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已回到了吳江，可我的心還留在湘西，留在湘西那揮之不去的美好里…… 美好的東西為什么會這么容易把人的心留下呢？ 其實知道湘西的美好也不是這一回了，但那時是跟著沈從文去了他的《長河》、《湘西散記》、《邊城》，印象中的湘西或許就是“桃源上面簡家溪的樓子，全是吊腳樓。這里可惜寫不出聲音，多好聽的聲音!這時有搖櫓人唱歌聲音，有水聲，有吊腳樓人語聲……還有我喊叫你的聲音，你聽不到，你聽不到，我的人!”——沈從文筆下的湘西風情一直縈繞在我的腦際，可惜沒有機會去聽聽搖櫓人的歌聲和吊腳樓人語聲，自然也不知道“我的人”是誰了。不過這回終而有幸去了湘西，看了德夯小伙那急越奔放的跳鼓舞，聽了苗家姑娘甜美清麗的山歌，或是折進苗族人家的山寨，嘗一嘗苗婦在路邊油炸的小魚串兒，那舞那歌那味兒，真是“峽溪古峰梅花，吊樓玉門苗家”了。在德夯的苗族風情村里，苗族姑娘要與我們對唱山歌，說是對了山歌才能進屋喝她們自釀的米酒。于是姑娘先唱起了一首《迷戀歌》：“天上起云云起花，包谷地里夾豆莢。豆莢纏死包谷樹，妹妹纏死后生家。”一首“歐——嗨歐”的苗家山歌唱得我心里癢癢的，也忍不住即興唱了一首“鳴——哎嗨”的蘆墟山歌：“德夯風光美如畫，苗家阿妹賽仙女。今朝阿哥有意與妹對山歌，隔息阿哥抬著花轎接妹走……鳴——哎嗨……”苗族姑娘雖然聽不懂蘆墟山歌，但那情那韻兒還是引得苗族姑娘一片銀鈴般的笑聲。對了山歌，自然要進屋喝苗家的自釀米酒了，淺淺地呷一口芳香濃郁的米酒，那綿甜爽凈的感覺，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但不管你醉不醉，臨走時苗家姑娘總不忘送你一樣禮物。不過當面送禮，姑娘總是有點害羞，就讓我們把眼睛閉上，還沒有數完10，姑娘的纖纖玉手就已經在我的臉上十指相印了。等我們睜開眼睛你看我，我看你時，都忍不住地大笑了起來。原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印上了姑娘事先準備好的鍋灰了——鍋灰抹臉，這就是苗家姑娘送給我們的特殊禮物。而鍋灰，也預示著炊煙不斷、豐衣足食的美好呢。 轉自：雨后池塘（www.yuhou.com） 到了湘西，沈從文筆下的《邊城》是不能不去的，《邊城》就是沈從文的故鄉——鳳凰縣。真不明白沈從文對這個世界進行細膩的觀察和深邃的透視后，為什么會回過頭來充滿深情地評述自己的家鄉“這真是一個古怪的地方”？在沈從文紀念館里有一個很大的水缸，游人在缸里擲了好多的硬幣和紙幣，而據說紙幣在水缸里浸泡十天半個月，居然不會融化，這就怪了。水鄉人樂山而不喜水，因為水鄉有得是水。但在鳳凰城邊的沱江，見了如此清沌而碧綠的江水，我居然也忍不住要掬一把潑一潑臉洗一洗手，仿佛也想染一點鳳凰古城的靈氣，得一點沈從文那樣的才氣呢。沱江岸邊一座座錯落有致的吊腳樓，擠擠搡搡緊挨著蜿延而去，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座座漂在水上的房、一艏艏停在岸上的船。是湘西人不忍心把房屋建在土地上，還是他們喜歡頭枕著波濤才能安然入眠呢？ 看來，湘西是屬于吊腳樓的，吊腳樓是屬于湘西的。這種根深蒂固的親密關系，構成了一道獨特的湘西風景線，那瘦瘦的吊腳或許就是湘西人頑強性格的一種標記一種根基喲！我們從沱江的此岸到彼岸，只能走江中一排20公分見方的水泥樁，就像走梅花樁一樣晃晃悠悠地從這些水泥樁上過江，膽小的我也只能硬著頭皮走梅花樁了，可還沒有走到一半，突然對面過來了一個人，害得我只能抱著那人交叉而過了。沱江雖然不深，可湍急得猶如唱歌的江水還是把我嚇出一身的冷汗。謝天謝地，回來時終于可以走“虹橋”了。這“虹橋”雖然以橋的名義從清康熙九年（公元1670年）修修復復一直到了現在，但內容已經不僅僅是兩岸一線牽了，而是橋上建屋、屋內開店，“水從屋下流，人從房中過”的“廊橋”了。剛走出喧鬧的“廊橋”，橋邊有一位拿著電喇叭的中年男子在嘶聲力竭地唱著“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頭……”走前一看，原來是一個嘴巴嚴重殘疾的買藝人，嘴巴殘疾了，偏偏靠著這張殘疾的嘴巴頑強地生存著。人生存的最好辦法是發揮自己的長處，可這位買藝人卻固執地發揮著自己的短處而維持著生計，不能不令我蕭然起敬，在我俯首給了他5元錢時，卻從他感激的目光里拾起了一份做人的道理。 紙幣遇水不腐；沱江以樁為橋；吊腳木屋人家；嘴巴殘疾唱歌……這真是一個古怪的地方？走在鳳凰古城，古建筑、古遺址，還有明清兩代特色民居、石板古街道比比皆是。保存完好的唐朝舊縣治黃絲橋古城是中國保存最完整的石頭城之一；始建于明朝萬歷年間的中國南方長城——“苗疆邊墻”，成為國內外關注的焦點……還有那原汁原味的楚巫文化，韻味獨特的鳳凰方言，別具一格的苗族服飾，苦辣咸酸的飯食習慣，戲劇的活化石——攤堂戲，地方風味十足的陽戲，散發著泥土清香的茶燈以及玻璃吹畫、蠟染、紙扎、苗族銀飾等民間工藝，構成了鳳凰古城獨具特色的民族風情。 轉自：雨后池塘（www.yuhou.com） 有人說，到了湘西而不去鳳凰，等于到了北京而不去長城了。看來，鳳凰古城該是湘西的標本了。標本是靜止的，而鳳凰卻是活脫脫的——那種帶有古脈遺風的《邊城》景致所傳承給今人的，恐怕已不僅僅是旅游觀光層面上的賞心悅目，更是一種歷史文化的深厚積淀和各族湘西人相守相廝的心靈焙烘呢。我不知道新西蘭作家路易·艾黎是如何得出“中國有兩個最美麗的小城，第一個是湖南的鳳凰，第二個是福建的長汀”這樣的結論的。我沒有去過福建的長汀，但湖南的鳳凰無疑是個美麗的小城了，即便是我這個水鄉的漢子穿起了苗族漢子的民族服裝，一時間居然也成了湘西的一處景色，引來了游人要與我合影留念呢。2004\4\25 作者簡介：阿慶，原名沈榮慶，蘇州市吳江區人。原《吳江日報》文學副刊主編。1984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出版散文集《心湖》《心情》《記著，真好》。現為吳江區作家協會副主席、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作家協會江蘇分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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