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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瑞棟:《民法典》合同編“一般規定”的體系構成及其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融貫

?內容提要: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民法典》的宗旨和靈魂,貫穿于《民法典》的各項具體制度和規范設計中。《民法典》合同編通則第一章為“一般規定”,是依循潘德克頓法學的立法技術而作出的“公因式提取”,在功能上既要明確其作為所有合同規則的一般規范,又要宣示其擔負的實質債法總則功能;在價值取向上,充分體現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對《民法典》合同編的統率和引領。本章各條規定均或明或暗地設置了合同編與其他分則編乃至其他法律的銜接管道,是《民法典》外在體系與內在體系相互融貫的典范,也是管窺《民法典》編纂科學化和體系化的重要窗口。

關鍵詞:民法典合同編 一般規定 內在體系 外在體系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目 次

一、合同定義的立法表達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二、合同法律地位的確立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三、合同解釋規則的修改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四、合同法的適用規則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五、實質債法總則的宣示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結論

民法典論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以下簡稱《民法典》)的宗旨和靈魂,貫穿于《民法典》的各項具體制度和規范設計中。《民法典》合同編通則第一章為“一般規定”,是依循潘德克頓法學的立法技術而作出的“公因式提取”,在功能上既要明確其作為所有合同規則的一般規范,又要宣示其擔負的實質債法總則功能;在價值取向上,充分體現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對《民法典》合同編的統率和引領。盡管條文數不多,但內容豐富,尤其是各條規定均或明或暗地設置了合同編與其他分則編乃至其他法律的銜接管道,是《民法典》外在體系與內在體系相互融貫的典范,也是管窺《民法典》編纂科學化和體系化的重要窗口。本文擬從分析《民法典》合同編“一般規定”的體系構成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相互融貫的視角,逐條展開解讀。

不過,《民法典》第二條已經規定了本法的調整對象和范圍,因此,各分則編首條關于本編調整對象的規定一方面有“畫蛇添足”之嫌:因為各分則編本就相互聯系、相互配合。由此看來,第四百六十三條“本編調整因合同產生的民事關系”,屬于“畫地為牢”,實屬多余。因此,本文不予解讀。

一、合同定義的立法表達與社會主義

核心價值觀

(一)合同定義的立法表達

《民法典》第四百六十四條分兩款規定了合同的定義及其法律適用規則。合同的立法定義不僅要界定合同是什么,更要表達《民法典》合同編與其他編以及《民法典》之外其他具有“合同”性質的規范之間的法律適用關系,后者才是合同的立法定義的核心功能。盡管《民法典》第四百六十七條和第四百六十八條對合同編規則的法律適用已有專門規定,但合同的立法定義至少構成這兩個條文的基礎和支撐。

合同的定義是合同編外在體系的構成要素,構成對其制約的內在體系則是合同定義所要昭示的一項重要價值:何種具有“合同”外觀的行為可以納入合同編而受調整和保護,即何種“合同”才可以享受合同編的特殊待遇?這些特殊待遇立基于合同編的內在價值體系:平等、自由、公正、誠信等。詳言之,《民法典》合同編所調整的合同必須是平等的民事主體依據合同自由原則和誠信原則而訂立的內容公正的合同,反之,不具有平等地位的當事人訂立的合同和不依合同自由原則訂立的合同,均應排除在《民法典》合同編的調整范圍之外。

(二)《民法典》合同編所調整的

合同范圍及相關爭議

要正確理解第四百六十四條的合同定義,必須將合同區分為最廣義、廣義和狹義三個層次。最廣義的合同是指約定雙方或者多方當事人的權利義務的協議,民事合同、行政合同、勞動合同均包括在內,國家之間、國際組織之間以及國家與國際組織之間簽訂的雙邊協定和國際條約也屬于最廣義合同的范圍。廣義的合同僅指民事合同,是指民事主體之間設立、變更、終止民事權利義務關系的協議。在外延上,廣義的合同概念包含發生私法上效果的一切以意思表示一致為要素的合同,不僅包括債權合同,還包括物權合同和身份合同。狹義的合同僅指債權合同,是指民事主體之間設立、變更、終止債權債務關系的協議。狹義的合同概念雖僅以債權設定為目的,但在外延上也包括知識產權的轉讓和許可使用合同以及因人格權的商品化而產生的人格權許可使用合同,如姓名許可使用合同、肖像許可使用合同等。

