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從甘草的“炙用”,對經方藥物的解讀
生甘草偏于清熱解毒,祛痰止咳。蜜炙甘草偏于緩急止痛,益氣復脈等。生、熟甘草均有調和諸藥之能。然“炙”字之意義,長久以來,認識有誤。
甘草,首載于《神農本草經》,列為上品。其品種、入藥部位、性效等沿用至今。其炮制方法:“甘草……生河西積沙山及上郡。二月、八月除日採根,暴干,十日成。”《傷寒論》載方113首,用甘草方劑70余首,其中用“炙甘草”湯方有67首。現代人均將其“炙甘草”解讀為蜂蜜炙甘草,有失偏頗。
南北朝·雷斅《雷公炮炙論》:“甘草,凡修事,每斤皆長三寸剉,辟破作六、七片,使瓷器中盛,用酒浸蒸,從巳至午,出,暴干,細剉。使一斤,用酥七兩涂上,炙酥盡為度。”此處“炙”應解讀為“炒”。并沒有用蜂蜜炙。
蜂蜜炙甘草,始見于《千金翼方》、《太平惠民和劑局方》等。后世本草文獻多有記載。
《傷寒論》所有含甘草湯方中,有兩種情況:未加角注者,為生甘草;角注炙者,為清炒甘草,這在《傷寒論》湯方中藥物角注必“炙”藥物中得到佐證。
《傷寒論》湯方藥物角注“炙”的藥物有:甘草、厚樸(小承氣湯)、枳實(小承氣湯)、百合、鱉甲、阿膠、蜂窠、皂莢(酥炙)、生狼牙(炙香)、皂莢(炙焦)等;厚樸姜炙,川烏蜜煎等。
以上藥物均未明確指出藥用蜂蜜來炙,只有川烏明確指出用蜜煎。所謂“炙”,均非是用蜂蜜炙。如厚樸、枳實、狼牙、皂莢等。要正確解讀《傷寒論》等古醫籍藥物臨床應用確切意義。還有必要從楊雄(公元前53年——公元18年)之《方言》(《適軒使者絕代語釋別名方言》)中找到答案。
對“炙”的解讀。《方言》:“凡以火而干五谷類,自山而東,齊楚以往謂之熬,關西隴冀之間或謂之焙,秦晉之間謂之炒。”炙者,熱也,火上烤也即火之上妙也。張仲景為楚國人,當然要用楚國方言來表述藥物注解,《傷寒論》湯方中眾多藥物角注都用了楚國方言。
1、其原意為把肉放在火之上。表燒烤。《說文·炙部》:“炙,炙肉也,從肉在火上。”《釋名·釋飲食》:“炙,炙也,炙于火上也。”
2、表烤熟的肉食。《官場現形記》第二十四回:“又聽得‘拍’的一聲,桌子上的菜碗,乒乒乓乓,把吃剩的殘羹冷炙翻的各處都是。”
3、表燒灼。《廣雅·釋詁二》:“炙,也。”《玉篇·炙部》:“炙,熱也。”《漢書·武王子傳》:“乃斬充以徇,炙胡巫上林中。”顏師古注引服虔曰:“炙,燒也。”《老殘游記》第二十回:“將病人關在一室內,必須門窗不透一點兒風,將此香炙起,也分人體質善惡;如質善的,一點便活。”
4、表烘老、烘干、炒干。《論衡·逢遇》:“且夏時爐以炙濕,冬時扇以翣火。世可希,主不可準也。”《徐霞客游記·滇游日記十一》:“急入真廚,索火炙衣。”
5、表曝曬。三國魏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野人有快炙背而美芹子者,欲獻之至尊。”元·張國賓《薛仁貴榮歸故里》第二折:“也知他那里日炙風篩,愽功名苦盡甘來。”
6、表中藥中加工炮制方法之一。把中藥材(飲片)加入輔料同炒(古代稱“炙”),使輔料滲入到藥材(飲片)內部。如酒炙、醋炙、蜜炙、鹽水炙、姜汁炙等。
《本草綱目》序例上:“其制藥炮、熬、煮、炙。”《紅樓夢》第十回:“炙甘草八分。”等。在傳統中藥行當中,中藥炮制一般認識:加固體輔料謂“炮制”,加液體輔料謂“炮炙”。又,“制”與“炙”在中藥專業,有時并無嚴格區分。但在傳統中醫藥古典文獻中,“炙”的解讀則有明顯的區分:①指用高溫使藥物干燥,或用清炒法使藥物干燥,去其涼寒之性,改變藥性。如《傷寒論》中對藥物的“炙”。如果沒有明確角注用蜜炙,則一定是清炒,并非指蜂蜜炙用。②專指用液體輔料炙用中藥飲片。
顯而易見:《傷寒論》中“炙甘草湯”中之炙甘草,不是指蜂蜜炙甘草,應是炒甘草。其他炙用藥物亦是如此。
1、《經方》中的炙甘草,應為清炒甘草。
2、 “炙甘草湯”方中之“炙甘草”,應是炒甘草才是。在湯方中之方解應為:炙甘草(炒甘草)去其涼寒之性,助肉桂(方中桂枝應為肉桂),振奮心陽,益脾益氣。
以上為個人意見,僅作參考。
祝之友:中藥學泰斗、國家級名老中醫藥專家、四川洪雅中醫院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祝之友傳承工作室指導老師、主任中藥師、 臨床專家。
從事臨床中藥學工作近40年,致力于臨床中藥研究,提出柴胡從清代末期至今“竊肝陰”之爭及有關柴胡研究成果不能重復,是南北各地所用部位不同所致;提出在我國中醫藥界應建立和開設“臨床中藥學”學科,推動祖國醫藥學發展。
在國內首先開展對《傷寒論》藥物的歷史變異與應用研究。主研完成市級科研課題兩個,主編專著兩部,與他人合著專著一部,在各級學術刊物和會議上發表和交流專業學術論文15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