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震(公元?一124),字伯起,東漢弘農(nóng)華陰人。他出身名門,八世祖楊喜,在西漢高祖時因誅殺項羽有功,被封為“赤泉侯”。高祖楊敞,漢昭帝時為垂相,因功被封安平侯。父親楊寶,因刻苦攻讀歐陽生所傳授講解的《今文尚書》,而成為當(dāng)時名儒。歷任荊州刺史、涿郡太守、司徒、太尉等職。安帝乳母王圣及中常侍樊豐貪侈驕橫,他多次上書切諫,被樊豐所誣罷官,憤而自殺。其子孫世代任公卿,“弘農(nóng)楊氏”成為東漢著名的世家大族。
楊震從少年起就特別聰明好學(xué),拜桓郁為師,深鉆細研《歐陽尚書》。通曉經(jīng)傳,博覽群書,對各種學(xué)問無不深鉆細研。當(dāng)時家住華山腳下的牛心峪口,利用其父授徒的學(xué)館收徒傳業(yè)。堅持有教無類,不分貧富,因此,四方求學(xué)者絡(luò)繹不絕,學(xué)生多達2000余人。學(xué)館如市,書聲朗朗,規(guī)模很大。當(dāng)時牛心峪槐樹很多,故當(dāng)時人稱牛心峪為“楊震槐市”。所以,當(dāng)時人們就稱楊震為“關(guān)西孔子楊伯起(后人亦稱其為‘關(guān)西夫子’)”。后因楊震“暮夜卻金”的事,古今中外,影響很大,后人因此稱楊震為“四知先生”。
楊震博覽經(jīng)書,人稱“關(guān)西孔子楊伯起”。典出《后漢書·楊震傳》:
楊震字伯起,弘農(nóng)華陰人也。……震少好學(xué),受《歐陽尚書》于太常桓郁,明經(jīng)博覽,無不窮究。諸儒為之語曰:“關(guān)西孔子楊伯起。”常客居于湖,不答州郡禮命數(shù)十年,眾人謂之晚暮,而震志愈篤。
后人亦稱楊震為“四知先生”。
明萬歷《萊州府志》載,“府署大門內(nèi),西為楊公(楊震)祠,大堂后為四知堂”。
楊震在荊州刺史任中,曾薦舉才華出眾的秀才王密為昌邑縣令。數(shù)年后,楊震調(diào)任東萊郡太守,路經(jīng)昌邑縣時,王密迎之郊外。夜里,王密前往館異拜見楊震,見室內(nèi)無外人,便從懷里取出黃金十斤相贈。楊震拒受,并語重心長地說:“我知君,君何不知我?”王密趨前低聲說:“暮夜之中無人知曉。”楊震正色道:“天知、地知、我知、你知,怎能說無人知曉呢?”王密羞愧而去。后人為褒揚這種為官清正、不受賄賂的高風(fēng)亮節(jié),而建“四知堂”。
典出《后漢書·楊震傳》:(楊震)四遷荊州刺史、東萊太守。當(dāng)之郡,道經(jīng)昌邑,故所舉荊州茂才王密為昌邑令,謁見,夜懷金十斤以遺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無知者。”震曰:“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者?”密愧而出。
楊震淡泊名利,教書20余年,從未接受過朝廷的征召,年50始仕州郡,接連升任荊州刺史、東萊太守,后又被調(diào)任涿郡太守,升任司徒、太尉。楊震為官公正廉潔,生活儉樸。他為官多年,卻從未給自己置辦過任何產(chǎn)業(yè),也從不營建私邸,其子孫在他的影響下,也常常只吃些蔬菜粗糧,出門也是步行而不乘坐車馬,生活十分簡樸。有人勸他為自己的子孫考慮,置辦一些產(chǎn)業(yè),可楊震堅決不肯,說:“讓后世的人們知道我的子孫是清白官吏的后代,這樣的美譽要遠遠超過豐厚的產(chǎn)業(yè)。”足見其清廉。
楊震不但浩身自好,而且還力圖肅清官場腐敗的惡習(xí)。漢安帝永寧元年(公元120年),楊震升職擔(dān)任司徒后,不畏強權(quán),仗義執(zhí)言,上書抨擊貪官污吏們的無恥行徑。
安帝的奶娘王圣因?qū)Π驳塾叙B(yǎng)育之恩,便依仗安帝的恩典,為所欲為。王圣的女兒伯榮利用著自己能夠出入皇宮的特權(quán),從事串通賄賂的勾當(dāng),影響極壞。楊震直言不諱地向安帝提出要將其奶娘王圣趕出宮外,切斷伯榮和宮廷的聯(lián)系,并主張治理國家應(yīng)當(dāng)任用賢能的人才,鏟除奸惡的小人。安帝將楊震的奏章交給王圣等人傳看,使得王圣那一幫人大為惱怒,對他心懷怨恨。
