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曾說:“如果要去旅行,我不要跟李白一起,他不負責任,沒有現實感;杜甫太苦哈哈了,恐怕太嚴肅;蘇東坡就可以做很好的朋友,他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蘇軾不光有趣,還是個老餮,不光愛吃,還寫詩留下菜譜,被他安利過的美食,那足夠在大宋拍出一整部《東坡家今天的飯》系列紀錄片。
如果生活在現在,蘇軾也肯定是個粉絲無數的美食家。而他也曾自嘲“自笑平生為口忙”,承認自己是個吃貨。
在古代,交通遠沒有如今便利,彼時的文人俠客仗劍走天涯是一件天南海北、舟車勞頓的事情,而大宋社畜蘇軾的旅行則是隨著人生起起落落起落落落落開始。
蘇軾一生的行動軌跡 圖/唐宋文學地圖 數據:中南民族大學教授王兆鵬
自此便過上生活不只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美食的生活。
水光瀲滟晴方好的杭州,也離不開蘇軾的功勞。
蘇軾兩度在杭州為官,熙寧變法中,蘇軾得罪王安石,被貶為杭州通判,多年后他再度來到杭州任知州卻發現西湖變了。
那時候的西湖淤塞過半,旱災下瘟疫肆虐,民不聊生。蘇軾主持賑災后便眾籌治理西湖。做了清淤堵,除雜草、種菱角,筑蘇堤等一系列民生工程。并在湖中立三座石塔為界,這三座石塔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三潭映月。
三潭映月 圖/窮游er 瑤印象
蘇軾品嘗過杭州的湯面片兒川后,總結了片兒川的靈魂“無竹令人俗,無肉令人瘦”。
圖/窮游er iceinthefire2
經歷烏臺詩案,蘇軾被貶黃州。
身為謫官的他,俸祿不多,于是便在湖北開啟了自己中華小當家的一生,他在長江摸魚,去山中挖筍,在西山中做餅,吃鄰居阿姨的煎餅,挖城郊的野菜......
在黃州的安國寺,小和尚出錯偶然制成的餅,也被蘇軾分享給商家,被傳頌為“東坡餅”。
樂于分享的蘇軾每次自己吃完不算,還必得留下菜譜。
“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span>
“以鮮鯽或鯉魚治斫,冷水下。入鹽于堂法,以菘菜筆之,仍入渾。蔥白數莖,不得掩半,熟入。生姜、蘿卜汁及酒各少許,三物相等,調勻,乃下。臨熟,入桔皮片,乃食?!薄吨篝~法》
自家種的麥子賣不出去,就把小麥紅豆一起煮,口感“甘酸浮滑”,取名為二紅飯。
買不起的宋朝主流肉食羊肉,就買來“價賤如泥土”的豬肉,研究吃法,“凈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span>最后還不忘寫下《豬肉頌》,成為如今世界知名的東坡肉。(沒錯,豬肉漲價跟蘇東坡脫不了干系?。?/span>
圖/《歷史那些事》
有美食,有美景,蘇軾在赤壁游覽有感,寫出一詞兩賦,歷經千年后“閱讀全文并背誦”的詩句。
在赴任汝州團練副使時,蘇軾途徑泗州還寫詩直播了某天的下午茶“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
公元1093年,蘇軾得罪章惇,被貶嶺南惠州。
在當時公認煙瘴之地,生活條件極為惡劣的惠州。蘇軾在廣州炎熱的夏天里愉快的吃著荔枝,并寫下“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荔枝在當時的首都汴京,也是稀罕物,一天能吃三百顆,不知道羨煞多少汴京人。
不知是天氣的炎熱,還是境遇更加清苦,這一時期,蘇軾的詩中有關蔬菜的記錄也更多了。
“豐湖有藤菜,似可敵莼羹”,“白菘類羔豚,冒土出蹯掌”......
在惠州,蘇東坡也自創了新菜式——烤羊脊骨,并形容“如食蟹鰲”。
給弟弟的飛書分享還不忘自嘲“用此法則眾狗不悅矣”。
當被貶至更加偏遠的儋州,蘇軾在如今的海南解鎖了生蠔的吃法。
蘇軾在海南吃到生蠔,再給兒子蘇過的信中特意囑咐到:
“冬至前二日,海蠻獻蠔,剖之得數升肉,與漿入水,與酒并煮,食之甚美,未之有也。取其大者,炙熟,正爾啖爵,又益煮者。每戒過子慎勿說,恐北方君子聞之,爭欲為東坡所為,求謫海南,分我此美也。”
明拓《晚香堂蘇帖》蘇軾書獻蠔帖冊 故宮 博物院藏
大概意思就是:生蠔這玩意可太美了,這事你知道就行,可千萬別讓京城的達官貴人們知道,不然爭著搶著貶官來海南,我可就沒得吃了。
蘇軾不僅愛吃,還特別能融入當地生活。
相傳在海南期間,蘇軾對當地的山坡笠愛不釋手,后世便稱海南的斗笠為東坡笠,現在海口五公祠和儋州蘇東坡書院中的蘇公像就戴著斗笠。東坡笠屐圖也成為宋以后畫家的最喜愛的題材之一。
張大千的《東坡居士笠屐圖》 吉林省博物院藏
甚至被赦返京之時,蘇軾在大庾嶺留下了“不趁青梅嘗煮酒,要看細雨熟黃梅”;在常州留下拼死吃河豚的典故。
不知道若蘇軾知道千年后吃貨們能養殖低毒河豚,想吃就吃再也不用等“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時, 得有多么欣慰。
朱弁的《曲洧舊聞》中,記錄了蘇軾跟朋友聊吃飯“爛蒸同州羊羔,灌以杏酪香梗,薦以蒸子鵝,吳興庖人斫松江鲙”,聽上去就令人口水直流。
蘇軾不僅是老饕,還是個穿越千年的時尚弄潮兒。
他是個行走的成語制造機,也是個網絡熱詞大神?!耙徽頍o礙睡,輒亦得之耳,公無多奈我何,呵呵?!痹谒脑娭杏兴氖嗍子眠^“呵呵”表示心情。
蘇軾去世后,宋徽宗和蔡京將政見不合的人拉入“元祐黨籍碑”的黑名單,不幸的是,蘇軾再次成為其中一員。宋徽宗禁止所有人收藏蘇軾的作品,但有意思的是,他本人卻是蘇軾周邊收藏的頭號玩家。
“先生一笑而起,渺海闊而天高”
蘇軾的美食之旅,其實也是他的被貶官之旅,但令我們敬佩的是,即便境遇再差蘇軾也能隨遇而安。
時至今日,不管是全文朗讀并背誦的蘇軾,還是餐館里的東坡菜,他都像是一個永不過氣的偶像,人們喜歡他的真,喜歡他的豁達,在得意時與民同樂,失意時仍能怡然自得。
在人生每一個境遇里,我們都能與東坡先生相遇。
正如他詩里寫過的“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