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馬克·沃特尼所生活的世界:時間是2035年,NASA正在執行第三次“阿瑞斯”火星載人任務,6位宇航員搭乘著阿瑞斯三號飛船來到火星,并計劃在火表進行為期30天的工作和生活。在那個世界,把人類送上火星早已算不上什么新鮮事,這次任務甚至不再受媒體追捧。
然而,在這次本該(相對)平淡無奇的火星之旅中,馬克·沃特尼,宇航員、機械工程師兼植物學家,阿瑞斯三號飛船指揮鏈的第六位,被困在了火星上,手頭只有最多維持一年的食物、設計使用壽命不超過半年的設備,下趟飛船卻要在四年后才會到達。電影《火星救援》的故事就此開始。
《火星救援》讓我們在143分鐘里,暫時成為了馬克·沃特尼的世界中的一員。在那個世界,它是所有人共同的故事。作為人類,我們從未在空間上與彼此相隔如此遙遠,從未經歷過如此漫長的別離。火星上有我們的一員:一天天消瘦的馬克·沃特尼,照料著一天天長大的土豆小苗們;在太空中,有阿瑞斯三號的5位船員;而在地球上,70億人都在注視火星的方向,我們中最優秀的頭腦正致力于把馬克·沃特尼帶回我們身邊。
然而,我們彼此之間又從未如此接近,從未聯結為如此緊密的整體:火星上的馬克·沃特尼忙著“用科學干出一條生路”。在地球上, NASA總部、 JPL和中國國家航天局的男男女女們磕磕碰碰地合作著,為馬克充當智囊團。在阿瑞斯三號上,路易斯艦長在無重力的艙室往返穿梭,動作如舞蹈般優雅,這份優雅背后是工程學和航天訓練的精確嚴格,是千百年來全人類科學成果的頂峰。船員們向地球上的家人微笑、揮手、飛吻,屏幕那頭的嬰兒對著漂浮的水珠發出驚訝的笑聲,發現新事物時那份純粹的喜悅就此傳承下去,屏幕這頭的宇航員也為家中的音樂收藏牽腸掛肚。在火星上,在太空中,在地球上,人們在求生、奮斗、相愛,用智慧、決心和科學解決接踵而來的挑戰。
當然,在這個全人類共同講述的故事中,最耀眼的主角是馬克·沃特尼。就像貫穿全片的大衛·鮑威所唱的那樣,“There’s a starman waiting in the sky, he’d like to come and meet us, but he thinks he’d blow our mind.” 馬克·沃特尼是人類歷史上的第一位火星殖民者,第一位太空海盜,與他相比,就連“我的一小步、人類一大步”,登月的尼爾·阿姆斯特朗也相形見絀。但在這些第一之外,他還是史詩《奧德賽》中的英雄奧德修斯的傳人:與千年前被流放的國王一樣,馬克·沃特尼從一開始就面臨著近乎荒唐的絕境,火星的寒冷荒漠與大海一樣殘酷,接連不斷的災難就像眾神的玩笑一樣捉摸不透,每一次危機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但就像史詩中的英雄一樣,馬克·沃特尼永遠向前,地球就是他的伊薩卡。在回家的路上,他當然需要人們的幫助,但回家的鑰匙一直以來都掌握在他自己手中——不可思議的樂觀、勇氣和足智多謀。
作為一個中譯本還沒出版,就迫不及待放下一切正事讀完英文小說的原著黨,我從未想到,充斥著馬克的笑話(冷笑話)的《火星救援》竟會是一部讓我看哭的電影。但當電影進行到一半,大衛·鮑威Starman熟悉的旋律響起:”Switch on the TV we may pick him up on channel Two, Look out your window I can see his light alright, if we can sparkle he may land tonight alright” , 我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是啊,打開電視、望向窗外,去看一看星星吧,你看到那個星星上的人了嗎?我們都在努力帶他回家。熒幕外的我們并不真的生活在馬克的世界,但在這一刻,我和來自那個世界的所有人一樣,感受到了來自家和群星同樣的吸引力。無論身在何處,我們始終都會望向家的方向,我們始終都不會停下駛向群星的步伐。
事實上,我們的世界也曾有過與馬克的世界重合的時刻。早在1990年,美國航天工程師羅伯特·祖布林(Robert Zubrin)就在《趕往火星》一書中提出了著名的“火星直擊”(Mars Direct)計劃。只需要花費建造國際空間站一半的費用,利用早在上世紀90年代就已成型的技術,我們也本可以將屬于我們的英雄人物送上火星。
在《火星救援》中,處處透露著火星直擊計劃的影子:從分兩艘飛船出發返回,第一艘飛船率先抵達,利用火星大氣制造燃料,宇航員乘第二艘飛船到達火星,再乘第一艘飛船返回地球的任務步驟,到居住艙(Hab)、返地飛行器等概念的設定,甚至連任務的名稱——希臘神話中的戰神“阿瑞斯”,都與火星直擊計劃一脈相承。可以說,這個世界的人們親眼見證了火星直擊計劃付諸實踐。
另一部不朽《奧德賽》的作者,科幻小說家阿瑟·克拉克曾在《趕往火星》的序言中寫道:“如果祖布林博士富有說服力的論點能被采納,那么在我90歲生日前不久,第一支前去火星的探險隊就會出發。與此同時,如果一切順利,俄羅斯的火星登陸器正好會在我78歲生日前啟程。”
他寫下這段話時是1996年。還要再過一年時間,“探路者”號探測器才會攜帶著人類送上火星的第一部火星車,登上這顆紅色荒漠星球的表面。然而,從《趕往火星》出版的年份到今天已經過去了20多年,人類在載人探索火星上并沒有取得多少進展。直到2008年去世,阿瑟·克拉克都沒能等到第一支火星探險隊出發。
但在祖布林將未來的火星探測飛船命名為阿瑞斯號的40年后,老前輩探路者號將會從紅色砂塵中重新浮現,它的天線將會再次指向地球的方向,成為馬克聯系地球的生命線。ASCII碼將會穿越茫茫太空,把全人類的智慧、勇氣和決心送到馬克身邊。
這是馬克·沃特尼的世界:時間是2035年,NASA正在執行第三次“阿瑞斯”火星載人任務。但那會是我們的世界嗎?世界線尚未分岔,未來還潛伏在迷霧中,但我們正在向哪個方向前進呢?
我們還有選擇。(編輯: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