從合同編的內在體系視角來看,第四百六十四條所稱合同首先應是狹義的合同,即民事合同;其次,第一款中的“民事法律關系”應限縮解釋為財產關系,否則此條第二款的規定就純屬多余了。可見,第四百六十四條第一款的規定明確了《民法典》合同編規則的核心是調整平等主體之間的財產流轉關系,即合同編所要調整的核心和規則設計的基調是圍繞財產合同來展開的。最后,還需要進一步思考,此處的財產合同是僅指債權合同,還是應當還包括物權合同?

第四百六十四條第一款是在原《合同法》第二條基礎上略作語句表達調整,對于本款規定合同范圍的理解,在《合同法》頒布之后即存在爭議,主要有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依文義解釋)“合同法所調整的合同,是債權、物權、知識產權、人格權等民事合同”,即我國合同法所采納的是廣義的合同概念。另一種觀點認為,我國《合同法》所規定的合同應限于債權合同。主要理由是:其一,我國《合同法》歷次草案均采用了“債權債務關系”而非“民事權利義務關系”,《合同法》通過時未繼續采用“債權債務關系”是為了與《民法通則》的規定相一致,體現立法的延續性。因此,依法意解釋,我國《合同法》所規定的合同應限于債權合同。其二,《民法通則》第八十四條明確規定合同為債的發生原因,且我國民法不承認物權行為。因此,依體系解釋和限縮解釋,我國《合同法》所調整的合同僅限于債權合同而不包括物權合同。

《民法典》頒布之后,學者之間的爭議仍未平息。有學者認為,《民法典》第二百一十五條區分了物權行為與債權行為并且采用物權行為理論。據此可以反推,第四百六十四條第一款所規定的合同包括物權合同。另有學者認為,《民法典》第二百一十五條所規定的區分原則,只能表明我國對物權變動的立法模式采用的是債權形式主義模式,不能將其解釋為采納了物權行為理論。其理由是,物權行為需要具備物權合意,而本條中的“合意”只是債權合意,在債權合意之外并不存在一個獨立的物權合意。由此反推,第四百六十四條第一款所規定的合同不包括物權合同。

(三)第四百六十四條第一款的規范性質

筆者認為,對第四百六十四條第一款的理解是一個普通法與特別法的關系問題,這個問題可以轉化為:抵押合同、質押合同、地役權合同、土地承包合同、居住權合同等典型的物權合同糾紛,在《民法典》物權編等相關法律出現漏洞時,可否依據合同編的相關規定處理?即物權編對上述合同的規定與合同編是否構成特別法與普通法的關系?從法律的邏輯位階來看,合同編與物權編都是《民法典》中獨立的一編,二者處于同一位階,不具有特別法與普通法的關系。此外,物權行為與債權行為也是屬于同一位階的法律概念,其共同的上位概念是法律行為。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國合同編所調整的合同應當作“不包括物權合同”的理解更為合理。即物權編等相關法律對物權合同的規定出現漏洞時,尋法的對象應當是《民法典》總則編關于民事法律行為的規定。

然而,上述推論的正確性必須具備一個基本前提——《民法典》總則編關于民事法律行為的規定必須對合同成立、效力、履行、保全、擔保、變更、解除、終止、違約責任等合同中的一般問題作出了明確規定。不過,從《民法典》總則編的規定可以看出,上述前提并不具備。該編只規定了民事法律行為的成立、效力,有關合同的履行、保全、擔保、變更、解除、終止、違約責任等其他一般規定,并未安排在總則編,而是仍然保留在合同編中。不寧唯是,總則編關于民事法律行為成立和效力的規定也并不完整,尤其是有關要約、承諾、格式條款等合同成立和效力中的核心規則,總則編的規定也付之闕如。

