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謝前花修文,春光退后畫成詩。
——楚尋歡
正在崛起的中國水墨
——崛起的中國水墨必將在世界迎來屬于自己的時代
文/楚尋歡
01
中國畫沿襲至近現代面臨的
延續千余年的中國水墨畫也稱國畫,是中國畫藝術最高成就之代表。在中國傳統繪畫史中,山水、花鳥、人物成為三大主流畫科,其中山水畫早期因廟堂所仰而宏偉彰顯,花鳥畫最為文人遣意抒懷所喜,人物畫則逐漸從宗教色彩濃厚的壁畫轉向抒發作者主觀情感之憑借。不管是山水畫、花鳥畫抑或人物畫,在野文人畫對宮廷院體畫的獨立反叛意識推動了崇尚寫意精神的中國水墨語言應時而變的延綿生命力。
縱觀中國美術史,我們崇尚高古的宋元,更多是因為他們高潔出塵的逸格,這種輕器重道的藝術之路也是中國文人寫意精神的情懷底色。
從宋代的梁楷、法常到元代的倪瓚,再至明清之際的擔當、徐渭、八大、石濤、金農,中國的文人寫意畫已經走至迄今為止最后一個高峰。
齊白石 祖國萬歲 67x33cm 1955年
明清以降,中國近現代書畫藝術在傳統一脈上每況愈下,略為出彩的是齊白石、黃賓虹二君。他們雖然在畫格上遜于前人,但在語言形式上呈現了個性鮮明的自我面貌。其次,潘天壽雄強的“指墨”、傅抱石激情的“抱石皴”、陸儼少疏朗跌宕的“云水”也曾別出心裁地給我們留下過不可磨滅的印象。
首倡“可貴者膽,所要者魂”的李可染其實最缺的就是“膽”,此種秉性也大大限制了其畫格。他雖也試圖對中國畫的造型與明暗處理上融入西法改革,憾心手不能相應,“用最大的功力打進去,用最大的勇氣打出來”最終成了一句力不從心的口號。與之相映的長安畫派領軍人物石魯,傳統筆墨奇佳,卻銳意改革,遂成為二十世紀中國畫壇上最具反傳統色彩的一代典范。有詩為證:“人罵我野我更野,搜盡平凡創奇跡;人責我怪我何怪,不屑為奴偏自裁;人為我亂不為亂,無法之法法更嚴;人笑我黑不太黑,黑到驚心動魂魄,野怪亂黑何足論,你有嘴舌我有心。”
石魯:春江水暖鴨先知
此外,值得一提的還有林風眠、常玉、吳大羽、關良、丁衍庸及至后來的趙無極、吳冠中等在吸取西法的基礎上另辟蹊徑,走出了一段探索中國現代藝術走向國際的新征程。成立于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上海決瀾社,是一塊向“平凡與庸俗”挑戰的藝術革命圣地。其時的上海是中國近現代藝術走向國際的橋頭堡,也可謂近現代先鋒與傳統藝術交融最活躍的一面旗幟。
應該說今天的上海同樣聚集了不少向往現代藝術的海派畫家,他們廣泛吸收西方現代性的繪畫取向好過北方普遍裝腔作勢的假大空,但這種小資感覺層面的模仿畢竟是小道,在自我本體完善上還遠未成氣候。
比如擅畫戲曲人物的丁立人,雖然在構圖形式上吸收了某些民間樣式,但其筆墨語言上缺乏靈氣與生機,這種偏于符號設計的自我復制在當下藝術市場漸成風潮,其癥結還在于其文化底蘊的嚴重缺失。
作為吳大羽的學生,張功愨與趙無極一樣深受同門師友影響,在繪畫語言上都深受西方“抽象”影響,可謂一脈相承,也保持了那一代人優良的為藝品質,只是在作品表現力上與吳、趙相比顯然相去甚遠。
