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運是指把征收到的田賦用水路運輸的方式運到京城或是某些指定的地點,而在我國古代,漕運向來都是一項非常重要的國策,整整存在了兩千多年的歷史。特別是到了清朝,漕運更是變得非常發達,制度也更加嚴謹。
而主要負責漕糧運輸的就是漕運水手,這些水手大多都是從運河沿岸的州縣中,通過地緣或血緣關系的方式招募的一些游民。整個清代漕運水手人數達到了10多萬人,由于他們處于社會最底層,而漕糧運輸又路程遙遠,風險也大,故而這些水手需要互助互濟,久而久之,就出現了拉幫結派的現象。
在李世喻的《青幫早期組織考略》中,認為清代漕運水手是一群目無法紀、沒有斗爭目標,只會依附統治者的流氓無賴,也有人認為這些漕運水手敢反抗官府,做出犯罪行為,頗有反清復明的意思,而且他們的行為已經對社會構成了危害。
在陳峰的《清代漕運水手的結幫行為及其對社會的危害》中則指出,這些水手之所以拉幫主要是為了在經濟上互相幫助,精神上互相安慰,從而增強和官府的抗爭,客觀上構成了社會危害。而吳琦在《漕運和中國社會》一文中則指出,是民間宗教的力量滲透到漕幫中,從而導致了水手羅教、水手行幫、早期青幫等一些民間秘密組織的出現。
漕運在清朝初期時便繼承了明代的運軍制度,在一些納糧的省份組織了運軍的隊伍。每年一到運糧期間,就會挑選一些運丁負責運輸任務。每個地方的運丁和漕船都會以“幫”為單位來運輸漕糧,每幫所需的漕船數量都不同,少的話有二十多艘,多的話則有七八十艘,因而漕運隊伍又叫漕幫或船幫。到了順治后期,因衛所屯地大量喪失,再加上運丁承受的負擔太重,從而導致漕糧運輸工作極為艱苦,漕運水手的待遇卻極其低下。
關于漕運水手的身工款項:“《漕運則例》所載各省一兩五錢到二兩不等,稱雍正年間所定久未推行,至嘉慶五年前任漕臣鐵保奏:加頭舵各工一千文,水手身工五百文,亦屬實”。到了嘉慶年間,雖然增加了水手的身工款,但也不過才3兩而已。
由此可以推斷,每艘船上雇傭的水手都不是有家庭的人,大部分水手都是從運軍中雇傭而來,他們大多都是來自別省的貧民。而且這些水手一般都是從其他職業中被排擠出來的散民,成分極為復雜。
從宮中朱批奏折和從軍機處錄副奏折中可以得知,漕運水手大多數都來自山東至江蘇運河沿線的州縣,主要集中在山東和江蘇兩省。而且,很多同籍貫的水手還會互相介紹對方加入船幫。比如道光八年,水手李二楞邀請李二和尚和曹二楞上岸去酒棚喝酒,這時王大小也進來酒棚歇腳。李大楞認出他是嘉白幫的水手,便上前斥罵他,王大小自然不依,最終幾人便動起手來,最終王大小被打死了。王大小的叔父和他同在嘉白幫,便央求頭目幫忙搶回了王大小的尸身。
清朝初期的時候,因大量的運丁逃走,導致運丁制度難以維持下去,為了讓漕糧運輸正常運行,各船幫都在暗中雇傭水手。直到康熙三十五年時,清政府正式規定允許雇傭水手,此后漕運制度中便正式確立了雇傭水手政策。但雇傭的水手極為復雜,大多都是從其他職業中排擠出來的人。根據檔案中可知,大部分漕運水手都來自江蘇和山東等省份,其中一部分水手還是通過血緣關系或地緣等相互推薦,加入船幫的。
按理來說,水手是運軍雇傭到船上來協助漕運的,理應受到運軍的管束,但“旗丁多由私弊,每為水手挾制各幫運弁,因循疲玩,并不約束嚴禁,任縱水手等”。
每個船幫的水手中都有一個總頭,負責燒香供佛,被稱為師父或老官,所有水手都聽從他的指揮。由此可知,水手被雇傭到船幫后,運弁和旗丁雖然是他們的法定管理人,但因為私弊而被水手挾制,導致無法再管理他們,故而老官成為了漕運水手的實際管理人。而且又因為漕運水手的職業特色,各個船幫的舵工和水手都各立教門,多收門徒,并結為死黨,聽從教主的指揮,這里的教主就是老官。
在漕運回空以后,漕運水手就被遣散了,這時他們的食宿就成了重要問題。比如浙江省的水手大部分都是山東或北直各地的人,當漕運回空以后,他們就沒地方可住,就連生病或是死亡都沒地方掩埋。
在這種情況下,這些漕運水手便各自出錢興建庵堂,這樣一來,當回空的時候,他們就可以回庵堂居住,每天只需要給4分銀作為飯食費。并且每人各繳5分銀作為香燭錢就可以了。當庵堂的飯食費有剩余的時候,就作為沿途有事訴訟的費用。這些庵堂為那些回空水手提供了住宿、飯食、訴訟等福利,既保障了水手的生命財產安全,也保障了漕運制度的穩定。
