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第71條:太陽病，發汗后，大汗出，胃中干，煩躁不得眠，欲得飲水者，少少與飲之，令胃氣和則愈。若脈浮，小便不利，微熱，消渴者，五苓散主之。
五苓散方
豬苓 十八銖，澤瀉 一兩六銖， 白術十八銖， 茯苓 十八銖， 桂枝 半兩。 上五味，搗為散，以白飲和服方寸匕，日三服。 多飲暖水汗出愈， 如法將息。
這條條文在第 70 條條文之后，肯定有它的用意，但是很多醫家在解讀這條條文時，脫離了上下文，這肯定是不對的。每一條條文，我們都要看一下它的上下文。
第70條里面有：當和胃氣，與調胃承氣湯。而第 71 條里出現了：令胃氣和則的字樣，說明兩條是有銜接的。
第 72條，發汗已，脈浮數，煩渴者，五苓散主之，第 72 條又與第71 條的后半段相銜接。
第 70 條前半段發汗后，惡寒者，虛故也，與前面第 68 條和第 69 條相銜接。所以第 70 條和第 71 條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有承上啟下的作用。前半段說的是前面條文的內容，或者是前面條文的延續，后半段是為了引出下一條條文。這是張仲景條文中普遍存在的一種文法結構，我們必須搞清楚。
第 71條前半部分:太陽病，發汗后，大汗出，胃中干，煩躁不得眠，欲得飲水者，少少與飲之，令胃氣和則愈，前半段緊接著第 70 條的后半段：發汗后，不寒，但熱者，實也，當和胃氣，與調胃承氣湯。第 71 條的前半段，還沒有達到第 70 條后半段的調胃承氣湯證，而是欲成調胃承氣湯證，根本不需要用藥，只需要少少與飲之，令胃氣和則愈。
少少與飲之，令胃氣和則愈的精神，在第 58 條已經說過了。第 58 條說:凡病，若發汗，若吐，若下，若亡血亡津液，陰陽自和者，必自愈。也就是說第 71 條的前半段是可以自愈的，僅僅少量頻繁喝點水就可以了。
如果程度再重一點，就有幾種可能，其中一種可能就是第 70 條的后半段，是熱已經到了陽明腑，形成陽明腑實的調胃承氣湯證。如果再重一點，就是大小承氣湯證了。如果很輕微，那么就少少與飲之，令胃氣和則愈，不需要用藥。
這是唯一的情況嗎?當然不是。發汗后，大汗出，胃中干，發汗傷了津液，出現了陽明熱，沒有出現在陽明腑，而是出現陽明氣分的熱，那么就會出現白虎湯或者白虎加人參湯證。
所以有兩種大方向的轉歸，一種是入陽明腑，根據它的程度輕重，形成調胃承氣湯或者大小承氣湯證。另外一種，如果熱在陽明氣分，就可以成陽明氣分有熱的白虎湯或者白虎加人參湯證。
這是第 71條的前半段，我們把它銜接到第 70 條，又引申到另外一種可能。若脈浮，小便不利，微熱消渴者，五苓散主之。為什么會引出五苓散?因為五苓散證和白虎湯證，在臨床表現上有相似之處，因此后世醫家有時候把五苓散證說成是假白虎湯證。
五苓散證被稱為假白虎湯證，是因為二者都有消渴癥狀，這里的消渴不是現在所說的消渴病(糖尿病)，而是大量飲水而不解渴的一種臨床癥狀。
白虎湯證和五苓散證有小便利與不利的區別，一個是膀胱氣化不利，一個是陽明氣分有熱，但是它們均表現消渴癥狀，當然也會有熱，白虎湯證的熱會更大一些。