朝陽侯劉護的堂兄與伯榮通奸,后娶她為妻。靠著這種裙帶關(guān)系,他的官位升到了侍中,并繼承劉護的爵位。楊震上書說:“臣看到陛下頒布的詔書,命令已故朝陽侯劉護的遠房堂兄繼承劉護的爵位。按照常規(guī)來說:父親去世后,爵位由兒子繼承;兄長去世后,爵位由弟弟繼承,這么做主要是為了防止篡位。現(xiàn)在劉護的親弟弟劉威還在人世,劉護的爵位本應(yīng)由劉威繼承,可他的堂兄毫無功德卻憑借自己娶了皇上奶娘的女兒而官運亨通,又是升官又是封爵。大家都在議論紛紛。陛下應(yīng)該以史為鑒,遵從帝王的制度啊!”安帝聽后很不高興,沒有同意他的要求。
漢安帝延光二年(公元123年),安帝任命楊震為太尉。大鴻臚耿寶受中常侍李閏之托,親自去見楊震,向他推薦李閏的哥哥,說:“我今天來是傳達李常侍的意思。如今,李常侍在受皇上寵信,他想讓他的哥哥當(dāng)官,還請?zhí)尽痹掃€沒說完,楊震就說:“不必多言,皇上想要征召官員,會讓尚書發(fā)出征召的敕令,我沒有這個權(quán)力。”耿寶吃了個閉門羹,十分惱恨地離去了。執(zhí)金吾閻顯向楊震推薦自己親近的人時也被楊震拒絕了。司空劉授聽說后,便立即征召被楊震拒絕的這兩個人作為自己的下屬官吏。從那以后,這些人更加怨恨楊震。當(dāng)時安帝下詔派遣使者為王圣大修宅第,而中常侍樊豐及侍中周廣、謝惲等人趁機勾結(jié),禍亂朝廷。楊震深感憂慮,多次向安帝上書予以抨擊,但安帝不肯聽取他的意見。樊豐、周廣、謝惲等人見楊震接連進諫卻沒有被采納,因而更加無所顧忌,甚至私自偽造詔書,從大司農(nóng)那里征調(diào)了不計其數(shù)的錢糧、木材,為自己修建豪宅。楊震再次上書勸諫安帝將這些驕傲奢侈之臣治罪,但依然沒有被采納。
恰好在這個時候,河間男子趙騰上書分析批評朝廷得失,安帝發(fā)怒,將趙騰逮捕,被扣上欺君之罪。楊震上書營救趙騰,安帝不聽。趙騰終于被處死,尸體在京城街市上示眾。等到安帝外出巡視,樊豐等人因皇上在外而競相大修宅第。太尉部掾高舒把大匠令史叫過來,經(jīng)過詢問核查,得到了樊豐等人偽造發(fā)下的詔書。楊震將樊豐等人的全部罪行詳細地寫在奏書上,準備等安帝回京后呈上,樊豐等人大為惶恐。為了保全自己,樊豐等人等安帝一回京城洛陽,便一同詆毀楊震,說他是鄧氏家族的舊人(楊震最初是由外戚大將軍鄧騭征召為官的),而且跟趙騰是一伙兒的,對朝廷有怨恨之心。安帝聽后非常氣憤,二話不說立即派人收回楊震的太尉印信。樊豐等人仍不死心,又指使大鴻臚耿寶上奏說:“楊震竟然不服罪而心懷怨恨。”安帝又下令將楊震遣送回原郡。臨行前,楊震滿懷慷慨地對他的兒子、學(xué)生們說:“死,本來就是正直臣子的平常遭遇。我蒙受皇恩身居高位卻既不能懲罰狡詐的奸臣,又不能禁止淫婦作亂,還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我死以后,你們千萬不要祭祀我,也不要將我歸葬祖墳!你們只要拿口劣等棺材,用單被包裹,僅夠蓋住身體就可以了。”于是服毒自殺。
楊震墓及家族成員的墓葬群在華陰縣公莊(今改屬潼關(guān)縣轄區(qū))村北。據(jù)《雍勝略》載:“關(guān)西夫子墓即漢楊震墓也。在華陰縣東公莊村官道北。”據(jù)《華陰縣志》記載:楊震墓西第一冢為震長子、漢富波侯楊牧墓;第二冢為震次子漢黃門侍郎楊里墓;第三冢為震四子漢司徒楊讓墓;第四冢為震五子漢黃門侍郎楊奉墓;第五冢為震孫漢沛相楊統(tǒng)墓;第六冢為震六世孫晉陵亭侯楊濟墓;第七冢為晉駙馬都尉楊番墓;其次,墓側(cè)還有震五世孫金城侯楊亮及震父漢靖節(jié)先生楊寶墓,楊寶初與弟楊并同葬于馮翊(今大荔一帶)西望塬,后改葬在楊震墓東北隅,相去一百三十六步。漢侍中楊奇墓在楊震墓西南。
附:《后漢書·楊震列傳第四十四》
