：11到達先進村。我原先掌握的材料是，公冶長墓在諸城市馬莊鄉先進村，到了之后才知道，先進村已劃歸賈悅鎮。在先進村的村外，我們見到了公冶長墓。墓是一座普通的封土堆，墓前有一座牌坊，很新，估計立的時間不長，上面沒有任何字跡。墓前有一通石碑，碑首刻有龍紋，上書“春秋”2字，下方是碑文，上款寫的是：“公元二零零六年歲次丙戌清明谷旦，七十五世孫憲均薰（熏）沐頓首拜書。”中間的大字為：“始祖先賢高密侯公冶子長暨德配圣門孔孺人之墓。”“孔孺人”指的就是孔子的女兒，說明這是他們的合葬墓。下款為：“七十五世孫憲均，七十六世孫慶瑤、慶云，七十七世孫繁信重修敬立。”
公冶長墓碑
我們正在墓前拍照的時候，從村里走來一個人，自我介紹說，他是公冶長的七十七代孫公冶繁友。見到公冶長的后人，我真的十分高興，緊緊拉著他的手，在公冶長墓前合了張影。
公冶繁友告訴我們，公冶長的墓原來并不在這，而是在西北不遠的錫山上，也叫公冶山，有墓有祠，祠就建在墓上。據清乾隆《諸城縣志》記載，明弘治六年（1493），山東按察司巡海御史趙鶴齡來諸城檢察工作，并拜謁公冶長祠，由縣令馮杰陪同。參拜完之后，趙鶴齡問公冶長的墓在什么地方，馮杰告訴他就在祠的下面。趙聽后覺得這樣很不合適，遂即倡議，將祠移于墓前，把墓培土成冢，墓周圍移植樹木，還增設了左右兩廡、門樓、墻垣等，并固定廟戶二人看守。從此，公冶長墓、祠形成了一定規模。
明時發現山上有錫礦，為了開采，便將公冶墓和祠遷到山下的公冶場村北，即我們現在看到的地方。此地的公冶長祠和墓受到歷代執政者的重視，多次進行維修，特別是乾隆二十七年（1762），“知縣官懋讓既修祠、墓，以田隸校官俾奉祀焉，祭以三月三、九月九”。此后，前來拜祠祭墓的人更是絡繹不絕。至民國初，墓、祠更趨完善，計有三間祠堂，內塑公冶長彩像，四壁掛有歷代圣哲文士的詩、畫、文、聯等。
可惜在1945年土改期間，公冶祠被毀，院內石碑被砸，古木大樹被砍光，公冶墓也被挖開。1965年諸城縣第一次文物普查后，將墓確定為縣級文物重點保護單位；1973年諸城縣第二次文物復查時，公冶墓得到重新保護，村內群眾自發的將坑填平，又重新培土成冢，恢復了原貌。2006年清明節，公冶長第七十五代傳人公冶憲均立“始祖先賢高密侯公冶子長暨德配圣門孔孺人之墓”碑于墓前。
眼前這個先進村，原名公冶場村，后并于近賢村，“文革”時改名先進村。村民談起此事，覺得心里很不平衡，說他們正在給上級打報告，要求改回近賢村，因為靠近賢人嘛。
關于這座公冶長墓，歷史上早有記載。《后漢書·郡國志三》“有瑯邪國姑幕縣”句下南朝梁劉昭注：“《博物記》曰：淮水入城，東南五里有公冶長墓。”這應該是關于公冶長墓最早的記載。后來的一些記載，基本都本此說。據1992年《安丘縣志》載：“姑幕故城位于縣城南35公里的石埠子鄉石埠子村。”據1992年《諸城市志》載：“公冶長墓，位于市境西部的錫山子東南麓，今先進村東北側。”石埠子村在先進村東北約15公里，距離相差不是太遠，基本可以確定張華《博物志》上的說法。
談起公冶長，村民們都知道他曾蹲過監獄，這在《論語·公冶長》中也記載：“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紲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這段話只是說了公冶雖然入獄，但“非其罪”，不過具體因為什么入獄，則沒有說。而在這一帶，流傳著許多關于公冶長懂鳥語而入獄的故事，且有多個版本。
這一故事由來已久，早在南北朝時期經學家皇侃的《論語義疏》中就有記載，他引述一本名叫《論釋》的書說：“公冶長從衛還魯，行至二堺上，聞鳥相呼往清溪食死人肉。須臾見一老嫗當道而哭，冶長問之，嫗曰：'兒前日出行，于今不反，當是已死亡，不知所在。’冶長曰：'向聞鳥相呼往清溪食肉，恐是嫗兒也。’嫗往看，即得其兒也，已死。嫗告村司，村司問從何得知之，嫗曰：'見公冶長道如此。’村官曰：'冶長不殺人，何緣知之？’囚錄冶長付獄。主問冶長何以殺人，冶長曰：'解鳥語，不殺人。’主曰：'當試之，若必解鳥語，便相放也，若不解，當令償死。’駐冶長在獄六十日。卒日，有雀子緣獄柵上相呼：'嘖嘖（兩個口加雀字）。’冶長含笑。吏啟主冶長笑雀語，是似解鳥語。主教問冶長：'雀何所道而笑之？’冶長曰：'雀鳴 “嘖嘖（兩個口加雀字），白蓮水邊，有車翻，覆黍粟，牡牛折角，收斂不盡”，相呼往啄。’獄主未信，遣人往看，果如其言。后又解豬及燕語屢驗，于是得放。”
