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萬芳(青海)
蒙蒙細雨中撐著油傘,走在石板鋪砌的小徑,悠閑淡然。聞著滄桑的古鎮在細雨中散發的江南味道,沿江漫步,市井嘈雜漸漸遠離,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安寧………… 恍惚間,一陣不和諧的聒噪聲猝不及防敲擊我的耳膜,登時人也嚇得魂飛魄散,本能的睜開眼睛,心臟是第一個表示抗議的,恰似宣誓不滿,劇烈的狂跳,好像要舍棄我,從嗓子眼兒奔出來逃命似的。努力讓自己從不真實中分離出來的辦法,就是使勁回憶,能記起來的不論什么都可以,我這人有個毛病,突然醒來會暫時失憶,這種失憶歇斯底里被恐懼牢牢支配。我是誰?我在哪?這是哪里?努力努力再努力的回憶能證明我是誰的記憶,現實從夢境中剝離的過程總是很痛苦 ,什么都記不起來真的很恐怖,好在這個過程不會持續很久,出逃的記憶又回來了,然而剛從夢境回到現實,又分不清早晨還是下午,有人說過時間是不存在的,果然。 慌亂中拿起手機一看,原來是支教學校來通知了,要去開會,哎!原來神游了一番,興許是意識地呈現,日有所思 夜有所夢吧,因為我喜歡江南的柔美,只要銀子允許,沒有疫情的時候多好啊!人有時候越來越像反芻動物,常常咀嚼肚子里的舊聞往事,一場疫情,打破了所有人的軌跡。要去新學校,還是有所期待的,收拾收拾,出發。 居然車胎爆了,EMO,一種難以言表的壞情緒蔓延開來,差點讓本來就不好的天氣頂了包,這算出師不利吧,時間也來不及了,與其舉棋不定然時間,還是湊合著開吧,一路上膽戰心驚,生怕在半道當了“團長”。 我支教的地方泉吉,這里小且寧靜,不下雨的時候,天格外的藍,我喜歡這個地方,以前也來過很多次,是以“導游”的身份帶家人朋友來這里看湟魚洄游的,弄得跟真的似的,其實,除了一年長一兩的傳聞,叫裸鯉的學名,生活在咸水湖中,我自己啥也不懂。這當然不是熟悉地域文化,只是一點點地域經驗罷了。 因為車胎的關系,幾乎是挪到泉吉的,因此有功夫看看外面,放眼望去,無生命的東西還是老樣子,有生命的東西早已換了模樣,倏然發覺秋天早已棲息在草原上,我的耳朵里灌滿了時間呼嘯而過的聲音,雄渾的美麗是需要時間加持的,草野在牛兒的哞叫中更遼闊了,水晶晶花只剩瘦弱的花桿在風中凌亂,芨芨草依然像士兵一樣昂首挺胸,一堆堆倔強的散落在牧道周圍,它是這個季節的看守,絕不讓秋風過早地奪走一寸的綠色,這里的一切被山間的節律養育,節律沒有根本的變化,只有周而復始的轉變。
疫情原因延學,臨時接到通知,要參加教職工大會的,第一次以教師的身份來到了我支教的泉吉小學,我是個社恐,但從門衛到老師到領導,都很親切,一下子減少了不安,心好像也從嗓子眼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我知道他們的熱情讓我成功懷柔了自己的焦慮。
會議開始前五分鐘到達了會議室,比起我們學校的師資隊伍,雖然我們學校也缺老師,這里只能說是一小撮人撐起了民族的基礎教育,他們樸實而溫和,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善,只要你開口,他們很樂意幫忙,他們教會我,對待生命,一定要認真一些。就像整個行業面臨的困境一樣,這里也缺老師,越來越多的人想離開,很多人都靜不下心來,都在積蓄“孔雀東南飛”的資本,當然這是人之常情,我也不好做過多理論,如果是我,也會如此吧,總之能安心留在這里搞教育的同行們辛苦了,確實辛苦了,這里沒有可供消遣時間的場所,沒有寄托鄉愁的去處,沒有像樣的圖書館,連吃口合口飯菜的地方,掰著一只手的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還有那因為靠近青海湖而被強加的寒冷、時常在街上巡邏的草原獨有的狗毛風。
一場疫情,連承歡父母膝下,參與孩子成長過程,體驗當下生活都成了奢侈,在這里,現實活生生的考驗著人們的意志,這佛光閃閃的高原,三步兩步便是天堂,卻仍有那么多人,靜不下心來,面對這些不平靜,決心扎根比基層還基層的人,能留下來的人,在我腦海里的形象栩栩如生,比起一個活生生的人,他們更像是一種精神,一種不忘初心的堅守,他們只為一層薄夢,換來了牧區娃娃們的艷陽天。小鄉鎮的寧靜斑駁了許多繁華,卻留住了他們的堅守,詮釋了教師的平凡又不平凡,很慶幸我是我寫的這群人的鄰居,我是一個普通的支教者,而他們是環境雕刻出來的真實。為他們的堅守點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