楊震字伯起,弘農(nóng)華陰人也。八世祖喜,高祖時有功,封赤泉侯。高祖敞,昭帝時為丞相,封安平侯。父寶,習(xí)《歐陽尚書》。哀、平之世,隱居教授。居攝二年,與兩龔、蔣詡俱徵,遂遁逃,不知所處。光武高其節(jié)。建武中,公車特徵,老病不到,卒于家。
震少好學(xué),受《歐陽尚書》于太常桓郁,明經(jīng)博覽,無不窮究。諸儒為之語曰“關(guān)西孔子楊伯起”常客居于湖,不答州郡禮命數(shù)十年,眾人謂之晚暮,而震志愈篤。后有冠雀銜三鳣魚,飛集講堂前,都講取魚進曰“蛇鳣者,卿大夫服之象也。數(shù)三者,法三臺也。先生自此升矣”年五十,乃始仕州郡。
大將軍鄧騭聞其賢而辟之,舉茂才,四遷荊州刺史、東萊太守。當(dāng)之郡,道經(jīng)昌邑,故所舉荊州茂才王密為昌邑令,謁見,至夜懷金十斤以遺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無知者”震曰“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密愧而出。后轉(zhuǎn)涿郡太守。性公廉,不受私謁。子孫常蔬食步行,故舊長者或欲令為開產(chǎn)業(yè),震不肯,曰“使后世稱為清白吏子孫,以此遺之,不亦厚乎”元初四年,徵入為太仆,遷太常。先是博士選舉多不以實,震舉薦明經(jīng)名士陳留楊倫等,顯傳學(xué)業(yè),諸儒稱之。
永寧元年,代劉愷為司徒。明年,鄧太后崩,內(nèi)寵始橫。安帝乳母王圣,因保養(yǎng)之勤,緣恩放恣。圣子女伯榮出入宮掖,傳通奸賂。震上疏曰:
臣聞?wù)缘觅t為本,理以去穢為務(wù)。是以唐虞俊乂在官,四兇流放,天下咸服,以致雍熙。方今九德未事,嬖倖充庭。阿母王圣出自賤微,得遭千載,奉養(yǎng)圣躬,雖有推燥居濕之勤,前后賞惠,過報勞苦,而無厭之心,不知紀極,外交屬讬,擾亂天下,損辱清朝,塵點日月。《書》試牝雞牡鳴,《詩》刺哲婦喪國。昔鄭嚴分從母氏之欲,恣驕弟之情,幾至危國,然后加討,《春秋》貶之,以為失教。夫女子小人,近之喜,遠之怨,實為難養(yǎng)。《易》曰:無攸遂,在中饋。言婦人不得與于政事也。宜速出阿母,令居外舍,斷絕伯榮,莫使往來,令恩德兩隆,上下俱美。惟陛下絕婉孌之私,割不忍之心,留神萬機,誡慎拜爵,減省獻御,損節(jié)徵發(fā)。令野無《鶴鳴》之嘆,朝無《小明》之悔,《大東》不興于今,勞止不怨于下。擬蹤往古,比德哲王,豈不休哉。
奏御,帝以示阿母等,內(nèi)倖皆懷忿恚。而伯榮驕淫尤甚,與故朝陽侯劉護從兄瑰交通,瑰遂以為妻,得襲護爵,位至侍中。震深疾之,復(fù)詣闕上疏曰:
臣聞高祖與群臣約,非功臣不得封,故經(jīng)制父死子繼,兄亡弟及,以防篡也。伏見詔書封故朝陽侯劉護再從兄瑰襲護爵為侯。護同產(chǎn)弟威,今猶見在。臣聞天子專封封有功,諸侯專爵爵有德。今瑰無他功行,但以配阿母女,一時之間,既位侍中,又至封侯,不稽舊制,不合經(jīng)義,行人諠譁,百姓不安。陛下宜覽鏡既往,順帝之則。
書奏不省。
延光二年,代劉愷為太尉。帝舅大鴻臚耿寶薦中常侍李閏兄于震,震不從。寶乃自往候震曰“李常侍國家所重,欲令公辟其兄,寶唯傳上意耳”震曰“如朝廷欲令三府辟召,故宜有尚書敕”遂拒不許,寶大恨而去。皇后兄執(zhí)金吾閻顯亦薦所親厚于震,震又不從。司空劉授聞之,即辟此二人,旬日中皆見拔擢。由是震益見怨。
時詔遣使者大為阿母修第,中常侍樊豐及侍中周廣、謝惲等更相扇動,傾搖朝廷。震復(fù)上疏曰:
臣聞古者九年耕必有三年之儲,故堯遭洪水,人無菜色。臣伏念方今災(zāi)害發(fā)起,彌彌滋甚,百姓空虛,不能自贍。重以螟蝗,羌虜鈔掠,三邊震擾,戰(zhàn)斗之役至今未息,兵甲軍糧不能復(fù)給。大司農(nóng)帑藏匱乏,殆非社稷安寧之時。伏見詔書為阿母興起津城門內(nèi)第舍,合兩為一,連里竟街,雕修繕飾,窮極巧伎。今盛夏土王,而攻山采石,其大匠左校別部將作合數(shù)十處,轉(zhuǎn)相迫促,為費巨億。周廣、謝惲兄弟,與國無肺腑枝葉之屬,依倚近倖奸佞之人,與樊豐、王永等分威共權(quán),屬讬州郡,傾動大臣。宰司辟召,承望旨意,招來海內(nèi)貪汙之人,受其貨賂,至有臧錮棄世之徒復(fù)得顯用。白黑溷淆,清濁同源,天下讙譁,咸曰財貨上流,為朝結(jié)譏。臣聞師言“上之所取,財盡則怨,力盡則叛”怨叛之人,不可復(fù)使,故曰“百姓不足,君誰與足”惟陛下度之。
