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敘事過程來看,張子雨在小說的敘事迷宮中設置了很多圈套,而這些圈套構成了小說敘事的節奏。第一個敘事圈套是西蘭。西蘭本來是老總的“小三”,“我”還鄭重其事地和她談判,替老總分憂解難,而事實上她根本就不是“小三”。正是這次談判,讓“我”成為了西蘭選定測驗計劃的對象。第二個敘事圈套是慧茗。慧茗本來是“我”的同事,卻成為西蘭實施測驗計劃的同謀。“我”與慧茗接觸不多,但在尋找真相的過程中卻與她產生了不可名狀的曖昧,這種曖昧其實是一種心理的錯覺體驗,正是這種曖昧,讓“我”重新誤入慧茗的惡作劇笑話所導引出的迷途。第三個敘事圈套是“夜雨寄北”。這是沈藍生活在另外一個城市的妹妹,卻因“我”對婚姻的誠信產生質疑而被懷疑為沈藍的情人,這個敘事圈套的設置讓“我”在迷途上越走越遠。這幾個敘事圈套環環相扣,使得敘事的節奏起伏有致,跌宕自如,引人入勝。
小說《玫瑰·玫瑰》敘事的快感不止于講述了一個情節跌宕起伏的故事,還在于敘事的姿態,作家善于欣賞沿途的風景。如果僅限于講述具有較強的懸念意味的故事,那么《玫瑰·玫瑰》就和一般的推理懸疑小說沒有太大區別,它超出一般推理懸疑小說的可貴之處在于,張子雨能夠以現代的眼光,寬容的心態,細膩的情感,精致的語言,將他的故事講述得唯美而深刻。小說的敘事處處閃現出生活的智慧,這種智慧來自于作家對生活的細致觀察與用心體驗,在敘事的過程中,我們可以感覺到,作家自己不斷地停歇下來,忘情地欣賞沿途的風景,喜不自勝且洋洋自得。張子雨的小說語言充滿了幽默,同時又不失深刻,仔細考量,幾乎每一句表述,每一個對話都飽含了生活的哲理,這些哲理就在我們身邊,只不過我們沒有注意到或是注意到了卻沒有沉下心來去慢慢品味,讀這樣的敘事語言,總會引發我們對生活的重新理解和深度思考,去靜靜打量那些我們熟悉而又陌生的生活細節,尋找那些我們久違了的本真情感。
小說《玫瑰·玫瑰》敘事的快感也來自于其中富含的時代性元素以及對生活的體味。網絡用語“JS”(奸商),婚前的“無照駕駛”,這些現代詞匯離我們是如此之近,讓我們倍感親切。小說對婚姻愛情的表述更是精彩紛呈,“男人撒謊有百分之八十是善意的”;“我們吵架的時候,總是把認為可以給對方致命一擊的語言用出來,這樣可以證明自己是對的。但相互也撕開了血淋淋的傷口。”“男人好比洋蔥,要想看見洋蔥的心就需要一層層去剝,在剝的同時你會不斷地流淚,剝到最后才知道原來洋蔥是沒有心的。”“書上說,婚姻總是要經歷一些波折或者事件,即使我不給你設置,其他地點仍然可以有。”“我相信,真正的愛情是拆不散的,真正的婚姻也是打不爛的。”像這樣精彩的充滿了生活智慧的語言表述在小說中比比皆是。毫不夸張地說,作家張子雨對自己的敘事充滿了自戀,我不知這種說法是否恰當,張子雨也許并不同意我的觀點,但我始終認為,優秀的小說都是一種自戀式的表達,這里面充滿了作家特有的機智幽默,超凡的現實透視,以及對敘事本身的自信和從容。
小說《玫瑰·玫瑰》敘事的快感還來自于其中的地域性因素。小說雖然沒有明確交待故事的發生地,但在閱讀過程中,它還是勾起了我的許多鄉土記憶,故事的發生地儼然就是我的家鄉霍邱。“蓼城路”、“蓼城水岸”、“城西湖”、“水門塘”、“光明大道”,這些都是我的家鄉霍邱縣城標志性的地名,是我再也熟悉不過的地方;“連襟”、“作”、“杵”、“命金貴”,這些是帶有明顯地域特征的日常用語,“葉集沙錐魚”是地方特產,“太平猴魁”、“舒城小蘭花”也是家鄉人常喝的茶葉。張子雨生活在這樣一個小城里,對這里的人事物景了然于胸,當這些進入到他的敘事中,他可以信手拈來,表達時能酣暢淋漓。正是基于對同一生活環境的熟悉,這時在《玫瑰·玫瑰》這樣的文本世界中,讀者和作家在心理的快感體驗上才能達到某種遇合。需要強調的是,這些地域性元素的運用,使得小說獲得了豐滿的生活質感。一部好的小說,往往既具有地域性又具有時代性,我們從中可以依稀看到地域和時代的印記,但更為重要的是,我們從中還能感受到更多超越地域和時代的內容。
其實,中國的小說注重敘事有著悠久的傳統,在20世紀80年代更是掀起了一次敘事革命,名噪一時的先鋒派作家曾經異常重視小說怎樣寫,當時這些作家的先鋒文本操作一方面給他們自己帶來了敘事的快感,同時也為長期以來閱讀期待屢屢受挫的中國讀者帶來了閱讀上的快感,但那時的先鋒派作家,因為太過于注重怎么寫,而完全放逐了寫什么,最終導致先鋒小說形式主義的虛無。《玫瑰·玫瑰》同樣注重怎么寫,其文本操作中的迷宮敘事和敘事圈套,在馬原、格非等人的先鋒小說中我們也屢見不鮮,但不同的是,《玫瑰·玫瑰》的敘事技巧是有著明確的意義指向和實實在在的生活內容的,形式與內容有著很好的結合,快感體驗之后有著對生活的沉思。在這一意義上來說,小說《玫瑰·玫瑰》的敘事還是相當成功的。(作者:韓傳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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