從印象派風景轉入抽象領域如今還不能自拔的余友涵,實際是一種倒退。因為,藝術發展到今天,抽象藝術在西方已經是一種過去式,那么,中國有抽象嗎?區區曾在《中國有抽象嗎?從意象與抽象來看中西繪畫的和而不同》一文中指出,抽象思維植根于西方文化土壤,寫意思維則根植于中國文化土壤,不同的文化土壤孕育不同的文化語言表達方式。如果說在西方抽象盛行的時代,中國畫家受其影響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東方意象表達方式,那么其時的吳大羽、趙無極已達巔峰。用抽象來定義吳大羽、趙無極的畫作本身是有失偏頗的,他們的作品之所以得到時代肯定更多地是因為其作品所蘊含的東方根性。在早已失去了“抽象”時代語境的今天,后人還模仿這種陳舊的西方語言形式作畫就好比我們臨摹古人,既無新意,也無法超越。其標榜的“抽象”也只能是“偽抽象”。
繪畫藝術發展到環球語境下的今天,秉承寫意精神的中國水墨畫早已摒棄了以“山水、花鳥、人物”為標準的古老分科程式局限,東方寫意精神與西方表現主義殊途同歸的意象表達成為中西繪畫經歷過激烈碰撞交融后走向本體回歸之映射。
黃賓虹 黃山松谷龍潭小景 83.5×40.5cm 1953年
很多西化思想嚴重的畫家總以為不搞點抽象,或者綜合材料裝置,自己的作品就不當代。另一方面,一些固守傳統的畫家只會關起門來臨摹古人,開口閉口談筆墨,在老紙老墨中較長短。我們應該警醒的是,這兩種極端行為都不可取。藝術來源于生活,不寫生的書畫家是沒有當下生活感受的。材料固然重要,但不能本末倒置,材料不過是表達憑借,還應臣服于畫者的當下情感。藝術家的生命狀態大于藝術本身,所謂時代精神便在于材料背后鮮活感人的時代語境與生命體悟。
我們不得不直面的一個現實是,改革開放后的四十余年,中國經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飛躍發展,我們的藝術審美普及卻一直在滯后與低俗混亂間徘徊。
藝術不是炫技,不是符號標榜下急于求成的裝飾設計大師;藝術不是某位主持人寫滿惡俗的慌不擇食,他們的吃相與網紅大師賣力的痙攣嚎叫本質上并無二致;藝術不是抄襲西夷穿西服裝假洋鬼子,更不是東施效顰穿長袍裝古人。
那么,藝術是什么?環球語境下的中國水墨畫將何去何從?
林風眠 《仕女》
02
藝術是什么?
藝術家是天生的,不是教出來的。藝術首先是天賦,然后是自覺自悟,藝術屬于那些懂得激活并駕馭自我天賦的人;藝術是性情的書寫,是地域血液基因本來面貌與后天努力的自然合成;藝術是范寬式的雄強偉岸,是趙佶式的開宗立派形神并舉。藝術還是梁楷、法常式的狂放質樸,彼時普羅大眾眼里的“粗惡無古法”,現如今又有幾人識?高山流水遇知音,好曲只給懂的人聽就夠了。藝術之高峰永遠是少數精英群體的精神奢侈品,是曲高和寡的存在。
后晉趙瑩主修的《舊唐書》有句:“士之致遠,先器識而后文藝。”器識也可謂氣格,這種首重人格修養的主張,也是遵循以人為本的思想。
復觀書畫之道,思想決定靈魂,靈魂決定藝術境界。如果說一個人的器識底蘊及藝術修養不夠,那么其書畫也好不到哪里去。反之,通過一個人的書畫作品即可以看出其器識底蘊與藝術修養。如是,一個書畫家的藝術修養決定了其藝途能走多遠。畫即是人,人即是畫,二者不二。
吳冠中 小鳥天堂 68×137cm 90年
關良先生有句:“我一向反對做古人的奴隸,藝術上食古不化是沒有出息的。一味模仿自然對象,藝術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可見,在攝影技術高度發達的今天,畫照片是沒有出息的。今日之傳統乃昨日之當代,今日之當代都在為將來有可能成為傳統做準備。不合時宜的傳統終將被時代所摒棄,當代便是為顛覆傳統而來。傳統不只局限于中國,古今中外前賢能留下來的精神遺產皆為傳統。