豐、惲等見震連切諫不從,無所顧忌,遂詐作詔書,調(diào)發(fā)司農(nóng)錢谷、大匠見徒材木,各起家舍、園池、廬觀,役費無數(shù)。震因地震,復(fù)上疏曰:
臣蒙恩備臺輔,不能奉宣政化,調(diào)和陰陽,去年十一月四日,京師地動。臣聞師言“地者陰精,當(dāng)安靜承陽”而今動搖者,陰道盛也。其日戊辰,三者皆土,位在中宮,此中臣近官盛于持權(quán)用事之象也。臣伏惟陛下以邊境未寧,躬自菲薄,宮殿垣屋傾倚,枝柱而已,無所興造,欲令遠近咸知政化之清流,商邑之翼翼也。而親近倖臣,未崇斷金,驕溢趶法,多請徒士,盛修第舍,賣弄威福。道路讙譁,眾所聞見。地動之變,近在城郭,殆為此發(fā)。又冬無宿雪,春節(jié)未雨,百僚燋心,而繕修不止,誠致旱之徵也。《書》曰“僭恒旸若,臣無作威作福玉食”唯陛下奮乾剛之德,棄驕奢之臣,以掩訞言之口,奉承皇天之戒,無令威福久移于下。
震前后所上,轉(zhuǎn)有切至,帝既不平之,而樊豐等皆側(cè)目憤怨,俱以其名儒,未敢加害。尋有河間男子趙騰詣闕上書,指陳得失。帝發(fā)怒,遂收考詔獄。結(jié)以罔上不道。震復(fù)上疏救之曰“臣聞堯、舜之世,諫鼓謗木,立之于朝。殷、周哲王,小人怨詈,則還自敬德。所以達聰明,開不諱,博采負薪,盡極下情也。今趙騰所坐激訐謗語為罪,與手刃犯法有差。乞為虧除,全騰之命,以誘芻蕘輿人之言”帝不省,騰竟伏尸都市。
會三年春,東巡岱宗,樊豐等因乘輿在外,競修第宅,震部掾高舒召大匠令史考校之,得豐等所詐下詔書,具奏,須行還上之。豐等聞,惶怖,會太史言星變逆行,遂共譖震云“自趙騰死后,深用怨懟。且鄧氏故吏,有恚恨之心”及車駕行還,便時太學(xué),夜遣使者策收震太尉印綬,于是柴門絕賓客。豐等復(fù)惡之,乃請大將軍耿寶奏震大臣不服罪,懷恚望,有詔遣歸本郡。震行至城西夕陽亭,乃慷慨謂其諸子門人曰“死者士之常分。吾蒙恩居上司,疾奸臣狡猾而不能誅,惡嬖女傾亂而不能禁,何面目復(fù)見日月。身死之日,以雜木為棺,布單被裁足蓋形,勿歸冢次,勿設(shè)祭祠”因飲酖而卒,時年七十馀。弘農(nóng)太守移良承樊豐等旨,遣吏于陜縣留停震喪,露棺道側(cè),讁震諸子代郵行書,道路皆為隕涕。
歲馀,順帝即位,樊豐、周廣等誅死,震門生虞放、陳翼詣闕追訟震事。朝廷咸稱其忠,乃下詔除二子為郎,贈錢百萬,以禮改葬于華陰潼亭,遠近畢至。先葬十馀日,有大鳥高丈馀,集震喪前,俯仰悲鳴,淚下霑地,葬畢,乃飛去。郡以狀上。時連有災(zāi)異,帝感震之枉,乃下詔策曰“故太尉震,正直是與,俾匡時政,而青蠅點素,同茲在藩。上天降威,災(zāi)眚?qū)易鳎瑺柌窢栿撸┱鹬省k拗坏拢谜秘示蹋奖罈澱郏移湮T铡=袷固刎┮灾欣尉哽簦甓徐`,儻其歆享”于是時人立石鳥象于其墓所。
震之被譖也,高舒亦得罪,以減死論。及震事顯,舒拜侍御史,至荊州刺史。震五子。長子牧,富波相。
牧孫奇,靈帝時為侍中,帝嘗從容問奇曰“朕何如桓帝”對曰“陛下之于桓帝,亦猶虞舜比德唐堯”帝不悅曰“卿強項,真楊震子孫,死后必復(fù)致大鳥矣”出為汝南太守。帝崩后,復(fù)入為侍中衛(wèi)尉,從獻帝西遷,有功勤。及李傕脅帝歸其營,奇與黃門侍郎鐘繇誘傕部曲將宋曄、楊昂令反傕,傕由此孤弱,帝乃得東。后徙都許,追封奇子亮為陽成亭侯。
震少子奉,奉子敷,篤志博聞,議者以為能世其家。敷早卒,子眾,亦傳先業(yè),以謁者仆射從獻帝入關(guān),累遷御史中丞。及帝東遷,夜走度河,眾率諸官屬步從至太陽,拜侍中。建安二年,追前功封蓩亭侯。
震中子秉。
秉字叔節(jié),少傅父業(yè),兼明《京氏易》,博通書傳,常隱居教授。年四十馀,乃應(yīng)司空辟,拜侍御史,頻出為豫、荊、徐、兗四州刺史,遷任城相。自為刺史、二千石,計日受奉,馀祿不入私門。故吏赍錢百萬遺之,閉門不受。以廉潔稱。