皇侃引了上面一大段話之后，又下結論說：“蓋此語乃出雜書，未必可信，而亦古舊相傳云冶長解鳥語，故聊記之也。”說明他對這種說法持懷疑態度。
但到了唐代，公冶長懂鳥語的說法開始盛行。沈佺期《同獄者嘆獄中無燕》中有云：“不如黃雀語，能免冶長災。”劉長卿《非所留系每晚聞長洲軍笛聲》云：“白日浮云閉不開，黃沙誰問冶長猜。” 白居易《鳥雀贈答詩序》云：“余非冶長，不能通其意。”
我與公冶長七十七代孫公冶繁友合影
明《青州府志》則對此事說得更加具體：“世傳公冶長能解百禽語。一日，有鷂來報長曰：'冶長，冶長！南有死獐！子食其肉，我食其腸。’公冶長應而往，果得獐，然其無意飼鷂以腸也。鷂是以怨之。居無何，鷂又來報如前。長復往，望見數人圍一物而嘩。長以為死獐，恐人奪之，遙呼曰：'我擊死也，我擊死也！’至，乃一死人。眾遂逮長見邑宰。宰審問，長再三辯，宰曰：'爾自言“我擊死也”，何為詐！’冶長無言以對。”
當地人根據以上諸種傳說，編了一個通俗的公冶長通鳥語的故事：一天，有只鳥兒飛到公冶長住處叫道：“公冶長，公冶長，南山頂上虎拖羊（一作'狼背羊’）。你食肉，我食腸，快去取來莫彷徨。”公冶長聽到后便真的到了南山一看，果然有只被老虎咬死的羊。他把羊拖回家里煮熟吃了，忘了將腸子留給那只鳥，埋在了地下。鳥很生氣，決定報復他一下。一天，街上有個人被打死了，兇手在逃，許多人圍觀。鳥兒又飛到公冶長住處叫道：“公冶長，公冶長，大街市上虎拖羊，你食肉，我食腸，快去取來莫彷徨。”公冶長跑到街市，看到許多人圍觀，以為里面就是死羊，便大喊“是我打死的，是我打死的”！當時公冶長手里還拿著砍柴刀，人們當即把他抓進監獄，怎么解釋官府也不信他懂鳥語。一天，鳥兒又飛到監獄附近叫道：“公冶長，公冶長，齊人領兵侵我疆。沂水濱、沂山傍，當去御之莫彷徨。”公冶長聽到后要求見魯國國君，并說是鳥兒告訴他的。國君將信將疑，但為預防萬一，還是派兵前往，果然在沂水濱、沂山傍看到了齊軍。魯君派奇兵突襲，把齊兵打得落花流水。魯君這才相信公冶長通鳥語是真的，從牢獄里將他放出，并大加賞賜，還想加封他為大夫。公冶長覺得因識鳥語而得利祿很不光彩，所以沒有接受。
綜合以上材料，我們可以對公冶長梳理出這樣的思路：公冶長入獄一事，發生在他拜孔子為師之前。他到曲阜拜孔子為師，向孔子講述了自己的經歷，孔子相信了他的話，并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以證其清白。公冶長學成之后，帶著妻子又回到家鄉近賢村，在村北不遠的安丘城頂山讀書講學。孔子曾經前來探望女兒女婿，并帶來了兩棵銀杏樹苗，他們共同栽在了公冶長讀書處的門前，這兩棵銀杏樹至今猶存。
我與村民合影
關于公冶長的籍里問題，《史記》說是齊人，《孔子家語》說是魯人。當時的諸城屬魯，公冶長應為魯人。但在淄博市臨淄區鳳凰鎮小張王莊南1公里處也有一座公冶長墓，墓高6米左右，直徑約31.5米。此說若成立，公冶長應為齊人。現在的山東省淄博、安丘、諸城三地，是公冶長主要的活動場所，三地又相距不遠，他的故里到底為齊為魯，恐怕一時還說不清楚。
離開先進村，我們又踏上了前往日照市碑廓鎮的路，因為孔子見項橐的圣公山就在碑廓鎮。在路上談起公冶繁友，丕羽感慨良多，說，他就是一個普通農民，但那氣質，那修養，那表情絕不在有高學歷的人之下，從中可以看到先賢后裔的那種風范。
2013年8月29日第一稿
2013年9月2日第二稿
2014年5月27日第三稿
梅吉慶簡介：
著名傳統文化學者。1952年出生于黑龍江省牡丹江市郊區。畢業于哈爾濱師范大學中文系。在研究孔子方面有很深的造詣，自2012年以來，曾先后三次重走孔子路。出版有旅行記《跟著孔子去旅行》（上下冊），攝影集《孔子周游地域影像志》兩部力作。
項目簡介：
讀者在作者的帶領下，走回了歷史，走進了孔子的生活，就好像一個活生生的孔子站在你面前。人們會清晰的看到孔子是怎樣從一個普通人成長為圣人的，成長為受人尊敬的“至圣先師”以及“萬世師表”的。
我的旅行記《跟著孔子去旅行》
我的攝影集《孔子周游地域影像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