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國慶
清明過后,連綿的陰雨一停,天氣漸次暖和了起來,晌午時分走在日光下還有些熱烘烘的,我知道春天已經過去了大半,即將歸去,心里不覺有些失落和無奈,這時就理會了前人口中的嘆春、惜春、傷春、留春和覓春來。春天再美麗,也是有盡頭的,也是留不住的,也許完成了使命的春姑娘已經展示了她最艷麗的一面,急著在花容玉貌委頓成塵之前抽身而去,這也許是順應自然規律的,也許她招搖了一個季節已有些困倦,心里想著不如歸去呢,又何須強留。
春天有種鳥倒是叫著“不如歸去”的,那是杜鵑鳥,也叫做布谷、子規等,這種鳥是托卵寄生的,就是把鳥蛋下在大葦鶯巢中的那位。體型如鴿子,胸部布滿橫紋,口腔上皮和舌頭是紅色的,叫聲凄慘哀切,飛行急速無聲,在暮春時節渲染了濃重的離別氣氛,在歷代文人心中留下了無盡的感傷。有人說它就是精衛鳥,更多的人說它是古蜀國君主望帝魂化的,估計都是根據其叫聲、外形、習性等,契合人類心理訴求意會出來的。李白說,楊花落盡子規啼。白居易說,杜鵑啼血猿哀鳴。李賀說,杜鵑口血老夫淚。李商隱說,望帝春心托杜鵑。秦觀說,杜鵑聲里斜陽暮。朱希真說,杜鵑叫得春歸去,吻邊啼血茍猶存。基本都留意到了春歸之時這個代表性的物象,表達了自己的惜春之情。
一時半會,杜鵑鳥是無法邂逅的,但說了這么多,也是有由頭的,因為我們校園里有多叢杜鵑花開得正旺,今天下班了我不急著走,就又流連了一圈,觀賞一下杜鵑花開的絢麗,心中自然就想起了杜鵑鳥來。記得看過一篇美文叫《杜鵑枝上杜鵑啼》的,應該說那是用宋代詞人陳允平《望江南》中的句子“鸚鵡州邊鸚鵡恨,杜鵑枝上杜鵑啼”為題。花鳥同名也是很少見的,所以有些畫家朋友就喜歡同時畫杜鵑鳥和杜鵑花的,確實很有意趣。唐朝詩人成彥雄《杜鵑花》詩云:“杜鵑花與鳥,怨艷兩何賒。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秋瑾詩云:“杜鵑花發杜鵑啼,似血如朱一抹齊。 應是留春留不住,夜深風露也寒凄”。確實花和鳥相得益彰,其實是非常喜慶的,但就因為處于春末,在暮春的匆匆切切之中,凄凄惶惶的,反而都惹上了些悲劇色彩,其實這真大可不必。
杜鵑花是落葉灌木,是中國十大傳統名花之一,花色艷麗,花葉兼美,南方大多都叫它映山紅,當然也傳說是杜鵑鳥吐血染成的,記得年少時老是唱“滿山開遍呦映山紅”,映山紅就是杜鵑花,朝鮮則叫做金達萊。試想如果滿山遍野都是這,那一定紅遍天地了,可我們學校就只有幾叢,我還是很稀罕的。我們學校這應該就是春杜鵑,正好四五月份開放,花期有一個月呢,我可以時常來欣賞的。這幾叢杜鵑都是作為隔離的灌木叢,修剪地很整齊,花開得平整整的,非常美觀,有好幾處點綴著幾朵白色的杜鵑花,花朵都綻放開來,香氣四溢,紅白相間,真的是賞心悅目。
據說杜鵑花的花語是愛的欣喜,熱烈奔放,而白色杜鵑的花語除了愛,還有節制,也許是因為紅杜鵑激情四射,作為庭院隔離屏障有些過于放縱,開放起來有些熱鬧和喧騰了,點綴些白杜鵑也許能提醒一下,注意分寸和界限,那就也是雖然艷麗卻不媚不妖的做派,人不也是這樣,無論你多得意,多順風順水,還是應該收斂,心中永遠得有分寸和尺度,那才能把持得住自己,無論什么情況下不至于忘乎所以,不至于輕狂地說出不合適的話來,或折騰出讓自己后悔的事來,總之我是喜歡杜鵑花的,尤其是白色杜鵑。
杜鵑就開在我們的身邊,這真是極好的事情。不過說到這里,有些羞慚,這么多年來,我其實是無視這幾叢杜鵑的存在的,今年就多把視角和心力放在這里,也是表達對春天的補償和敬意吧。
天晚了,校園里已經安靜下來 ,落日的余暉還映照著,中午的日光太烈,有些花蕊卷曲著,這時正好舒展開來,我徜徉在花叢里,看看,走走,想想,有時嘗試著吟誦幾句,倒確是有些享受春天的感覺,這也是自己爭取來的福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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