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思維:經方辨證依據癥狀反應。方證是六經八綱辨證的繼續,亦即辨證的尖端,中醫治病有無療效,其主要關鍵就是在于方證是否辨的正確。
方藥的適應證,即簡稱之為方證,某方的適應證,即稱之為某方證,如桂枝湯證、麻黃湯證、葛根湯證、大青龍湯證、柴胡湯證、白虎湯證等等。
溫病與風溫和太陽病、傷寒、中風一樣,只是一個名號而已,其名號的確立必依據癥狀學。其中所言溫病、風溫、傷寒、中風,絕非后世所臆測的那樣,感受了溫邪、受了風邪、感受寒邪而發病,伏氣學說、四季感邪不同導致不同溫病學說(吳鞠通立論基礎,吳又可在《瘟疫論》中已經否定過的內容,并因此創立疫病學新篇),都是以現象當本質,使直觀、簡單、求實效的臨床中醫學越走越遠,越來越難學。
以現相當本質立論,而后派生出傷寒學派、溫病學派,使本來簡單的臨床趨于無限的復雜。中醫人越學越糊涂,用來指導臨床,療效不好,懷疑自己,懷疑中醫;門外漢——中醫的狂熱者,認為中醫偉大的無比,沒有說不明白的病,甚至認為只要能說明白就能治好,想當然而,因為他們根本就沒上過臨床,不知道什么是臨床;西醫本來就不認可中醫理論,對中藥的副作用看得更重,對中醫的療效持懷疑態度。中醫人如果臨床用藥沒有療效,盲目的理論自信,在沒有國家的支持的情況下,恐怕就和其他文明時代產生的醫學一樣,要自生自滅了。
好了還是言歸正傳,說溫病和風溫吧?
仲景《傷寒論》第6條:“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若發汗已,身灼熱者,名風溫。風溫為病,脈陰陽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語言難出。若被下者,小便不利,直視失溲。若被火者,微發黃色,劇則如驚癇,時瘈疭。若火熏之,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
這則條文剛開始學習的時候,覺得煩亂、不好理解,還難背誦,非常難解,臨床時間長了,結合今年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特殊時期,認真讀了《瘟疫論》、《溫病條辨》,再回過頭來學習本條,以癥狀反映的學術觀點讀此條文,以胡希恕經方醫學體系六經、方證觀點分析此條,結合吳又可的《瘟疫論》讀六經,吳鞠通的《溫病條辨》補充方治,方覺完美。
“太陽病”是癥狀反應為“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的一組癥狀學描述,非足太陽膀胱經,三陽、巨陽等等。要知道太陽病后面還分汗出的中風和無汗的傷寒,言中風言傷寒,絕非受風受寒之謂,但以有汗無汗分傷寒和中風。
“發熱”太陽病中風、傷寒均可見,“渴”(仲景言:“服湯已,渴者,屬陽明也,依法治之”)則非太陽病,故前加一“而”字,發熱類疾病中出現渴乃陽明病之特征,至此,已經不是說太陽病了,如果還不確切,下面一句“不惡寒”(有一份表證,便有一份惡寒,表證又依據發熱與不發熱分陰陽,即太陽病與少陰病,仲景說“病有發熱惡寒者,發于陽也,無熱惡寒者,發于陰也”)則肯定的除外太陽病。
既然不是太陽病,那就另立病名,仲景謂之:“溫病”。這里需要注意,仲景沒有參雜任何病因學的概念,臨床不論什么疾病(不論你是具有強傳染性的“疫病”或者無傳染性伴有高熱感染性疾病),在病程中只要出現了以下癥狀:“脈浮、頭項強痛”尤其是“發熱而渴,不惡寒者”就是溫病。這里所描述的溫病是癥狀學反應的溫病,絕非病因學推測的溫病——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分析到此,我們知道溫病是里熱病,伴或不伴表陽證,也就是仲景醫學的陽明病(只熱不實),伴或不伴隨太陽病(脈浮、頭項強痛),如果要給出一個方劑,那我們給白虎加人參湯,小其藥量即可,或給吳鞠通治療“但熱,不惡寒而渴”癥狀的銀翹散也可,但是可以想象銀翹散的療效肯定不如白虎加人參湯。
惑于病名對病因的臆測,良方不見用久矣!
下面說風溫,風字的出現,符合仲景一貫之理,有汗曰“風”。
若用汗法,“發汗已”,出現身灼熱,就可能是風溫,治療溫病用汗法(后世銀翹散,仲景無汗大青龍湯可用、汗出麻杏石甘湯可用,但此時若因無汗用麻黃湯、有汗用桂枝湯就錯了,因為本病不是太陽病;創立三焦辨證之吳鞠通也沒跳出此,竟然將桂枝湯用來治療汗出的“溫病”),不一定是錯誤的,但重癥即使治療正確,也只能在太陽病階段暫緩病勢,其痊愈常在少陽病末期或陽明病階段。
風溫的全證又是什么?
