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9月,大方縣興隆鄉獅子村13歲的廖崴,以563分的成績考上了中國農業大學。廖崴就讀的專業是中國農大理學院化學系。在他剛剛領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母子倆卻開始為學費犯愁。2009年8月10日,本報率先報道了廖崴和母親來貴陽籌集學費的事件后,不少社會熱心人士向母子倆伸出了援手。之后,廖崴在各界人士以及中國農大的幫助下,順利入學中國農大。
一年后,廖崴在學校的學習和生活到底是怎樣的?本報記者于2009年12月中旬前往中國農業大學進行了采訪。然而,廖崴在中國農大的景況,似乎并不如大多數人想象中那么樂觀。
1、打擊
(父親再問他失敗的原因時,廖崴流著淚說,都是因為自己貪玩。)
爸爸,我拒絕接受采訪。
2009年12月12日上午,就在本報記者抵達中國農業大學,并與廖崴的父親廖清義約好采訪時,廖崴在食堂里對父親說,他不想再接受采訪。之后的幾天里,他一直沒有露面。
事情的起因,緣于2009年的期中考試。
在這次期末考試中,他的無機化學只考了33分,位列全班倒數第一。這樣的成績,讓這位被之前的媒體廣泛稱為“神童”的13歲孩子,顯然受到了少有的打擊。“在之前,他很愿意接受媒體的采訪。”父親廖清義說。
班主任杜鳳沛老師說,在全年級120名學生中,廖崴的成績并不好,一直處于倒數20名的群體中。2009年9月3日,廖崴參加了學校的英語分班考試。
“剛進校時,新生都要進行英語考試,并通過這次考試的成績來進行英語科目的分班。結果,廖崴的分數是全年級倒數第一名。”
杜鳳沛說,他們第一學期主要的課程有高等數學和無機化學等科目。他很擔心,如果廖崴的考試掛科,并達到25個學分,他將會被學校按規定勒令退學。
父親在知道他的無機化學成績后,去了廖崴所在的3號公寓寢室,并讓廖崴猜測自己到他寢室去的原因。廖崴說,因為他的考試失敗了。父親再問他失敗的原因時,廖崴流著淚說,都是因為自己貪玩。
隨后,他打開自己的儲物柜,取出那臺筆記本電腦,遞給了父親,讓父親負責保管。在此之前,他一直喜歡用這臺電腦玩游戲。“我故意不阻止他玩電腦的,是想讓他因過度貪玩,并導致成績落后而受到刺激后,自己自覺不玩電腦了。”廖清義說。
這次,廖清義的目的實現了。
2、陪讀
(廖葳一見到農大校長柯炳生,就一邊伸出手去和他握手,一邊說道:“幸會,幸會!”)
剛剛進入中國農業大學,13歲的廖崴就引來一片關注的目光。
2009年9月2日,他穿著墨綠色的短褲和迷彩涼鞋,在父母的陪伴下到學校報到。
不少人至今還記得當天的情景:在農大的新生報到現場,這個身高只有1.41米,體重34公斤的小男孩兒格外顯眼。在農大主樓,廖葳一見到農大校長柯炳生,就一邊伸出手去和他握手,一邊說道:“幸會,幸會!”柯炳生樂了,一下子把廖葳抱了起來合影,并問他:“為什么報考農大?”廖葳一點也不怯場,大聲回答:“因為農大好唄!”
在當天的報到現場,廖葳告訴北京的媒體,他的理想是當科學家。他計劃2年修完農大學分,然后考碩士研究生,然后再用2年時間讀博士,用3年時間讀博士后。
因為廖葳年齡太小的特殊情況,中國農大安排父親廖清義在學校教學樓值班,便于他邊工作邊照顧孩子。媽媽郝家瓊將繼續在南京打工維持家用。
北京一家媒體記錄了這樣一個細節:
“他年紀太小了,生活上不太會照顧自己……”
說到兒子,廖媽媽很不放心地哭了。看到媽媽流淚,廖葳就跟媽媽開玩笑地說:“你哭什么啊!這樣很丟我的臉哎!”一句話,把在場的人都逗笑了。
在中國農大,學校免去了他第一年的所有學雜費。
38歲的廖清義告訴本報,他每個月上15天班,每天工作時間是12小時,工作并不怎么勞累。每個月,學校會支付他900元左右的薪水。此外,學校還給他提供了食宿。吃飯在學校食堂,住處則是一個四個人住的宿舍,離兒子的3號學生公寓樓僅相隔一個足球場。
廖清義很滿意現在的陪讀條件。他每個月需要從工資中取出600元來支付廖崴的所有日常開銷,并略有積蓄。來北京半年多,他陪兒子去了天安門、故宮和長城等地。
每個星期,他會去兒子的寢室里看看他,或是兒子直接穿過足球場,去他的住處。“我現在就是想盡量讓他獨立,并不時刻都在他身邊。”廖清義說。
3、貪玩
(“進了大學后,不用天天監視他了,讓他自己慢慢去把握吧。”)
很少有一位大學生,會像小學5-6年級的學生一樣在課堂上嬉鬧。