基于此,筆者認為,從解釋論的角度看,現行《民法典》合同編應當被定位為所有合同法律規范的基本法。因為除合同編外,其他民事法律中有關合同方面的規范均沒有對合同的訂立、生效、履行、變更、解除、保全、終止、違約責任以及合同的解釋等合同法上的一般問題作出全面規定,因此,當其他民事法律關于合同的規定出現漏洞時,就應當也只能依照《民法典》合同編的規定處理。關于物權編中的土地承包合同、建設用地使用權合同、宅基地使用權合同、地役權合同、居住權合同、抵押合同、質押合同等合同的法律適用問題,自不例外。至于知識產權的轉讓和許可使用合同、人格權許可使用合同都只產生債權債務關系變動的效果,不會產生類似物權行為這樣難纏的問題,因而屬于《民法典》合同編所調整的范圍,當無疑問。

(四)第四百六十四條第二款的理解

關于《民法典》第四百六十四條第二款,學界觀點基本一致,認為該規定實現了《婚姻法》《收養法》等身份法向民法典的回歸,實現了人身關系法與財產關系法的統一和規范融合。作為調整普通社會成員生活關系的基本法,《民法典》既要調整財產關系以維護的市場經濟秩序良性運行,又要調整人身關系以構建和諧穩定的家庭生活世界,因此,在民法典的規范配置上,財產法規范與身份法規范必須分工與協作并行,在條文設置上,必須將相互具有牽連關系的規范通過轉介條款、準用規范等立法技術將二者銜接起來,從而形成一個體系化的規范整體。《民法典》第四百六十四 條第二款的功能正在于此,其將“婚姻、收養和監護等身份關系協議”參照適用合同編的規定,作為一項法律適用的原則性規定加以確立。相較于原《合同法》第二條第二款的規定,《民法典》第四百六十四條第二款的規定可謂是立法上的一大進步:前者把婚姻、收養和監護等身份關系協議排除在《合同法》的適用范圍之外,后者則明確肯定在婚姻家庭編未設明文時,身份關系協議可以根據其性質參照適用合同編的規定。此外,根據《民法典》合同編第五百零八條的規定,身份關系協議的效力還可以進一步轉至總則編關于民事法律行為的規定。從這個意義上可以說,《民法典》第四百六十四條第二款實質上成為連接婚姻家庭編與合同編乃至總則編的重要橋梁。

《民法典》合同編作出上述重大調整的根本原因在于,婚姻家庭關系雖然首先是以身份關系為主要內容,但在現代社會,財產關系在婚姻家庭關系中的地位日益突出。更為重要的是,隨著權利意識的勃興,主體平等、經濟獨立、意志自由等觀念已經從財產領域滲透到婚姻家庭領域,婚姻家庭關系中的各方主體通過平等協商的方式,約定彼此之間的人身關系和財產關系日益普遍,利益沖突在所難免。調整這種約定(協議)的基本思路理應是,基于婚姻家庭法內在體系的要求,糾紛發生后,在找法及法律適用的順序上,應優先適用《民法典》婚姻家庭編的相關規定;在婚姻家庭編沒有相關規定時,則可以根據其性質“參照適用”合同編的規定。此處“參照適用”合同編規定的正當性在于,無論是財產關系的協議還是身份關系的協議,本質上都是當事人意思自治的體現,在財產法與身份法的基本理念和價值取向日漸趨同的當代社會,沒有理由對二者進行人為割裂,統一和融合堪稱唯一正確的選擇。尤其應當注意的是,“參照適用”的前提是婚姻家庭編等身份法“沒有規定”,若有規定,則“適用有關該身份關系的法律規定”。從外在體系的角度看,第四百六十四條第二款為身份關系協議參照適用合同法創造了可能性。從內在體系的角度看,第四百六十四條第二款非常清晰地表明了“求同存異”的立法思想。其中的“異”,就是對身份法自身的獨特價值如身份倫理、家庭文明、保護婦女兒童等弱勢群體合法權益等價值的優先保護;其中的“同”則表現為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和家庭自治等與合同編趨于一致的平等、自由和自治的價值取向。