桓帝即位,以明《尚書》徵入勸講,拜太中大夫、左中郎將,遷侍中、尚書。帝時微行,私過幸河南尹梁胤府舍。是日,大風(fēng)拔樹,晝昏,秉因上疏諫曰:
臣聞瑞由德至,災(zāi)應(yīng)事生。傳曰“禍福無門,唯人所召”天不言語,以災(zāi)異譴告,是以孔子迅雷風(fēng)烈必有變動。《詩》云“敬天之渝,不敢馳驅(qū)”王者至尊,出入有常,警蹕而行,靜室而止,自非郊廟之事,則鑾旗不駕。故《詩》稱“自郊徂宮”,《易》曰“王假有廟,致孝享也”。諸侯如臣之家,《春秋》尚列其誡,況以先王法服而私出槃游。降亂尊卑,等威無序,侍衛(wèi)守空宮,紱璽委女妾,設(shè)有非常之變,任章之謀,上負先帝,下悔靡及。臣奕世受恩,得備納言,又以薄學(xué),充在講勸,特蒙哀識,見照日月,恩重命輕,義使士死,敢憚摧折,略陳其愚。
帝不納。秉以病乞退,出為右扶風(fēng)。太尉黃瓊惜其去朝廷,上秉勸講帷幄,不宜外遷,留拜光祿大夫。是時,大將軍梁冀用權(quán),秉稱病。六年,冀誅后,乃拜太仆,遷太常。
延熹三年,白馬令李云以諫受罪,秉爭之不能得,坐免官,歸田里。其年冬,復(fù)徵拜河南尹。先是中常侍單超弟匡為濟陰太守,以臧罪為刺史第五種所劾,窘急,乃賂客任方刺兗州從事衛(wèi)羽。事己見《種傳》。及捕得方,囚系洛陽,匡慮秉當(dāng)窮竟其事,密令方等得突獄亡走。尚書召秉詰責(zé),秉對曰“《春秋》不誅黎比而魯多盜,方等無狀,釁由單匡。刺執(zhí)法之吏,害奉公之臣,復(fù)令得逃竄,寬縱罪身,元惡大憝,終為國害。乞檻車徵匡考覈其事,則奸慝蹤緒,必可立得”而秉竟坐輸作左校,以久旱赦出。
會日食,太山太守皇甫規(guī)等訟秉忠正,不宜久抑不用。有詔公車徵秉及處士韋著,二人各稱疾不至。有司并劾秉、著大不敬,請下所屬正其罪。尚書令周景與尚書邊韶議奏“秉儒學(xué)侍講,常在謙虛。著隱居行義,以退讓為節(jié)。俱徵不至,誠違側(cè)席之望,然逶迤退食,足抑茍進之風(fēng)。夫明王之世,必有不召之臣,圣朝弘養(yǎng),宜用優(yōu)游之禮。可告在所屬,喻以朝廷恩意。如遂不至,詳議其罰”于是重徵,乃到,拜太常。
五年冬,代劉矩為太尉。是時,宦官方熾,任人及子弟為官,布滿天下,競為貪淫,朝野嗟怨。秉與司空周景上言“內(nèi)外吏職,多非其人,自頃所徵,皆特拜不試,致盜竊縱恣,怨訟紛錯。舊典,中臣子弟不得居位秉埶,而今枝葉賓客布列職署,或年少庸人,典據(jù)守宰,上下忿患,四方愁毒。可遵用舊章,退貪殘,塞災(zāi)謗。請下司隸校尉、中二千石、城門五營校尉、北軍中候,各實覈所部,應(yīng)當(dāng)斥罷,自以狀言,三府廉察有遺漏,續(xù)上”帝從之。于是秉條奏牧守以下匈奴中郎將燕瑗、青州刺史羊亮、遼東太守孫諠等五十馀人,或死或免,天下莫不肅然。
時,郡國計吏多留拜為郎,秉上言三署見郎七百馀人,帑臧空虛,浮食者眾,而不良守相,欲因國為池,澆濯釁穢。宜絕橫拜,以塞覬覦之端。自此終桓帝世,計吏無復(fù)留拜者。
七年,南巡園陵,特詔秉從。南陽太守張彪與帝微時有舊恩,以車駕當(dāng)至,因傍發(fā)調(diào),多以入私。秉聞之,下書責(zé)讓荊州刺史,以狀副言公府。及行至南陽,左右并通奸利,詔書多所除拜。秉復(fù)上疏諫曰“臣聞先王建國,順天制官。太微積星,名為郎位,入奉宿衛(wèi),出牧百姓。皋陶誠虞,在于官人。頃者道路拜除,恩加豎隸,爵以貨成,化由此敗,所以俗夫巷議,白駒遠逝,穆穆清朝,遠近莫觀。宜割不忍之恩,以斷求欲之路”于是詔除乃止。
時,中常侍侯覽弟參為益州刺史,累有臧罪,暴虐一州。明年,秉劾奏參,檻車徵詣廷尉。參惶恐,道自殺。秉因奏覽及中常侍具瑗曰:
臣案國舊典,宦豎之官,本在給使省闥,司昏守夜,而今猥受過寵,執(zhí)政操權(quán)。其阿諛取容者,則因公褒舉,以報私惠。有忤逆于心者,必求事中傷,肆其兇忿。居法王公,富擬國家,飲食極肴饍,仆妾盈紈素,雖季氏專魯,穰侯擅秦,何以尚茲。案中常侍侯覽弟參,貪殘元惡,自取禍滅,覽固知釁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為不宜復(fù)見親近。昔懿公刑邴歜之父,奪閻職之妻,而使二人參乘,卒有竹中之難,《春秋》書之,以為至戒。蓋鄭詹來而國亂,四佞放而眾服。以此觀之,容可近乎。覽宜急屏斥,投畀有虎。若斯之人,非恩所宥,請免官送歸本郡。