不過這些漕運水手大多為無業游民,對法紀沒什么觀念,故而在漕糧運輸過程中,經常發生犯罪行為,具體有以下幾點。
第一,搶劫。由于漕運水手的待遇極低,很多水手便會和同伙一起打劫民船來增加收入。
第二,勒索身工銀。漕運水手的身工銀低,工作又極為艱險,漕糧在長途運輸中經常會受到沿途盤剝,故而有些水手會在途中勒索身工銀。
第三,運輸私貨。國家特許漕船可以攜帶一定限額的私貨出售,因此,有些水手會和私販同伙,進行私貨貿易。此外,還有騷擾商民行船、幫派之間的械斗和毆打官弁等等犯罪行為也時有發生。
由此可知,正是因為水手的經濟收入極低,才會出現各種犯罪行為。不過這些水手的犯罪行為并不是為了反抗官府,而且,那些無業游民加入漕運水手后,因為特殊的職業性質,逐漸變得互救互助。而到了清朝的中后期時,漕運行幫內部已經形成了權力體系,各個幫派為了維護本幫的利益,經常會出現幫派械斗。同時漕運水手利用自己的職位便利運輸私貨,從而使大運河成為了一條走私路線。
漕運水手不僅是最底層的勞動者,破壞性也極強。他們搶劫、勒索身工銀、騷擾敲詐商民行船,甚至毆打官弁和幫派之間械斗等等,給社會帶來了極大的危害。而他們做出犯罪行為的原因主要有兩點。
第一,漕運水手經濟收入低。山東、河北、江蘇一帶的無業游民為了維持生計,便加入到漕運水手中,但漕運工作極為繁重,經常要在漫長的運河中航行,甚至時常會遭遇逆行、擱淺、穿閘、過壩等各種情況,所以,水手們不得不用纖繩拖拉著船只前行。要是遇到洪水、天氣突變或是河道困難的話,甚至可能會船毀人亡。
每年漕船都要行駛八九個月,或是更長時間,由于醫療條件有限,若是漕運水手一旦病倒的話,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而且漕運水手經常還會遭受倉官壩吏的敲詐勒索等等,這些漕運水手一年的身工款才七千多文,連生活都成問題。根據《清宣宗實錄》記載,漕運水手一個月的俸祿才一兩二錢。工作如此艱苦,身工款一年卻只有七千文到二兩之間,所以這些漕運水手的生活是極其窘迫的。
每當漕船回空的時候,漕運水手還會利用職業便利,私攬貨物南運。而沿岸的商人也會和這些水手合伙,把運河變成一條走私路線。甚至有些奸商還會盜賣漕糧,經營高利貸,把錢借給漕運水手作走私貨物的資金。由此可見,漕運水手是在社會條件和經濟限度內,爭取增加最大經濟收入的。
第二,漕運水手多為游民,缺乏家庭觀念。大部分漕運水手都是沒有籍貫,到處流浪的,所謂“類皆無籍匪徒”,他們沒有任何拖累,不懂法紀,經常更換幫船,甚至隨時出走,如果是短纖的話,更是聚散無常。由于這些漕運水手可以自由受雇,所以流動性極大,漕官運弁根本無法有效地控制他們的行動。
而且漕運水手是依靠體力生存的,待遇極差,根本無法安家置業,特別是每年冬季的時候,由于漕船停運,這些水手被遣散,沒有活干,甚至連棲身之處都沒有,無依無靠,極其悲慘。所以在這期間,水手為了維持生計,不得不做犯罪行為。
由于水手在漕運的時候,經常發生聚眾行兇等犯罪行為,為了維持漕運秩序,清政府推行了一系列措施。比如雍正曾下令漕幫不得雇傭無籍水手,并由地方官負責稽查。到了道光年間,清政府又推出了相關邢律,規定“糧船水手伙眾十人以上,執持器械搶為首者,照強盜律知罪;為從減一等。如十人以下又無器械者,照搶奪律治罪。出結之旗丁頭舵拿送,此免罪;如容隱不首及徇庇不拿者,此照強盜窩藏之律分別治罪”。
所以,清政府為了積極預防漕運水手的犯罪行為,不僅要求漕運旗丁雇傭有籍貫的人為水手,到了清朝中后期,為了約束水手,還極力推行政策。只是由于沒有改善漕運水手的待遇,沒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因此,漕運水手的犯罪行為仍經常發生。從乾隆末年至道光年間,漕運的弊端便逐漸顯現出來,體現出了國家對漕運的控制力正在逐漸減弱,同時也促進了漕運基層力量的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