于此,藝術家是瘋魔的革命者,是吃透傳統,然后革傳統命的人。藝術家是叛逆的顛覆者,懂得繞過前人的形式語言改弦易轍,另唱他曲。藝術非獨立自由不能孕育,只有那些能超脫程式束縛的人才有可能與藝術有緣。
從本質上來看,藝術并無傳統與當代之分,所謂傳統與當代不過是為了表述需要借用的一個代名詞以達到方便法門的呈現。藝術所要呈現的時代精神一定是與時俱進同步吸收轉化。凡我所見,皆為憑借,萬物皆為我所用并不為所囿,飽含時代創見的同時并沒有丟失自我根性基因底色方為眾妙之門。沒有西方營養的水墨畫是還在裹足的前朝女人,沒有東方根性的水墨畫是穿西服的假洋鬼子,唯兩者皆而有之方可謂東西無礙的時代精神。
朱振庚:《菩薩造像》 紙本重彩 36.5cm×33.3cm 2008年
當曾經追隨過現代主義的腳步并向藝術界扔進一個“小便池”的杜尚說:“繪畫死了!”時,藝術本身并沒有被杜尚拋棄,他所說的“繪畫死了”是特指他所不齒的巴黎那些熱衷于各種流派、主張的附庸風雅之流,他拒絕被既有的繪畫風格束縛,包括自己采用過的技法在內。他拋棄的不過是彼時周遭讓其生厭的繪畫環境而選擇了另一種不用畫畫的生活方式。反映在藝術上,他不與任何流派為伍,也不拘泥于繪畫本身。藝術是有意味的形式,而形式總是千變萬化。藝術的底線被打破,最核心的不是藝術,而是生活本身,把生活過成藝術的人成為了最牛逼的藝術家。藝術便是這樣了,唯有舉重若輕,方能駕輕就熟;“求美即不得美,不求美即美也”,藝術總是在認真里藏著不認真,正經里充滿不正經。
作為一個中國人,水墨畫是中國人源遠流長的繪畫傳統,也是與這片文化土壤相匹配的最佳繪畫表達方式,這種地緣優勢就好比西方人寫書法、畫水墨比不上中國人一樣。在此,區區并不是說中國畫家不能畫油畫,恰恰相反,不同媒介材料的體驗嘗試必然會豐富畫者的表達途徑。區區只是想強調一下水墨語言對中國畫家的重要性,這就好比一個最牛的中國語言翻譯家一定要熟知漢語的重要性一樣,他所懂的若干門外語,不過是深味自己本土語言的一種自然延伸。同理,西方藝術大師畢加索深受非洲文化影響,也吸收中國藝術營養,甚至還畫水墨、畫陶瓷,最終實現博采眾長地轉化成就自我,但他從未丟失自己西方本土繪畫語言的主導地位。
李老十 啼笑皆非 137x68.5cm 1995年
中國水墨畫就像西方的油畫一樣成為中西表達方式上天然的識別特征。作為兩種和而不同的文脈傳承方式,水墨畫與西畫彼此借鑒吸收、碰撞轉化,并在精神高度上各有千秋,相逢互訴衷腸。
隨著時代環境的改變,中國人在水墨表達上也必須應時而變,水墨畫的筆墨與線條變化之妙固然重要,但一定要為當下情感服務,在表現形式上同樣要有與時代相應的自我面貌方能體現其時代價值。
朱新建:對花對酒 25.5cm×17cm
中國水墨畫在經歷了近現代中西交融的全球化啟蒙后,在85新潮文藝復興大環境的影響下,孕育出以朱新建為最高成就,李老十、朱振庚、石虎為重要代表的“新文人畫”,他們給壓抑良久的中國水墨畫壇注入了一劑充滿活力的猛藥,美中不足在于他們淺嘗輒止頗具玩味的繪畫情調過于輕巧,還乏雄強恢弘之氣。
如果說“新文人畫”是中國水墨畫長期桎梏后出現的一種很有時代意義的探索變奏,那么其后的“新工筆”不過是迎合當代藝術市場瘋狂膨脹期的一次有效投機。上世紀80年代末由“玩世現實主義”、“政治波普”等藝術潮流開啟的當代藝術熱不過是彼時受西方潮流影響的一段稚嫩成長經歷,人們長期壓抑封閉的思想觀念一旦得到充分解放后,這種藝術潮流也就光榮地結束了其歷史使命。
王炎林 太可笑 68×68cm 設色紙本 2009年