由于《民法典》第四百六十四條第二款所援引的對象比較原則和抽象,這為裁判者根據身份關系協議的性質“參照適用”合同編的規定留下了較大的自由裁量權,類型化分析就顯得尤為必要。學者的研究表明,根據身份關系協議的性質和內容,身份關系協議可以分為純粹身份關系協議、身份財產混合協議和身份財產關聯協議三種類型。裁判者應當根據身份關系協議的不同類型,尋找合同編和總則編中擬被援引的法條,分析并論證其規范意旨和價值取向與婚姻家庭編內在價值體系的相似性和相容性,在此前提下,方可依第四百六十四條第二款的規定“參照適用”合同編,防止身份關系協議被過度市場化、工具化。總體的考量標準是,如果身份關系協議的倫理屬性越強,則法官在參照適用時越要考量婚姻家庭編的特殊價值,盡量不“參照適用”合同編和總則編的規定;反之,若身份關系的財產屬性越強,表明該身份關系的協議與財產合同趨同,則越應盡量選擇“參照適用”合同編和總則編的規定。

以上規范安排和解釋選擇,既可以在外在體系上實現民法典各編之間規范配置的體系和諧,又可以在優先保障婚姻家庭法的特殊價值考量的基礎上,促進民法典內在體系的共生共榮,實現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民法典》內在體系與外在體系的融貫。

二、合同法律地位的確立與社會主義

核心價值觀

合同在法律性質上屬于民事法律行為,也是最為重要的民事法律行為。合同基于當事人的“合意”(意思表示一致)而成立,并依當事人的意思而發生法律效力。因而,合同也是當事人實現其個人意志的法律手段,當事人可以根據自己的意志來為自己設定法律地位以及安排與他人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因此,合同無論對于社會生產生活還是對于個人意志的實現,都具有重要的意義,在民法乃至國家的法律體系中均具有重要的地位。

《民法典》第四百六十五條分兩款規定了合同的法律地位。筆者認為,第四百六十五條規定的核心要義是明確合同的法律地位及其效力范圍,而非強調合同須“依法成立”。在本條中,“依法成立”只是明確合同法律地位及其效力范圍的前提,具體該如何“依法成立”則是合同編第二章“合同的訂立”和第三章“合同的效力”以及總則編關于民事法律行為應規定的內容。

(一)第四百六十五條第一款的

核心要義:合同的準法源地位

依文義解釋,第四百六十五條第一款中的“民事法律關系”就是民事權利和民事義務關系,依法成立的合同就能在當事人之間設立、變更、終止民事權利和民事義務。第四百六十五條第一款規定的“受法律保護”所要強調的是,根據“依法成立”的合同而設定的民事權利具有法律保障力,設定的民事義務具有法律拘束力。這種對民事權利的保障力和對民事義務的拘束力不僅對合同當事人有效,使“依法成立的合同”成為當事人之間的法律;同時,“依法成立的合同”對裁判者也同樣有效。詳言之,如果當事人就已依法成立的合同發生糾紛,裁判者在裁判時,首先就應當依照當事人依法成立的合同進行裁判,合同中約定的意思表示就成為法官或者仲裁機構裁判的準則,合同也因此具有準法源的地位。合同的準法源地位的確立,使依法成立的合同具有相當于法律的效力,反映了《民法典》合同編對自由和法治等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高度尊崇和保護。

(二)第四百六十五條第二款的核心

要義:合同效力的相對性及其突破

《民法典》第四百六十五條第二款前段規定的是合同效力的相對性,但書規定體現合同相對性的突破。依法成立的合同作為當事人之間的法律,其效力只能及于合同的當事人,此為世界各國立法、判例和學說的公理性原則。在外在體系層面,合同的相對性包括主體的相對性、內容的相對性和責任的相對性,這是合同對內效力的邏輯之必然。《民法典》合同編對此作出規定,既是“物債二分”體系構造在合同編中的體現和宣示,也符合民法發展的國際潮流,無需濃墨重彩地加以闡釋。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越來越多的合同涉及第三人利益,過分嚴守合同相對性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合同正義的實現,在這種情況下,需要對合同相對性進行突破。根據《民法典》第四百六十五條第二款后段但書規定,采用轉介條款這一立法技術工具不僅昭示了《民法典》對合同相對性突破的肯定態度,也限定了相對性突破的前提和范圍,即必須是“法律另有規定”,表現出立法者的謹慎。綜觀我國現行法律,對合同相對性的突破主要有以下幾種類型:

第一,合同保全制度的確立。《民法典》合同編第五章專章規定了合同的保全制度,包括代位權制度和撤銷權制度,因合同的保全突破了合同的相對性,因而屬于“法律另有規定”。以撤銷權為例,根據第五百三十八條的規定,如果有“債務人放棄其債權、放棄債權擔保、無償轉讓財產”之一的行為,導致債權人的責任財產不當減少的,債權人有權請求法院撤銷債務人與第三人之間的上述行為。

第二,為第三人利益合同的確立。依合同的相對性原則,無論是合同上的權利還是義務,均只對合同當事人有效,合同中的利益也只能由當事人享有。但隨著社會的發展,各國法律普遍承認了當事人為第三人設定權利或者利益的合同。最典型的就是保險合同,合同的當事人是投標人和保險人,合同的受益人卻為第三人,盡管受益人并未直接參與合同的訂立,但在保險事故發生后,受益人可依合同的約定直接向保險人請求支付保險金。《民法典》第五百二十二條第二款的規定即屬于對“為第三人利益的合同”的明確規定,同樣屬于第四百六十五條第二款所稱的“法律另有規定”。

第三,“買賣不破租賃”規則的確立。根據合同的相對性,租賃合同應只對出租人與承租人有效。但隨著經濟的發展,為了維護租賃秩序,《民法典》第七百二十五條規定,當出租人將租賃物轉讓給第三人時,原租賃合同對受讓人繼續有效,而租賃物的買受人接替出賣人成為租賃合同的出租人。租賃合同的效力已經及于作為第三人的買受人,顯然是合同相對性突破的一種體現。

第四,建設工程合同對第三人的效力。根據《民法典》第七百九十一條第二款的規定,經發包人同意,建設工程合同的總承包人或者勘察、設計、施工承包人可以將自己承包的部分工作交由第三人完成。第三人就其完成的工作成果與總承包人或者勘察、設計、施工承包人向發包人承擔連帶責任。據此規定,建設工程合同可以對第三人產生效力。

第五,保理合同對第三人的效力。根據《民法典》第七百六十六條規定,在有追索權的保理合同中,保理人有權向應收賬款債務人主張應收賬款債權,這也是合同相對性被突破的一種體現。

第六,運輸合同對第三人的效力。根據《民法典》第八百三十條規定,盡管收貨人并非運輸合同的當事人,而是第三人,該第三人享有依運輸合同的約定請求承運人交付貨物的權利,同時若收貨人逾期提貨,則應負擔向承運人支付保管費等費用的義務。另依第八百三十四條規定,損失發生在某一運輸區段的承運人雖然未與托運人訂立合同,并非運輸合同的當事人而是第三人,但仍應與訂立合同的承運人一起向托運人承擔連帶責任。

第七,第三人侵害債權。第三人侵害債權,是指第三人以損害債權為目的而妨礙債務人履行債務的行為,必須以第三人故意為要件,過失不構成侵害債權。第三人侵害債權行為發生后,債權人有權對行為人提起損害賠償之訴,追究其責任。此即“債權之不可侵性”。若采納侵害債權的理論,就意味著債權的效力擴張到一切侵害債權的第三人,顯然是對合同相對性的突破。

原《侵權責任法》對于第三人侵害債權是否屬于該法的調整范圍,并未明確規定。在民法典起草過程中,對這個問題的爭議仍然很大,沒有形成共識,因此《民法典》并未對此作出明文規定。盡管侵權責任編將其保護對象規定為“民事權益”,若單從文義解釋來看,合同債權也是一種民事權益,似乎可以將債權納入其保護范圍。但侵權責任編不調整違約責任問題,債權原則上不屬于侵權責任編的保護范圍。

依傳統民法理論,債權是相對權,不具有排除他人干涉的對世效力。這種理論的內在邏輯大致是,第三人在民法中往往被認為是公共利益的化身、交易安全的化身和行為自由的化身,若債權的相對性被突破,將使債權產生對世效力,而具有對世效力的權利基本上都應當奉行權利法定原則和權利公示原則,否則將嚴重損害第三人的行為自由,危及交易安全。而合同債權依約定而產生且大多具有私密性,不符合權利法定和權利公示的要求,因此,債權受侵害時,原則上應依責任的相對性原理由債權人向債務人追究責任,債務人承擔責任后再向第三人追償。然而,絕對貫徹此種理論,有時難免損害債權人利益。基于此,近代以來,越來越多的國家和地區通過立法或者判例確立了第三人故意侵害債權的規則。但是,第三人侵害債權規則的適用必須受到嚴格限制,法院只能將其作為例外規則和補充規則;詳言之,對于能夠通過債務不履行規則解決的問題,應在準確界定相應法律關系的前提下,首先適用債務不履行的規則而非侵權法的規則,防止第三人侵害債權規則的濫用,減少對民法基本理念和價值體系的沖擊。至于實踐中可能存在的其他侵害債權的情形,可以在具體案件中進一步探索。

