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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有個家門大伯,叫乃娃,聽父親說我們還親著呢,沒出五服,我們都叫他乃娃伯。乃娃伯是農民,除了種地還有一個愛好就是打獵。他農忙時在地里干活,農閑時背上桿獵槍上山打野雞野兔。一次他在東王溝的溝腦里打死了一只金錢豹,這只豹子可真不小,把幾個年輕人抬的一個個滿頭大汗。乃娃伯跟著前呼后擁的人群進了村,那勁頭真有點武松打虎的架勢。從那以后乃娃伯就出名了,成了溪河兩岸有名的獵人。
乃娃伯有打獵的手藝,全家人跟著享了福。那時候村里吃食堂,頓頓喝清湯,人人餓肚子??赡送薏矣腥獬裕裉斐砸巴?,明天吃野雞。只是白天不敢燉,白天村里有工作組,只要看見誰家煙燉冒煙,上門抓現行,說你對人民公社不滿,反對集體食堂。如果被抓住那就麻煩大了,至少得上幾次批斗會。沒辦法,煮雞燉兔只好放在晚上。晚上安全,工作組進城了,全村人都是自已的本家,也不會有人揭發他。不好處是燉肉的香味四處漂散,害得全村的男女老少徹夜難眠。
那時候,父親一人上班,每月也就五六十塊錢的工資,幾乎到了養不活我們姊妹七個的境地。看著我們個個面黃饑瘦,皮包骨頭的樣子,父親決定請一個月的病假,背著單位,去偏遠農村行醫掙錢。
乃娃伯聽說父親要進山行醫,便自告奮勇,要與父親同行,說給父親當保鏢。聽了乃娃伯的話,父親自然高興。一來兩人自小長大,關系本來就好。二來乃娃伯游鄉打獵多年,對老家南部山區的地形,了如指掌,簡直就是部活地圖,由他當向導再好不過。弟兄倆啇量好,一個背個藥葙,一個背桿獵槍就出發了。
這一趟游獵收獲真不小,父親看病掙了二百元,乃娃伯打了兩只肥騰騰的野兔,也就不到一周時間。一周掙了二百塊錢,那可不是小數目,它是父親幾個月的工資。父親抓緊時間返回縣城,又補充了一些藥品,乃娃伯也給自己補充了些獵槍彈,順便帶了兩顆炸狼彈,因為他發現南山里狼不少,還經常傷人,他想炸只狼回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們一般都是夜行晝宿。這天晚上他們正在趕路,突然發現在路邊的樹林里有兩只野兔。乃娃伯即刻貓下腰,端著槍向樹林里迂回搜索,
父親在路邊等候。突然一聲巨響之后,乃娃伯倒在了血泊之中。原來就在他貓腰搜索前行時,吊在身后的黃挎包在屁股上晃來晃去,結果把挎包里的兩個炸狼彈給磕響了。等到父親趕到跟前時,眼前的一幕把父親嚇壞了:一件棉襖的后襟掛在了樹梢,乃娃伯的屁股已成了馬蜂窩,個個小孔的鮮血在沽沽直流,乃娃伯爬在地上昏迷不醒。幸運的是,爆炸點正好在人體脂肪最厚的部位,再加上他新穿的一條厚棉褲也做了擋箭牌,所以他傷的并不是很重。
后來父親找人用架子車把乃娃伯拉回了家,多虧父親是個醫生(獸醫)一般外傷還能處理。父親托人從縣醫院弄來了手術器械和消毒材料,就在乃娃伯家的土炕上給他清理傷口。鋼珠被父親用鑷子從肉里夾出來,沒用麻藥,乃娃伯疼的哼哼了一天一夜。他在炕上爬了一個多月后,就和好人一樣了。唯一不同的是,和人說話,別人坐著,他站著。因為有兩顆炸狼彈的鋼珠至今還在肌肉深處,沒有取出。只要屁股一挨橙子就鉆心的痛。村里人都知道他有這個毛病,到誰家去串門,都沒人給他讓坐。他也常笑著對人說他是法門寺的和尚,站慣了。
還有一次,乃娃伯在他家小窯的土炕上炕火藥,他的兩個兒子新民和拜克也爬上炕,學著大人的樣子,幫忙翻攪。就在此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也許是因為嬸子把炕燒得溫度太高的緣故,火藥瞬間爆燃。父子三人同時陷入火海之中,多虧院里有人,撲救的及時,才避免了一埸大禍。但父子三人頭發眉毛被燒光,連乃娃伯剛蓄不久的幾綹山羊胡也不見了蹤影。這?火災使乃娃伯父子三人,徹底改變了容顏,瞬間的烈火把三人裸露在外的雙手和頭臉燎的黢黑黢黑,活脫脫三個非洲人。
三個“黑人”同處一家,叫人看著總不是滋味。乃娃伯領著兩個兒子上醫院求醫,醫生說這是淺表性灼傷,沒有辦法治療,就這樣吧,反正也沒有什么大礙。無奈,乃娃伯一家三口就當了好多年的“黑人”。這事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了,兩個兒子的黑色至今沒有褪完。
乃娃伯的兩個兒子,也像他爸一樣忠厚老實,但兩個人的媳婦卻如狼似虎,攪家不賢。乃娃伯是獵人,從小就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秉性,他的兩個兒子卻截然和他爹相反,個個膽小如鼠,在媳婦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出。用乃娃伯的話說這兩個媳婦都是來自南山的“山狼虎豹”,沒有一個賢惠懂事的。兩個兒媳婦看老公公經常不給她們好臉看,便聯合起來整老漢。明知道媳婦虐待公公,兩個兒子看見裝著看不見,任憑媳婦欺負老頭。老伴在時,有啥話他給老伴說,老伴勸一勸他的氣就能消一半,現在老伴走了,剩下他經常一個人生悶氣。
終于有一天,乃娃伯一個人出門了,再也沒有回來。人們在莊背后的崖邊上,發現了他的一雙新鞋。這雙鞋還是老伴在世時給他做的,他一直舍不得穿。如今這雙新布鞋就整齊地放在崖邊,卻不見人了。有人說乃娃可能跳崖了,立即下溝里找,但找遍溝溝岔岔,也沒有他的蹤影。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乃娃伯從此失蹤了,至今也是個謎。
馬嘉珉,男,回族,原紅峰機械廠退休干部,八十年代曾有文章散見《甘肅日報》《工人日報》《神劍》雜志。掇筆三十年,自退休后又拾筆重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