于彭:鶴舞 136.5x70cm 水墨紙本 2002年
毋庸置疑,朱新建、李老十,朱振庚、石虎是改革開放后四十余年中國現代水墨探索最為突出的集大成者。他們進一步吸收古今中外繪畫元素,在探索中國水墨從固守傳統走向現代的藝術道路上都有過不可磨滅的貢獻。四人中,之所以朱新建成就最高,并非朱新建的筆墨功夫超過其他三人,而在于其筆墨語言的自我獨立,在于畫面背后的文化深度與真性情流露。其對傳統水墨繪畫內容和形式及道德文化的挑戰,深刻反映了一位畫者對改革開放后中國人性解放現實的本體性思考。“畫一無是處的畫,繪中國式的性感”(參見拙文《【朱新建】畫一無是處的畫 繪中國式的性感》),朱新建的時代意義在于他為我們重拾起“藝術只為完成自己”的新征程。朱新建曾說:“中國畫是文人畫的業余游戲,文人畫占主導地位。”此言豁然,彼時受西方沖擊淺嘗輒止的85美術新潮,他們情竇初開的幼稚模仿與朱新建的自我篤定似乎都有失偏頗,卻都是我們必然要經歷的成長過程。
曾經在當代水墨界曇花一現的長安畫派王炎林,臺灣畫家于彭都英年早逝,不免令人扼腕。活躍于現代水墨畫壇的劉進安、李孝萱、李津是學院派佼佼者,老一輩的季酉辰,鐘孺乾以及長安畫派的邢慶仁,他們在創作盛年都曾力圖由傳統而靠近現代水墨且有過不俗的進取表現,然終究回歸到亦步亦趨的掄瓢炒冷飯。而今,他們的鋒芒逐漸式微甚至是倒退抑或學院痕跡固化,究其原因,一方面在于成名過早或受體制束縛,另一方面還在于其文化深度與內在思考不夠。作為80后以當代水墨介入表達的優秀畫家代表,我們興奮地看到卞青在解構傳統山水的同時巧妙地承襲了中國傳統文人之審美意趣,苦心經營精巧面貌是其深諳時風迎合時趣的成功之路,而這種直指觀者的刻意設計目的性卻又總是讓人在興奮之余如鯁在喉,可遠觀不可細嚼也。
鐘孺乾作品
季酉辰(北魚)作品
03
中國水墨的未來
相較于當下單調沉悶的體制畫壇,區區更傾向于關注那些超脫于體制內外把藝術玩得大膽有趣的畫家。譬如老樹的筆墨語言形式談不上新意卻詼諧入時,在豐子愷漫畫圖式基礎上做了升級突破,畫面更為靈動可人。其題款及風格因為融入了活潑的當代語境思考而為大量年輕人所青睞。何建國在老一輩畫家張光宇、祝大年、吳冠中的基礎上找到了一種更為文人寫意的形式美,遺憾之處在于這種缺乏文化深度且形式大于內容的文人畫過于單一精巧,然巧而不妙,同樣會給人審美疲勞。李世南的大寫意人物畫頗具長安畫派余脈銳意探索之靈光,確系長安畫派繼石魯、王炎林后的在世高手,只是近年已漸露力不從心的頹勢,若強弩之末,病氣難調。
值得一提的是,張進的筆墨乍看荒率,其實質是飽含叛逆精神的禪韻,或許還沒有超脫出文人畫藩籬,但其筆墨語言格調高致亦成熟,誠為難能可貴的現代水墨。此外,來自陜北的大宏,他的筆墨語言之所以更令我側目,不僅在于其生猛澀辣的筆性,還在于其質樸深刻的文人情懷。他的筆墨語言或許還不夠成熟,但其氣象厚重博大,東方地域根性和豐富先鋒性兼具,是真正走向世界面向未來的現代水墨。
石虎:如是少女-呈我老驥之心式也-76x49cm-2001年
我們再次回望充滿變革與彷徨的近現代中國美術史,除了沿襲中國傳統水墨藝術前行的齊白石、黃賓虹等水墨藝術健將,還有林風眠、吳大羽、吳冠中等深受西法影響的畫者在傳統水墨繪畫之外開了一扇窗。他們互為輝映,為豐富中國藝術的時代樣式竭盡所能。
齊白石、黃賓虹等在中國水墨藝術探索上都有革新意識,盡管相較于宋元或者明清畫壇典范之畫格,齊白石、黃賓虹還有距離,但其精神高度在當時也是風華絕代了。其后的朱新建、李老十作為后繼傳統一脈中的革新派,其繪畫語言總體還局限于中國文人畫程式。他們的貢獻與影響或許還很難與齊白石、黃賓虹二君相提并論,卻又是現代水墨發展過程中必須要經歷的一個起跳夾層。