筆者認為,如果第三人侵害債權的行為足夠惡劣,構成故意侵害債權的,也可以適用侵權責任編的規定。這一主張得到了最高人民法院的肯認。在“吉林市中小企業信用擔保集團有限公司侵權責任糾紛案”中,最高人民法院在判決書中指出:“根據本案實際情況,適用侵權責任法作為保護財產權益的補充手段,是必要的;否則,享有合法財產權益的債權人,難以通過法定路徑予以救濟,有違公平正義。”眾所周知,侵權責任法與債務不履行規則的邏輯基礎和價值理念存在很大區別,侵權責任法一般以絕對權作為保護對象,調整的主要是普通社會成員之間的利益沖突,在這種利益沖突中,義務人對權利人所負擔的主要是消極的不作為義務,所以權利人受有損害時,原則上應自負其責,只有在行為人存在過錯時,權利人才能將自己的損害轉嫁于行為人并讓其承擔侵權責任。正因如此,受侵權責任法保護的權益必須法定和公示,方能讓行為人知曉其該向誰負擔這種消極的不作為義務,交易安全和行為自由的價值才能得到保障。而債務不履行規則調整的是特定當事人之間的利益沖突,權利義務的產生、變更與消滅均可由當事人自己事先約定或者事后協商補充,債權受到不法侵害時,由債權人直接向債務人追究責任,既方便又經濟,必然是最優選擇。因此,要突破合同的相對性,由債權人依侵權責任法追究第三人的侵權責任來救濟,雖不能完全排除,但必須從嚴把握。只有當債權人以債務不履行規則無法救濟自己的權利,且第三人明知債權債務關系存在,故意侵害債權時,法院方可適用侵權責任法第三人的侵權責任,作為債權人尋求救濟的補充手段和最后保障。

綜上所述,無論是合同相對性原則的確立,還是對相對性的突破,都是通過合同編的概念設定、原則確立和規范配置等外在體系,來促進內在價值的實現,體現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應然要求。

三、合同解釋規則的修改與社會主義

核心價值觀

如前所述,依法成立的合同具有相當于法律的效力,不僅拘束合同當事人,而且是法官或者仲裁機構處理合同糾紛的裁判依據。這就要求合同中的意思表示必須明確具體。合同的意思表示是由語言來表達的,語言具有模糊性、多義性的特點,表意者在表達合同條款時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用詞不準確或者詞不達意等情況。因此,如同“法律未經解釋不得適用”一樣,合同的解釋也是依法處理合同糾紛的前提和必要環節。

合同解釋的目的是確定當事人的真實意思,明確雙方當事人的權利和義務。為達此目的,必須設置明確的解釋規則,運用恰當的解釋方法,才能對合同中意思表示的含義和內容作出合乎當事人真實意思的解釋,才能使得依合同所確定的權利義務符合當事人的要求,才能真正發揮意思表示作為實現私法自治原則的工具的作用。然而,無論是爭議解釋、補充解釋還是變更解釋,都不可避免地受法官自由裁量權的影響,為防止法官擅斷,限制其自由裁量權,各國法律均對合同(意思表示)的解釋規則作出了明確規定。原《合同法》第一百二十五條首次對合同解釋規則作出規定,《民法典》第四百六十六條在此基礎上對合同解釋規則進一步完善,與第一百四十二條第一款關于有相對人的意思表示的解釋的解釋規則一起,構成了完整的合同解釋規則體系。對比原《合同法》不難發現,《民法典》對合同解釋的規則作了如下四個方面的重要修改。

