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很多時間就像流水一樣,不知不覺就過去了。我就像魯迅所說的一樣,準備將自己的生命暗暗的消去,作為唯一的愿望。但是寂寞,會在深夜人靜的時候出現,會在無聊的時候出現,就像毒蛇在內心撕咬,纏住自己的靈魂。天色將晚的時候,我就會出門,柏林的街頭有來來往往的人,我會安靜看著日落的過程,冷的時候就多走幾步。魯迅抄寫古碑,我則逛墓園,這里葬著黑格爾。
吶喊是一本短篇小說集,編輯于1922年的年底,那個時候的中國政治文化動蕩。新文化運動主張以白話文取代古文,翻譯家林紓就寫小說 荊生, 痛罵這幫人,用一個叫 金心異 的人物影射錢玄同。魯迅提到的砍頭的場景遭到國人圍觀也作為國民精神愚昧的證據,也看作魯迅棄醫從文的轉折點。其實呢,我覺得能看人砍頭心理素質還是蠻強的,能在那樣的環境活下來同流合污其實是有著自己的生存智慧的,因為弄不好哪天砍頭的就是自己。所有人都會死,只不過死法不一樣罷了。不能說茍活的人就是愚昧,他們的頑強又有誰去歌頌呢。革命者很多時候都是抱著純粹理想的熱情,為了愛,屈從于欲望的本能,殺人有理。
魯迅在吶喊里,塑造了一個魯鎮,咸亨酒店,孔乙己是站著喝酒且穿長衫的人,阿Q是趙老太爺家的短工,而趙家的狗不同于一般的狗,在狂人日記里面,這狗喜歡多看日記的主人兩眼。孔乙己的名字是從描紅的字帖上大人孔乙己里面來的,他是個落魄的讀書人,喜歡排出九文大錢,喜歡和小朋友講回字的四種寫法,每當他漲紅了臉,額頭上青筋條條綻出的時候,酒店內外就會充滿快活的空氣。阿Q的精神勝利法也是所有上過學的人都聽說過,此外他還欺軟怕硬,喜歡調戲小尼姑,說,禿兒,快回去,和尚等著你。在得了眾人的賞識時候,還扭住尼姑的面頰,說,和尚動得,我動不得。在被尼姑罵了一通之后,還想著和趙太爺家的吳媽困覺。在魯鎮之外的鄉下住著九斤老太,她感嘆著,一代不如一代,還不如死了好。曾孫女六斤就會藏在烏桕樹后面說,老不死的。或許魯鎮的郊區還有一片墓地,革命烈士秋瑾就葬在那里,她的血被做了人血饅頭來醫治老栓兒子的癆病。在狂人日記里,刺殺安徽巡撫的徐錫麟死后,心肝被衛隊挖出炒了吃了。在 故鄉 里面,豆腐西施, 凸顴骨,薄嘴唇,在門外張著雙腳,像一個畫圖儀器里細腳伶仃的圓規,而少年玩伴閏土曾經紅活圓實的手,也又粗又笨而且開裂,像是松樹皮了。魯迅興奮的喊,閏土哥,而閏土臉上出現歡喜和凄涼,最終分明的叫到,老爺。魯迅取材當時的社會,用小說去紀念為理想犧牲的生命,同時用同情的眼光審視那些被壓迫的孔乙己,阿Q,以及落榜的陳士成。
魯迅希望下一代人有自己的生活,稱之為自己未經歷的生活,但這種幻想是幼稚的而且天真的,根本不會有什么新的生活,因為有新就有舊。他說世界上本沒有路,但是走的人多了變成了路,然而,之前的人走的路也是路啊。所以說,他的幻想更多是因為苦悶,因為戰亂,社會的動蕩不安,舊體制的崩壞,因為人心的冷漠。孔乙己自從被打斷了腿,幾年不見,大約的確死了。阿Q革命不成,反被革命黨人槍斃。落榜的陳士誠被鑒定為跳河自盡了,衣服被扒了。寡婦的兒子哮喘死了,旁人吃了酒七歪八斜的笑著走過。老栓家呢,用革命人的鮮血染成的饅頭給兒子治癆病。同年的玩伴疏遠了他,喊他老爺,屈從于封建的教化。前景一片黑暗,所以他給了革命者一些精神的安慰,眼前展開一片海邊碧綠的沙地來,上面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聊以慰藉那些在寂寞里奔馳的勇士,使他不憚于前驅。
重讀魯迅的吶喊,我想說的是,生活終究歸于平靜,不如就承認社會的黑暗以及人心的冷漠。畢竟革命就像大火燒盡木頭后會熄滅一樣,它有個結束的時候。人在使用完熱情后,就會懂得克制,忍受原先不能忍受的,想尋找最后的歸宿,而不是繼續燃燒自己的生命。魯迅用酒為壯士踐行,然而等待壯士的不是鮮花,卻是棺材。
有些東西在后面的小說讀后感里面,我會盡力展開并且說清楚,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