但廖崴卻恰恰是這樣一位大學生。這位在班主任杜鳳沛老師眼里的孩子,“上課總不聽話,態度不認真,老是愛在課堂上嘻嘻哈哈的。”
杜鳳沛老師說,廖崴在情商上還是一個小學生,而智商方面基本上還是一個中學生的水平。這位在大多數老師眼里“聰明、接受能力強、反應快、理解能力強”的大學生,卻有著另外的一面“提問題的時候,看上去很懂,有時候似懂非懂。上課時,偶爾還會突然跑出教室去。”
“浮躁。”這是班主任杜鳳沛總結的廖崴上述問題的主要原因。
在中國農業大學的3號學生公寓寢室里,和廖崴住在一起的有6位同班同學,年齡均在18-19歲。離他老家最近的,是一位來自四川的室長。在室友們的印象里,這位13歲的室友很調皮,老喜歡給別人取外號。之外,身高1.4米的廖崴,還喜歡跟一位來自東北身高約1.8米的室友嬉鬧。幾乎所有室友都知道,廖崴最喜歡看動畫片《火影忍者》。平時,廖崴還喜歡在校園里和同學打羽毛球。
剛進大學,廖崴就參加了學校的武術協會。在這個協會里,他主要是在操場上跟協會里的其他成員學習一些最基本的武術套路。父親廖清義至今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這個協會里做了些什么。“進了大學后,不用天天監視他了,讓他自己慢慢去把握吧。”
和寢室里其他幾位室友一樣,廖崴也喜歡玩電腦。剛開始,廖清義的勸說,始終讓兒子無動于衷。最后,他不再管兒子了。他想等兒子因過度玩電腦,而讓成績一落千丈并受到刺激后,自己自覺不玩電腦。
廖清義的方法果然湊效。期中考試后,廖崴的無機化學只考了33分,名列班上倒數第一名。之后,他果然將筆記本電腦主動交給父親代為保管。
4、憂慮
(“在生活上,我們要求寢室里的其他室友對他盡量照顧。但在學習方面,必須要和其他大學生的要求一樣,不能降低。如果處處都搞特殊,那將來走上社會后,誰讓他呢?”)
翻開廖崴那本高中畢業留言冊,他的同班同學給他的留言里充滿了溢美之辭。在這些留言里,我們發現,他被不少“天才,神童”之類的詞語所定義和修飾。
班主任杜鳳沛說,廖崴浮躁的心態,在于之前被大家捧得太高。“在生活上,我們要求寢室里的其他室友對他盡量照顧。但在學習方面,必須要和其他大學生的要求一樣,不能降低。如果處處都搞特殊,那將來走上社會后,誰讓他呢?”
與杜鳳沛的憂慮相反的是,父親廖清義卻對廖崴的未來充滿了樂觀。
廖清義說,他像兒子這般年齡時,“還在讀初中,啥都不懂。”和自己相比,兒子比他當年要強得多。當年,他中專畢業參加工作后,好多為人處世方面的事情都處理不好,至少在這方面,兒子就要比他強得多。
在接受采訪時,廖清義一直在強調,對兒子的教育和管理,要采取引導的方式,而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采取一種粗暴的方式進行教育。
事實上,杜鳳沛老師的憂慮并非毫無來由。
他說,北京的一些大學曾開辦過不少“少年班”,但部分“少年班”的成才率僅為20%。在任何一個“少年班”,都存在一個共同的現象,那就是這些孩子的自信心與自尊心都特別強。少年班的特殊性,一方面激發了他們的學習熱情,但競爭也可能產生非理智的言行,有些孩子一時成為“落伍者”,就很可能會沮喪、嫉妒,可能對他人和集體產生排斥心理。
中國科學技術大學也曾辦過“少年班”。
在這個班上,昔日大名鼎鼎的“神童”寧鉑如今出家為僧、干政“自我封閉”、謝彥波“有心理問題”的“不幸”命運。這所大學的學生處副處長孔燕曾分析說,由于早年對“神童”的高頻率宣傳,對一些少年班畢業生造成了過多的心理壓力,以至于對他們后來的人生路產生了消極影響。
“我們不要對廖崴抱太多的希望,一切都還要看他未來三年多的努力。也不能給他施加太大的壓力,壓力過大,對他也是一種傷害,需要循序漸進地引導。”杜鳳沛說。
中國農業大學網絡新聞編輯部主任陳衛國告訴本報,在廖崴進入中國農業大學之前,也曾有一位13歲的孩子考入中國農業大學。“這個孩子的獨立生活能力很強,沒有任何親人來陪讀,現在他已經是校學生會一個部門的部長了。”
陳衛國相信,只要能及時引導,廖崴的未來仍然是很樂觀的。
廖清義也認為,如果從今開始,兒子不再貪玩,那他完全可以按照預期設計那樣,順利畢業,并考取研究生和博士等。在接下來的兩天里,在中國農大的寢室和學校網吧里,本報記者與廖清義都沒有找到廖崴。室友和父親推測,廖崴可能去圖書館看書去了。(本報記者 楊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