何建國:蜻蜓柿子執壺 21x27cm
李世南:綠了芭蕉紅了櫻桃-6 35cmX46cm 2016
再觀吳大羽、常玉、趙無極諸君,雖然他們都是以西畫媒介材料做東方表達的高手,但其西畫媒介屬性與相關語言形式又決定了他們在大師林立的西方藝術界要獲得一點成就與認可是何其不易(鎩羽而歸的徐悲鴻、陳丹青便是代表)。作為中國人畫油畫,即便他們已經做到了極致也休想去提與西方大師一較高下,這是源于根性的文化土壤優勢有別使然。
與吳大羽交集甚深的林風眠、吳冠中雖然是以水墨繪畫為特色,但林風眠吸收西畫形式的水墨表達還只是簡單挪用,吳冠中的江南文人繪畫又過于強調形式美,以至于學生輩無一有逸出者。可見,我們在看到他們竭盡光輝燦爛的同時還應察覺,他們因時代所囿,以西方樣式為主體的中國繪畫改革之路是一條死胡同,此路今日難以為繼的凄涼尷尬便是明證。
李孝萱 《夙夜》124x270.5cm 2018年
李津:讀經抗疫圖 46.5x41cm 2020年
如此看來,中國水墨由外而內的變革已經窮途末路,中國水墨的未來在于由內而外地生發變革。也就是說中國水墨必須堅持以藝術之根性——中國文化主體來吸收西方營養開枝散葉,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突出中國畫藝術的根性基因及識別特征。這就好比雜交水稻的研發需要依循不改變水稻本體屬性——可供食用營養為基礎的優良增產改善方為成功之道。
老樹:水墨作品 釋文:背包回家過年,走到小村山前。忽然兩眼潮濕,遠遠望見炊煙。
邢慶仁:水墨作品
應該說,趨于程式守舊的中國傳統文人畫自金農之后就已逐漸走向沒落。中國近現代科學、文明、經濟的普遍落后其實質是閉關鎖國的大環境所帶來的思想落后。這種思想落后必然也會影響到中國水墨藝術觀念的守舊與落后,繼而造成近現代百余年里世界藝術的中心只在發達繁榮的歐洲與美洲之間挪步,中國畫儼然成為沒有話語權的落伍者。正如蔡國強一語:“東方100多年來沒有好畫家,東方繪畫放在畢加索或者西方大畫家的旁邊,顯得很乖,很呆板。”
近現代雖然有20世紀初最早走出國門的那一批留法畫家的努力,然又經過抗日、國共戰爭、文革等波折,直到改革開放后藝術界“85新潮”的到來,中國藝術才逐漸走上亦步亦趨地稚嫩模仿成長期軌道。
毋庸置疑,這種受西方思想啟蒙的模仿與反思乃至探索階段是中國藝術發展的必要與必經之路,更是中國藝術走向世界并進行自我革新之前提。繪畫語言的革新是藝術活力生生不息并得以前行的首要前提,盡管會有這樣或那樣不盡人意之處,但我們應當首肯這批中國近現代畫家的探索精神與積極貢獻。正是因為他們薪火相傳的藝術探索精神才得以讓后人去反思少走彎路,并肯定未來之方向。
劉進安作品 米脂風景
在藝術市場逐漸回歸理性的今天,在中國經濟逐漸繁榮,經過思想啟蒙后的國民精英已逐漸融入國際并自信于西方的今天,東西方藝術也逐漸回歸本體,各回各家。大國自信在今春抗疫反轉中可謂有目共睹。我們從最嚴重的世界核心疫區成為最有經驗成效的抗疫典范并還能幫助到意大利、伊朗等很多國家,這次抗疫也讓全球再一次矚目中醫的神奇。今春短短幾十天的疫情反轉與中國經濟、文化、科技等全方位的飛速發展是密不可分的。
