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日本為何笑納“倭國”蔑稱?
中國稱日本為“倭”由來已久,明眼人一看就知內含藐視譏諷,但古代日本卻不以為“蔑稱”,一度引以自稱五百年。
這是日本人文化理解能力有限、還是另有緣由?
要搞清這個問題,先要明白這個稱呼是怎么來。
查考歷史可知,這個稱呼確實不是“戲稱”,而是一個正式封號。
關于這一點,《魏史》有明確記錄。景初二年,即公元238年,日本島興起的第一個國家“邪馬臺國”,女王“卑彌呼”,“苦于國中有語無文”,遂遣使到中國,“使魏封之”,于是魏明帝曹睿封邪馬臺國人為“倭”。日本國王千恩萬謝,欣然接受。
我想日本的這種“笑納”行為,肯定引起中國人從古至今的不少偷笑,就像一直有人把日本太陽旗解釋為“傳承武大郎的炊餅”。然而,笑過之后,我們會發現,這個“倭”字并不是我們的笑柄,反而成為日本奮發圖強的一個理由。
眾所周知,歷史上日本有過四次“才變'(即四次改革), 大化元年即公元646年,孝德天皇開啟日本歷史第二次改革——大化改新。大化改新之后,日本的當用漢字也發生了革命,標志性的變化,就以“大和”代“倭”,讀音還是一樣的,但氣勢上已經不同——相近日本“山”讀音。小小島國,竟能從“倭”中導出“山”之力,不能不說是一種自強不息的文化心態。
而像“倭”這樣,被中原笑話的“稱呼”不止日本一類,類似情況在歷史中反復出現,但笑到最后的卻不是被蔑稱的人。
例如在《說岳全傳》中,宋軍統帥岳飛戰場上的最大對手是金國元帥金兀術,對于金兀術的“尊稱”是什么呢?不是大帥、將軍,而是“狼主”。
岳飛部下王佐,使用“苦肉計”,自斷手臂詐降金兀術,口中不斷稱呼“狼主千歲”——
“小臣王佐,本是楊么的部下,官封車勝侯。楊么失敗我只得歸順岳飛。昨夜帳中議事,小臣進言,金兵二百萬,實難抵擋,不如議和。岳飛聽了大怒,命人斬斷我的右臂,并行命我到金營通報,說岳家軍即日要來生擒狼主,踏平金營。臣要是不來,他要斬斷我的另一只臂。因此,我只得哀求狼主……”
如果以“狼主”稱中原將帥,那可能是一件大不敬的事。但在游牧民族當中,“狼主”可以成為尊稱,這與他們的狼圖騰相關。耐人尋味的是,漢民族也愿意以“狼主”稱呼游牧民族首領。這是為什么呢?
這就涉及文化心態。中原大臣,誰與“狼”粘上干系,那就是難逃奸逆貳臣。例如篡魏的司馬懿,就被史書描寫為“狼顧相”。中原人樂意之所以愿意以此稱呼游牧民族頭領,除了表面的“尊重”,不能排除其中暗含對敵首的譏諷。
對于漢民族口稱“狼主”的用心,游牧民族頭領可能也心知肚明,但他們不拒而笑納。顯然。他們擁有的也是一種強者文化心態,戰場上見高下,不以口舌取勝。
自強與自慰,是兩種不同的文化形態,而文化心態比文化圖騰更能驗證強弱。華夏文明以龍圖騰,龍盡管被描畫為“萬獸之首”,但世界上并無此物,等于虛幻之物。所以,在現實世界中, “龍”的表現形式往往是紙糊,當然打不過堅牙利爪的虎狼。
歷史反復證明:你怎么稱呼對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在實力上真正藐視對手。以稱呼之蔑,掩蓋現實之怯,其實是一種弱者文化的表征。
19世紀,中國依然不時稱日本為“倭”。但是甲午戰爭之后,此“倭”卻一再創造了蛇吞象的奇跡。壓得大中華半個世紀抬不起頭來。
對于半個世紀中國對日連敗,全世界大概都想問幾個為什么:
為什么自力更生的日本海軍幾個小時就毀滅了中國苦心經營的“亞洲第一海軍”?遼東戰場,為什么萬把日軍小跑著就占領了東北重鎮?為什么幾個日本人,就能讓一個縣的數萬中國人乖乖聽命……?
對于屢遭外敵屠殺與侮辱的民族而言,反復使用的手段往往是譴責。然而即便是譴責,“最無道德”首先不是野蠻的侵略者,而是不能保護本國人民的政府和軍隊。始作俑者,是他們抱殘守缺的本土“文明”。
有人說如果日本不侵華,中國在20世紀中葉就能成為世界強國。我認為此言太樂觀了,它忽視了我們的“文明本質”。
總是”以多敗少“的民族,肯定是“出了問題”。許多學者認為這個問題出在“血性”——只會譴責而不會自責,只懂得“仁義”大道理,不懂得“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弱肉強食”當然是“狼世界”的硬道理,但它并不能詮釋文明世界里的文明強弱。
追本溯源,更確切地說:舊中國問題出在華夏文明本身沒有實質性的變化。華夏文明包含太多的弱者文化,這些弱者文化,導致本文明“自慰有余、自省不足”,從而“不變應萬變”、以“精神勝利法”應對一切挑戰,其結果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