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光的知名度要超過王安石,司馬光砸缸的故事在中國可謂是婦孺皆知,然而司馬光一生之中真正可以大書特書的事情只有兩件:編寫《資治通鑒》、反對王安石的新法。
《宋人軼事匯編》記載:”王荊公、司馬溫公、呂申公、黃門韓公維,仁宗時同在從班,特相友善。暇日多會于僧坊,往往談終日,他人罕得預,時目為嘉祐四友。”
司馬光在談到他與王安石十數年的交往時,認為自己于王安石,應當算是益友,他在《與王介甫書》中寫道:”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光不材,不足以辱介甫為友;然自接侍以來,十有余年,屢嘗同僚,亦不可謂之無一日之雅也。”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們”游處相好之日久”,”平生相善”。他們都蒙受過歐陽修的教誨和舉薦,又同與北宋大詩人梅堯臣結為忘年之交。他們還一起在 “包青天”手下擔任過群牧司判官,而包拯則是他們的頂頭上司–群牧使。
王安石比司馬光小兩歲,他敬重司馬光”操行修潔、博知經術”、”文學行治,有稱于時”。司馬光則比安石早兩年中舉進士,他欽佩王安石”才高學富”,”議論高奇”,”友愛諸弟”,”剛直不屈”。
王安石與司馬光不但也有著類似的品格和志趣:”不愛官職,不殖貨利”,勤奮刻苦,”難進易退”;而且也有著類似的作風和習尚:不嗜飲酒、不好聲色、不喜奢靡、酷愛讀書。他們甚至還有相近的秉性和共同的怪癖。為有這許多類似和共同之處,他們彼此那互相”傾慕之心,未始變移”,就連租賃住宅,王安石也寧愿和司馬光做鄰居。
如果不是因為政見不同,說不定二人可能還會被埋在同一個墓園之內。當然,如果不是因為二人政見不同,熙寧變法可能會是另外一種格局,甚至大宋朝可能會因熙寧變法而走向另一個輝煌–不僅僅是文化的輝煌,還有經濟、軍事,以及政治上的輝煌。
當熙寧二年安石初任副宰相之際,歐陽修曾專函致賀,司馬光也彈冠相慶,韓、呂等諸友都磨拳擦掌,預備助他一臂之力。這年五月,司馬光發現呂誨袖藏彈劾安石之文,竟愕然不解,悉力勸阻;回到學士院默坐終日,亦想不出安石究有何”不善之跡”。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事實總是出人意料的,公元1067年,宋神宗繼位。由于國庫空虛,引發了王安石與司馬光二人在神宗皇帝面前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爭論。
王安石認為:”造成國家財政狀況不好的原因,是因為沒有善于理財的人,這并不是當務之急。”
司馬光則反對道:”你所說的善于理財者,不過是巧立名目,加重老百姓頭上的捐稅而已。”
王安石說:”只要善于理財,就可以不增加捐稅卻使國庫充盈。”
司馬光則反駁道:”天下哪里有這個道理?天地所生的錢財萬物,不在民,就在官。設法從老百姓那里巧取豪奪,比增加捐稅還壞。這實際上就是當年桑弘羊之流蒙騙漢武帝的那套說辭。”
由于北宋的財政狀況日益困窘,舉步維艱,宋神宗采納了王安石的建議,進行變法。
司馬光作為大臣,堅持自己的觀點,當他發現改革可能會給國家帶來巨大的災難時,他開始用激烈的言詞彈劾王安石;而作為好朋友,他又三次給王安石寫信,勸諭王安石不可”用心太過,自信太厚”,借此”以盡益友之忠”。
王安石在與宋神宗的談話中,力排司馬光的非議;但對這位好友,又”賜之誨筆,存慰溫厚”。
眼見無法改變局面,又與王安石因變法之事絕交,司馬光堅辭樞密副使,離開權力中心,來到當時的文化中心洛陽專心修史。
雖然王安石與司馬光的關系因政見不同而破裂,但兩人依舊互相保持著對對方人格的敬重。一位反對新法的官員死后,司馬光為其作墓志銘,其中有諷刺變法的話。有好事者將這個墓志銘獻給王安石,以為后者會遷怒于司馬光。不料,王安石卻將銘文掛在墻上,向其門下士贊曰:”君實之文,西漢之文也。”而司馬光在洛陽記述宋朝歷史時,也對王安石作了客觀評價。
王安石變法志在清除社會積弊,但是由于用人不當,出現了一些危害百姓的現象,更主要的是,新法在一定程度上觸犯了大地主大官僚的利益,遭到反對。
幾年之后,王安石被自己最親信的助手出賣,接著,又遭遇了家庭的變故。他毅然捧還相印,歸隱江寧謝家墩。
不久,司馬光被重新起用。他將新法改革措施一一廢除。
北宋元佑元年(公元1086年)四月初六,王安石病故于江寧(今南京市)。
司馬光得知王安石逝世的消息后,深為悲憾,他寫道:”介甫文章節義,過人處甚多——不幸介甫謝世,反復之徒必詆毀百端。光意以謂朝廷宜優加厚禮,以振起浮薄之風!”
根據司馬光的建議,王安石被追贈正一品榮銜–太傅。
同年九月初一,司馬光逝于汴京(今開封)。
牛恒剛:2011年5月27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