書奏,尚書召對秉掾?qū)僭弧肮饴殻噗澜伲?jīng)典漢制有故事乎”秉使對曰“《春秋》趙鞅以晉陽之甲,逐君側(cè)之惡。傳曰:除君之惡,唯力是視。鄧通懈慢,申屠嘉召通詰責(zé),文帝從而請之。漢世故事,三公之職無所不統(tǒng)”尚書不能詰。帝不得已,竟免覽官,而削瑗國。每朝廷有得失,輒盡忠規(guī)諫,多見納用。
秉性不飲酒,又早喪夫人,遂不復(fù)娶,所在以淳白稱。嘗從容言曰“我有三不惑:酒、色、財也”八年薨,時年七十四,賜塋陪陵。子賜。
賜字伯獻。少傅家學(xué),篤志博聞。常退居隱約,教授門徒,不答州郡禮命。后辟大將軍梁冀府,非其好也。出除陳倉令,因病不行。公車徵不至,連辭三公之命。后以司空高第,再遷侍中、越騎校尉。
建寧初,靈帝當(dāng)受學(xué),詔太傅、三公選通《尚書》桓君章句宿有重名者,三公舉賜,乃侍講于華光殿中。遷少府、光祿勛。熹平元年,青蛇見御坐,帝以問賜,賜上封事曰:
臣聞和氣致祥,乖氣致災(zāi),休徵則五福應(yīng),咎徵則六極至。夫善不妄來,災(zāi)不空發(fā)。王者心有所惟,意有所想,雖未形顏色,而五星以之推移,陰陽為其變度。以此而觀,天之與人,豈不符哉。《尚書》曰“天齊乎人,假我一日”是其明徵也。夫皇極不建,則有蛇龍之孽。《詩》云“惟虺惟蛇,女子之祥”故《春秋》兩蛇斗于鄭門,昭公殆以女?dāng) ?低跻怀唐穑蛾P(guān)雎》見幾而作。夫女謁行則讒夫冒,讒夫昌則苞苴通,故殷湯以之自戒,終濟亢旱之災(zāi)。惟陛下思乾剛之道,別內(nèi)外之宜,崇帝乙之制,受元吉之祉,抑皇甫之權(quán),割艷妻之愛,則蛇變可消,禎祥立應(yīng)。殷戊、宋景,其事甚明。
二年,代唐珍為司空,以災(zāi)異免。復(fù)拜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五年,代袁隗為司徒。是時朝廷爵授,多不以次,而帝好微行,游幸外苑。賜復(fù)上疏曰:
臣聞天生蒸民,不能自理,故立君長使司牧之,是以唐、虞兢兢業(yè)業(yè),周文日昃不暇,明慎庶官,俊乂在職,三載考績,以觀厥成。而今所序用無他德,有形埶者,旬日累遷,守真之徒,歷載不轉(zhuǎn),勞逸無別,善惡同流,《北山》之詩,所為訓(xùn)作。又聞數(shù)微行出幸苑囿,觀鷹犬之埶,極槃游之荒,政事日墮,大化陵遲。陛下不顧二祖之勤止,追慕五宗之美蹤,而欲以望太平,是由曲表而欲直景,郤行而求及前人也。宜絕慢慠之戲,念官人之重,割用板之恩,慎貫魚之次,無令丑女有四殆之嘆,遐邇有憤怨之聲。臣受恩偏特,忝任師傅,不敢自同凡臣,括囊避咎,謹自手書密上。
后坐辟黨人免。復(fù)拜光祿大夫。光和元年,有虹蜺晝降于嘉德殿前,帝惡之,引賜及議郎蔡邕等入金商門崇德署,使中常侍曹節(jié)、王甫問以祥異禍福所在。賜仰天而嘆,謂節(jié)等曰“吾每讀《張禹傳》,未嘗不憤恚嘆息,不能竭忠盡情,極言其要,而反留意少子,乞還女壻。朱游欲得尚方斬馬劍以理之,固其宜也。吾以微薄之學(xué),充先師之末,累世見寵,無以報國。猥當(dāng)大問,死而后已”乃書對曰:
臣聞之經(jīng)傳,或得神以昌,或得神以亡。國家休明,則鑒其德。邪辟昏亂,則視其禍。今殿前之氣,應(yīng)為虹蜺,皆妖邪所生,不正之象,詩人所謂蝃蝀者也。于《中孚經(jīng)》曰“蜺之比,無德以色親”方今內(nèi)多嬖倖,外任小臣,上下并怨,諠譁盈路,是以災(zāi)異屢見,前后丁寧。今復(fù)投蜺,可謂孰矣。案《春秋讖》曰“天投蜺,天下怨,海內(nèi)亂”加四百之期,亦復(fù)垂及。昔虹貫牛山,管仲諫桓公無近妃宮。《易》曰“天垂象,見吉兇,圣人則之”今妾媵嬖人閹尹之徒,共專國朝,欺罔日月,又鴻都門下,招會群小,造作賦說,以蟲篆小技見寵于時,如驩兜、共工更相薦說,旬月之間,并各拔擢,樂松處常伯,任芝居納言。