仲景不惑于病因學,處處教人臨床需要依據癥狀反應,故而接著說:“風溫為病,脈陰陽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語言難出”。脈陰陽俱浮,關前為陽,關后為陰,脈三部都浮,故曰“脈陰陽俱浮”,浮脈主表,也主熱,此處主要指熱;“自汗出”,合前面的“發熱而渴”“不惡寒”“身灼熱”,豈不是182條所言“問曰:陽明病外證云何?答曰:身熱,汗自出,不惡寒反惡熱也”所指陽明的外證“身熱,汗自出,不惡寒反惡熱”。
后世不明臨床識病、用藥依據癥狀反應,說什么風傷營用桂枝湯,寒傷衛用麻黃湯,風寒兩傷營衛用大青龍湯,致使后世治療發熱性疾病,不知有陽明病篇諸方,更無從談起大承氣湯。動則麻黃湯、桂枝湯、大青龍湯,為禍不淺,也為仲景愛用溫藥,不適合治療溫病,埋下伏筆,究其實,還是未讀懂仲景醫學,未能始終理會仲景醫學。
明末吳又可,對仲景醫學研究有加,針對來勢洶洶、傳染性強、死亡率高的“疫病”,否定了各種病因學說,提出了癘氣學說,寫成了《瘟疫論》,其卓識遠超于今日中醫學對傳染性疾病的認識。吳又可若在,必對今日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說,這種肺炎是感染新冠狀病毒引起的,至于治療:隔離、防止互相傳染是首要,依據癥狀反應來組方用藥,通治方“清肺排毒湯”何其類似吳又可當年的“達原飲”。吳又可半表半里的膜原理論,九傳之說,不過仲景六經之陽明太陰合病(膜原理論與達原飲——草果、檳榔、厚樸治療太陰之藥,芍藥、知母、黃芩治療陽明之藥,甘草調中之藥),出表則陽明熱而不實之白虎湯證,入里則陽明實熱之大承氣湯證。
至于九傳,要不過同一疫病,在不同人身上反映的癥狀學(部位)不一樣和對治療的反應(部位)不一樣而已,并無其它深意。吳氏發展了大承氣湯的臨床應用,為驅邪而設,非為通便而設,并通過臨床觀察,發展了下法。后世有“傷寒下不厭遲,溫病下不厭早”之說,但表里之治還得分,仲景之法還得依,先表后里是定法,急下癥是法外之法。
“身重”是表有濕,結合本為熱,則薏苡仁、麻黃石膏是正藥,“多眠睡,鼻息必鼾,語言難出”,出現了意識障礙、言語問題,鼾聲,這是腦病,是急重癥的階段,是少陽陽明合病,后世創名曰“逆傳心包”“熱入營血”,此時應清熱與攻邪兼顧,大柴胡湯合桃核承氣湯加生石膏可用,癥狀無譫語、潮熱,則里熱而不實,病未至大承氣湯。
醫下之,文中未名言用溫下的巴豆劑,還是用寒下承氣劑,但下傷津液則一,致有:“小便不利,直視失溲”之傷津熱盛重癥,此時吳鞠通的增液承氣湯可用。
以上重癥,熱使津液大傷,血不足,四末失于榮養,出現手足逆冷(感染性休克),醫生以為是陽不足,用火攻之,即“若被火者”,則是以熱益熱,更傷津液,血脈妄行,導致DIC,出現皮膚“微發黃色”,重者可有斑疹,熱盛傷腦,急危重癥出現抽搐即:“劇則如驚癇,時瘈疭”,此時可參考痙病篇之大承氣湯,下熱祛邪,護腦于陽明(痙為病,胸滿口噤,臥不著席,腳攣急,必齘齒,可與大承氣湯)。
仲景言:“微數之脈,慎不可灸,因火為邪,則為煩逆,追虛逐實,血散脈中,火氣雖微,內攻有力,焦骨傷筋,血難復也”,況“溫病”“風溫”之熱性病,故有“若火熏之,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的諄諄告誡。
解讀至此,我們可以從總體上看第6條,描述了一個急性熱病,從太陽陽明到少陽陽明,再到陽明病津傷逐漸加重的過程。治療不離陽明,陽明之治重在祛熱實、保津液。具體用方有只熱不實的白虎湯方,熱實均盛的大承氣湯方,吳鞠通增銀翹散可補太陽陽明之方治,增液承氣湯,可補津傷里實熱的方治。吳又可創膜原理論,未出仲景陽明之治,特以濕雜其中,故有膜原之論、達原飲之方,草果、檳榔、厚樸之藥。
讓我們共同努力,實事求是,始終理會《傷寒論》,深研仲景醫學,做一代經方傳人。
副主任中醫師 副教授。河北省“三三三人才”三層次人才,中國農工民主黨員,中國卒中學會會員,中國針灸學會會員,中華中醫藥學會會員,中華中醫藥學會心身醫學分會第二屆委員會青年副主任委員,中華中醫藥學會心身醫學分會第二屆委員會委員
河北省中醫藥學會內科專業委員會常務委員,河北省中醫藥學會張錫純學術思想研究委員會常務委員,河北省中醫藥學會溫熱病分會常務委員,河北省中醫藥學會王清任學術思想研究會常務委員,河北省中西醫結合學會第一屆濁毒癥專業委員會青年學組副組長,河北省中西醫結合學會第一屆眩暈專業委員會常務委員,滄州市中醫藥學會常務理事,滄州市針灸學會常務理事,滄州市中西醫結合學會常務理事,胡希恕經方醫學滄州傳承基地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