竊以為,中國水墨是潛沉于中國文化里的東方思維代言者。近百余年來,中國水墨相比于西畫就好比中醫之于西醫,好比“非常道”的中國文化柔軟若水的詩意朦朧之于西方文化邏輯思維的微觀具體。表面上看,二者地位懸殊,但內在的能量與改變正在潛移默化地滲透,這種變化就像太極一樣陰陽和合,對立統一。恰如硬幣之兩面,近百余年來中國水墨畫在世界舞臺的失語只是短暫的滯后,代表東方思維的中國水墨一旦被充分激活,其潛力必將璀璨驚人。在不久的世界舞臺上,中國水墨與西畫平起平坐是勢不可擋的天道輪回,甚至還會像今天的疫情處理危機上一樣出現“東風壓倒西風”也不足為怪。
張進:星光燦 34×35cm 2019年
張進:難得糊涂 68×34cm 2019年
綜上所述,中國水墨畫迎來了新一輪的沉寂與洗牌,也必將迎來新一輪披荊斬棘屹立于時代潮流的獨立藝術革命者。甚至可以說,中國水墨語言作為中國經濟全面崛起之大變革時代的見證者與承載者,它遇上了東方藝術傲立于世界藝術之林前所未有的契機。
江山代有才人出,時勢還將造英雄。人類的個性生命體驗不會消亡,書畫作為表達生命狀態的筆墨語言便不會消亡。西畫不會消亡,水墨畫同樣不會消亡,繪畫這個游戲會因為今天全球化日新月異的時代語境影響而與時俱進,常變常新。
八大山人在《魚鳥圖卷》的題跋有云:“文字亦以無懼為勝,矧畫事。故予畫亦曰'涉事’。”無懼為勝,這種波瀾不驚的平常心作畫觀便是我們延綿不息的文脈,它是中國水墨畫得以再次崛起的契機與未來。
高宏:異鄉異語 水墨紙本 100x50cm 2018年
高宏:父親 180×97cm 水墨寫生 2019年
藝術家是在思考與本能之間赤足狂奔的人。藝術家首先是思想家,是器識宏大的文化底蘊深厚者,只有樹立起本體性獨立思考的自然宇宙觀方為藝術靈魂之所在。作為傳統的捍衛者與創新者,黃賓虹說得好:“畫有民族性,而無時代性;雖有時代改變外貌,而精神不移……”,這個不移的精神是萬變不離其宗的中國傳統文化精神,是代表東方思維的中國水墨精神,是人性與人類文明殊途同歸亙古不變的精神高度本質追求。
筆墨當隨時代,其實質是思想與觀念當隨時代,如何讓中國水墨在與時俱進中呈現“枯樹新花”,這是每一位有情懷的當代中國藝術家都要面對的課題與責任。
優秀的批評家與收藏家本身就是偉大的藝術家,是能看見并創造未來的人。
如是,我們需要立足當下往前看:崛起的中國水墨必將在世界迎來屬于自己的時代!那個下筆見性,不負于時代的藝術家正在路上,就看閣下有沒有超前的鑒賞眼力。
2020/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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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
玉蘭謝前花修文,春光退后畫成詩。此篇在本人拙文《環球語境下中國水墨畫的契機與未來》(詳見《中國書畫》2020年第2期)以及《中國畫家,改工作了吧》基礎上修稿而成,修修補補越寫越長,對藝術未來之認識也越來越清晰肯定,這是一個不斷自我修正的過程。
“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藝術是曲高和寡的精神饕餮,個中快感很多時候是無法言說也無需言說的。區區之所以樂此不疲地做點文字記錄,幸有知音共勉,也為完成自我。就像這長夜盡頭的黎明,總是讓人興奮又期待,不禁讓人想起詩人顧城一語: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