郄儉、梁鵠俱以便辟之性,佞辯之心,各受豐爵不次之寵,而令搢紳之徒委伏畎畝,口誦堯、舜之言,身蹈絕俗之行,棄捐溝壑,不見逮及。冠履倒易,陵谷代處,從小人之邪意,順無知之私欲,不念《板》、《蕩》之作,虺蜴之誡。殆哉之危,莫過于今。幸賴皇天垂象譴告。《周書》曰“天子見怪則修德,諸侯見怪則修政,卿大夫見怪則修職,士庶人見怪則修身”唯陛下慎經(jīng)典之誡,圖變復(fù)之道,斥遠佞巧之臣,速徵鶴鳴之士,內(nèi)親張仲,外任山甫,斷絕尺一,抑止槃游,留思庶政,無敢怠遑。冀上天還威,眾變可弭。老臣過受師傅之任,數(shù)蒙寵異之恩,豈敢愛惜垂沒之年,而不盡其慺慺之心哉。
書奏,甚忤曹節(jié)等。蔡邕坐直對抵罪,徙朔方。賜以師傅之恩,故得免咎。
其冬,行辟雍禮,引賜為三老。復(fù)拜少府、光祿勛,代劉郃為司徒。帝欲造畢圭靈琨苑,賜復(fù)上疏諫曰:
竊聞使者并出,規(guī)度城南人田,欲以為苑。昔先王造囿,裁足以修三驅(qū)之禮,薪萊芻牧,皆悉往焉。先帝之制,左開鴻池,右作上林,不奢不約,以合禮中。今猥規(guī)郊城之地,以為苑囿,壞沃衍,廢田園,驅(qū)居人,畜禽獸,殆非所謂若保赤子之義。今城外之苑已有五六,可以逞情意,順四節(jié)也,宜惟夏禹卑宮,太宗露臺之意,以尉下民之勞。
書奏,帝欲止,以問侍中任芝、中常侍樂松。松等曰“昔文王之囿百里,人以為小。齊宣五里,人以為大。今與百姓共之,無害于政也”帝悅,遂令筑苑。
四年,賜以病罷。居無何,拜太常,詔賜御府衣一襲,自所服冠幘綬,玉壺革帶,金錯鉤佩。
五年冬,復(fù)拜太尉。中平元年,黃巾賊起,賜被召會議詣省閣,切諫忤旨,因以寇賊免。
先是,黃巾帥張角等執(zhí)左道,稱大賢,以誑燿百姓,天下繦負歸之。賜時在司徒,召掾劉陶告曰“張角等遭赦不悔,而稍益滋蔓,今若下州郡捕討,恐更騷擾,速成其患。且欲切敕刺史、二千石,簡別流人,各護歸本郡,以孤弱其黨,然后誅其渠帥,可不勞而定,何如”陶對曰“此孫子所謂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廟勝之術(shù)也”賜遂上書言之。會去位,事留中。后帝徙南宮。閱錄故事,得賜所上張角奏及前侍講注籍,乃感悟,下詔封賜臨晉侯,邑千五百戶。初,賜與太尉劉寬、司空張濟并入侍講,自以不宜獨受封賞,上書愿分戶邑于寬、濟。帝嘉嘆,復(fù)封寬及濟子,拜賜尚書令。數(shù)日出為廷尉,賜自以代非法家,言曰“三后成功,惟殷于民,皋陶不與焉,蓋吝之也”遂固辭,以特進就第。
二年九月,復(fù)代張溫為司空。其月薨。天子素服,三日不臨朝,贈東園梓器禭服,賜錢三百萬,布五百匹。策曰“故司空臨晉侯賜,華岳所挺,九德純備,三葉宰相,輔國以忠。朕昔初載,授道帷幄,遂階成勛,以陟大猷。師范之功,昭于內(nèi)外,庶官之務(wù),勞亦勤止。七在卿校,殊位特進,五登袞職,弭難乂寧。雖受茅土,未答厥勛,哲人其萎,將誰諮度。朕甚懼焉。禮設(shè)殊等。物有服章。今使左中郎將郭儀持節(jié)追位特進,贈司空驃騎將軍印綬”及葬,又使侍御史持節(jié)送喪,蘭臺令史十人發(fā)羽林騎輕車介士,前后部鼓吹,又敕驃騎將軍官屬司空法駕,送至舊塋。公卿已下會葬。謚文烈侯。及小祥,又會焉。子彪嗣。
彪字文先,少傅家學(xué)。初舉孝廉,州舉茂才,辟公府,皆不應(yīng)。熹平中,以博習(xí)舊聞,公車徵拜議郎,遷侍中、京兆尹。光和中,黃門令王甫使門生于郡界辜榷官財物七千馀萬,彪發(fā)其奸,言之司隸。司隸校尉楊球因此奏誅甫,天下莫不愜心。徵還為侍中、五官中郎將,遷潁川、南陽太守,復(fù)拜侍中,三遷永樂少府、太仆、衛(wèi)尉。