翻譯:太陽表證使用了發汗法，汗出很多,損傷津液，以致胃中津液不足，出現了煩躁不安，影響睡眠，口渴想要喝水的，可以給予少量的水頻繁喝，使胃津恢復，胃氣調和就可以痊愈。如果出現脈象浮，輕微的發熱，小便不通暢，口干飲水而不止，屬于太陽蓄水證，用五苓散治療。
五苓散證有脈浮，脈浮指仍有表證，也就是說發汗后，表證沒有完全解除，而膀胱氣化不利，出現小便不利。就是既有表證，又有里證。表證在太陽經，里證在太陽腑。五苓散可以治療太陽經腑同病，就是太陽經證和太陽腑證，但是以太陽腑證為主，因此被稱為太陽蓄水證。
02
五苓散出現在《傷寒論》出現過許多次。
第 71條、72 條，發汗已，脈浮數，煩渴者，五苓散主之。
第 73 條，傷寒，汗出而渴者，五苓散主之；不渴者，茯苓甘草湯主之。
第74條，中風，發熱六七日不解而煩，有表里證，渴欲飲水，水入則吐者，名曰水逆，五苓散主之。
第75條，第 127 條，太陽病，小便利者，以飲水多，必心下悸；小便少者，必苦里急也。 這里的苦里急也是五苓散證。
五苓散證的臨床表現應該有發熱，惡寒，因為有表證;小便不利，因為有苦里急，所以有少腹脹滿;渴欲飲水，或者是水入即吐，脈浮，或者脈浮數。
為何有這些臨床表現呢?
說得通俗一點就是太陽病通過發汗，或者沒有通過發汗，邪氣通過膀胱經入膀胱腑，表證是正邪相爭的狀態，正邪相爭就會發熱。當寒邪循著膀胱經到了膀胱腑之后，它就不表現為熱，而表現為寒。因為腎水本就寒，腎與膀胱相表里，有寒氣進來，陽氣失去溫煦，蒸騰氣化失司，膀胱氣化不利，出現水停留在這個地方，既不能蒸騰上承于口，又不能從膀胱正常地走，所以它不上不下，不能夠正常地輸布，上面沒有水分就口渴，下面膀胱氣化不利又小便不利，因此就用五苓散。
用桂枝像打火石一樣，打個火，點一點。由于是輕微的寒邪入膀胱腑，不是重證，只是影響膀胱氣化，并沒有傷及到腎陽，因此只需用桂枝打個火，引動腎中之元陽，很容易將膀胱的水分氣化蒸騰。
治口渴是蒸騰了膀胱的水分，讓水液能夠上承，所以它與白虎湯證是完全不同的。這就是為什么說五苓散證是假白虎湯證的原因，因為白虎湯證純粹是由于熱引起的，氣分有熱，煩渴，而五苓散證是不差水，而是水分布不均勻，用桂枝蒸騰氣化，那么水液能上承，渴就解決了。
另外用到了澤瀉、獲苓，這些利水藥將小便膀胱打開，讓其中一些已經成為廢水的，停在這個地方的垃圾的水分從小便排走，能夠運用的那一些可以蒸騰氣化成津液來濡養人體的就用桂枝把它蒸上去，一些已經不能夠變廢為寶的，就把它排出去，五苓散起這樣的作用。
桂枝在五苓散是表里雙解，它的表證輕，而里證稍微重一些，以里證為主，因此五苓散，無論有無表證，只要是膀胱氣化不利，皆可用之。由于表證和里證分配的不同，有的表證多，有的里證多，也由于蓄水程度的不同，因此出現了五苓散證的好幾條條文。
第 71 條所說的若脈浮，小便不利，微熱消渴者，五苓散主之。微熱，說明表證并不是特別的多，可能以里證為主，因此是微熱。
第 72 條，發汗已，脈浮數，煩渴者，五苓散主之，脈浮數，說明表證可能會稍微重一點。因此雖然都是五苓散證，但程度上有差異。也有可能是氣化不利重一些，導致津液不能上承更厲害，而出現渴更重，所以有煩渴。