中平六年,代董卓為司空,其冬,代黃琬為司徒。明年,關(guān)東兵起,董卓懼,欲遷都以違其難。乃大會公卿議曰“高祖都關(guān)中十有一世,光武宮洛陽,于今亦十世矣。案《石包讖》,宜徙都長安,以應(yīng)天人之意”百官無敢言者。彪曰“移都改制,天下大事,故盤庚五遷,殷民胥怨。昔關(guān)中遭王莽變亂,宮室焚燒,民庶涂炭,百不一在。光武受命,更都洛邑。今天下無虞,百姓樂安,明公建立圣主,光隆漢祚,無故捐宗廟,棄園陵,恐百姓驚動,必有麋沸之亂。《石包室讖》,妖邪之書,豈可信用”卓曰“關(guān)中肥饒,故秦得并吞六國。且隴右材木自出,致之甚易。又杜陵南山下有武帝故瓦陶灶數(shù)千所,并功營之,可使一朝而辦。百姓何足與議。若有前卻,我以大兵驅(qū)之,可令詣滄海”彪曰“天下動之至易,安之甚難,惟明公慮焉”卓作色曰“公欲沮國計邪”太尉黃琬曰“此國之大事,楊公之言得無可思”卓不答。司空荀爽見卓意壯,恐害彪等,因從容言曰“相國豈樂此邪。山東兵起,非一日可禁,故當(dāng)遷以圖之,此秦、漢之埶也”卓意小解。
爽私謂彪曰“諸君堅爭不止,禍必有歸,故吾不為也”議罷,卓使司隸校尉宣播以災(zāi)異奏免琬、彪等,詣闕謝,即拜光祿大夫。十馀日,遷大鴻臚。從入關(guān),轉(zhuǎn)少府、太常,以病免。復(fù)為京兆尹、光祿勛,再遷光祿大夫。三年秋,代淳于嘉為司空,以地震免。復(fù)拜太常。興平元年,代朱俊為太尉,錄尚書事。及李傕、郭汜之亂,彪盡節(jié)衛(wèi)主,崎嶇危難之間,幾不免于害。語在《董卓傳》。及車駕還洛陽,復(fù)守尚書令。
建安元年,從東都許。時天子新遷,大會公卿,兗州刺史曹操上殿,見彪色不悅,恐于此圖之,未得宴設(shè),讬疾如廁,因出還營。彪以疾罷。時,袁術(shù)僭亂,操讬彪與術(shù)婚姻,誣以欲圖廢置,奏收下獄,劾以大逆。將作大匠孔融聞之,不及朝服,往見操曰“楊公四世清德,海內(nèi)所瞻。《周書》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況以袁氏歸罪楊公。《易》稱積善馀慶,徒欺人耳”操曰“此國家之意”融曰“假使成王殺邵公,周公可得言不知邪。今天下纓緌搢紳所以瞻仰明公者,以公聰明仁智,輔相漢朝,舉直厝枉,致之雍熙也。今橫殺無辜,則海內(nèi)觀聽,誰不解體。孔融魯國男子,明日便當(dāng)拂衣而去,不復(fù)朝矣”操不得已,遂理出彪。
四年,復(fù)拜太常,十年免。十一年,諸以恩澤為侯者皆奪封。彪見漢祚將終,遂稱腳攣不復(fù)行,積十年。后子修為曹操所殺,操見彪問曰“公何瘦之甚”對曰“愧無日磾先見之明,猶懷老牛舐犢之愛”操為之改容。
修字德祖,好學(xué),有俊才,為丞相曹操主簿,用事曹氏。及操自平漢中,欲因討劉備而不得進,欲守之又難為功,護軍不知進止何依。操于是出教,唯曰“雞肋”而已。外曹莫能曉,修獨曰“夫雞肋,食之則無所得,棄之則如可惜,公歸計決矣”乃令外白稍嚴,操于此回師。修之幾決,多有此類。修又常出行,籌操有問外事,乃逆為答記,敕守舍兒“若有令出,依次通之”既而果然。如是者三,操怪其速,使廉之,知狀,于此忌修。且以袁術(shù)之甥,慮為后患,遂因事殺之。
修所著賦、頌、碑、讃、詩、哀辭、表、記、書凡十五篇。
及魏文帝受禪,欲以彪為太尉,先遣吏示旨。彪辭曰“彪備漢三公,遭世傾亂,不能有所補益。耄年被病,豈可贊惟新之朝”遂固辭。乃授光祿大夫,賜幾杖衣袍,因朝會引見,令彪著布單衣,鹿皮冠,杖而入,待以賓客之禮。年八十四,黃初六年卒于家。自震至彪,四世太尉,德業(yè)相繼,與袁氏俱為東京名族云。
論曰:孔子稱“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誠以負荷之寄,不可以虛冒,崇高之位,憂重責(zé)深也。延、光之間,震為上相,抗直方以臨權(quán)枉,先公道而后身名,可謂懷王臣之節(jié),識所任之體矣。遂累葉載德,繼踵宰相。信哉,“積善之家,必有馀慶”。先世韋、平,方之蔑矣。
贊曰“楊氏載德,仍世柱國。震畏四知,秉去三惑。賜亦無諱,彪誠匪忒。修雖木子,渝我淳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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