第 73條，傷寒，汗出而渴者，五苓散主之。出汗證明表證仍然有，桂枝湯證?？视质前螂讱饣舅鸬?，津液不能上承。
第 74條，中風發熱，六七日不解而煩，表證里證都有，渴欲飲水，水入則吐者，名曰水逆，五苓散主之。這是五苓散的一個重證，稍微重一點而已。因為第 74 條沒有經過發汗，而是中風發熱,六七日不解，發熱六七日不解而煩，說明沒有經過治療。膀胱經里的邪氣入腑，到了膀胱腑，但也只來了一部分，因為表里證都有，而且膀胱蓄水還重，也就是說體內本身有水，水比較重，又口渴，喝進去之后發現里面又有水，于是不需要水，就吐出來了，叫水入則吐，是蓄水的重證，蓄水的重證也用五苓散。因為五苓散里除了澤瀉、獲苓、豬苓，還有白術。白術和獲苓本來就能夠利胃腸的水，膀胱蓄水重證很可能影響胃腸的功能，所以五苓散在第 74 條里面，是一個五苓散重證而已。
下焦膀胱氣化失司，下焦蓄水重證，水飲上逆導致胃失和降，水入即吐。
03
五苓散是千古名方，后世醫家用五苓散的變化加減方特別多。
本方去掉桂枝叫四苓散；加辰砂，就叫辰砂五苓散；加蒼術，就叫蒼桂五苓散，治療寒濕；加茵陳，就叫茵陳五苓散，治療濕熱發黃；加羌活就叫元戎五苓散，治療中焦積熱；加石膏、滑石、寒水石，可以清六腑之熱，叫桂苓甘露飲；去掉桂枝、澤瀉，就叫豬苓散，治療嘔吐，病在隔上思飲水者；只用澤瀉和白術，其他藥都去掉，就叫澤瀉湯，治療心下支飲人苦眩冒；加川棘子還可以治療水疵；加人參叫春澤湯；加甘草也叫春澤湯。有幾個春澤湯治無病而渴與病差后渴者。去掉桂枝，加蒼術、甘草、芍藥、梔子、黃苓、羌活叫二術四苓湯，通治表里濕邪兼清暑熱；加重桂枝用量，再加黃茂，可以治療傷暑，大汗不止；和平胃散合在一起叫胃苓湯，治療中暑，傷食，停飲夾濕，腹痛泄瀉以及口渴便秘。胃苓湯也可以加減成除濕胃苓湯，治療濕疹皮膚??；和黃連香蕾飲在叫蕾苓湯，治傷暑泄瀉；和小柴胡湯合在一起名曰柴苓湯，治療發熱，泄瀉，口渴，瘧疾，熱多寒少，口燥心煩。
正所謂:五苓散治太陽腑，小便不利少腹苦，發熱消渴或水利，氣化膀胱此方主。
現代臨床運用這個方子特別廣泛，治療表里雙解的風寒感冒，治療發熱惡寒，或者上吐下瀉，治療兒童秋季腹瀉效果是神效，也可以治療腎炎水腫，尿滯留，尿崩證，泌尿系感染等，只要屬于五苓散證都可以運用，還可以治療頭暈、頭痛、眩暈、梅尼埃病、眼簾水腫、青光眼、視網膜水腫等。
為什么能治這么多疾病呢? 因為它可以治療膀胱氣化不利，也能夠治療水腫。膀胱氣化不利可以出現頭暈，因為津液不能上承，除了出現口渴以外，也會出現清陽不升，出現眩暈。
五苓散還能治療積水，比如腎積水、腦積水，因為它有氣化功能。五苓散能治療膀胱蓄水，其他地方蓄水，也可以用它加減治療。另外五苓散能夠利濕氣，祛水濕，因此與濕氣相關的好多疾病它都能治。比如合腎著湯來減肥，特別是小便少的肥胖，另外通過加減，還能治療皮膚病、濕疹之類有濕氣泛于肌表的。
張勝兵
武漢名中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