第一,修正了合同解釋的目標。《民法典》對合同解釋的目標實現了從主觀解釋向客觀解釋的轉變。合同解釋的目標依探求當事人的內心真實意思還是表示出來的意思,可將合同解釋分為主觀解釋和客觀解釋,前者的典型是原《合同法》第一百二十五條規定的“確定該條款的真實意思”,所謂“真實意思”應當是當事人訂約時內心的真實意思;后者的典型是《民法典》第四百六十六條第二款規定的“確定爭議條款的含義”及其所引致的第一百四十二條第一款所規定的“確定意思表示的含義”,“確定爭議條款的含義”和“確定意思表示的含義”均表明,合同當事人的內心真實意思不在解釋目標之列,客觀表達出來的意思才是合同解釋的對象和目標。如果結合《民法典》第一百四十二條第二款的規定,更能看出解釋立場的這種轉變。解釋目標發生轉變的原因在于,合同當事人內心的真實意思具有不確定性和易變性,當事人在合同訂立時的真實意思與合同發生糾紛時的真實意思未必相同;合同當事人雙方各自的真實意思也可能存在較大差異。這正是當事人雙方對合同條款的理解發生爭議的根本原因之所在。主觀解釋的目標是確定當事人的真實意思,更符合意思自治原則,但不利于保護交易安全;客觀解釋則正好相反,將合同解釋的目的定位于確定當事人意思表示所形成的爭議條款的含義,使合同解釋規則客觀化,既有利于化解合同糾紛,也更有利于鼓勵交易并保護交易安全。

第二,區分了合同解釋方法的順位。合同解釋方法是多元的,不同解釋方法的順序與解釋目標的實現直接相關。原《合同法》依次規定文義解釋、體系解釋、目的解釋、習慣解釋和誠信解釋五種解釋方法,但對各種解釋規則之間以頓號連接,至少從表面上看不出各種解釋方法的先后及主次。不過,實踐中法官基本上都會從文義解釋出發,再輔以其他解釋方法展開對合同的妥當解釋。如此規定的原因或許是,原《合同法》確立的合同解釋目標是追求真意的主觀解釋,區分解釋方法的順序自然并不重要。《民法典》的規定則與此不同。第四百六十六條援引第一百四十二條第一款的規定,將合同解釋要素分為兩個層次。第一層次的要素是合同使用的詞句,第二層次的要素是相關條款、行為的性質和目的、習慣以及誠信原則。就合同解釋要素的解釋能力而言,基于第一層次的合同解釋要素得出的解釋結論在效力上優先于基于第二層次的合同解釋要素得出的解釋結論。可見,文義解釋是所有其他解釋方法適用的前提、出發點和目的,合同解釋必須從文義解釋出發,若文義解釋即可確定合同爭議條款的含義,自不必再采用其他解釋方法;反之,若文義解釋無法確定合同爭議條款的含義,則須依次采用或者合并采用體系解釋、性質解釋、目的解釋、習慣解釋和誠信解釋等方法進行解釋,但解釋的結論必須在合同爭議條款文義的可能范圍之內,方為妥當。

可見,由于合同解釋目標被定位為客觀解釋,《民法典》遂確立了文義解釋的優先性和基礎性地位。合同條款的爭議首先就體現在文義上,文義解釋自然成為合同解釋的核心,其他解釋方法只能是輔助性的和補充性的。如果將各種解釋方法等量齊觀,不分主次,就容易動搖文義解釋的主體地位,也可能與客觀解釋的解釋目標背道而馳,最終導致當事人對合同條款的信賴和預期落空,也容易產生與合同編鼓勵交易和維護交易安全等內在價值相沖突的不良后果。

第三,增加了性質解釋作為目的解釋的輔助方法。有學者認為,《民法典》第一百四十二條增加一種新的解釋方法即性質解釋方法,并認為其與目的解釋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解釋方式。性質解釋重點強調根據合同的性質(即類型)對爭議條款進行解釋,旨在使爭議條款確實符合合同的基本性質。與此不同,目的解釋強調根據當事人訂立合同的目的來解釋合同的爭議條款,力求使合同的爭議條款符合合同目的并有助于合同目的的實現。這種觀點有一定的道理,但從條文表述來看,似乎并非如此。在第一百四十二條第一款的條文表述中,“行為的性質和目的”是與相關條款、習慣以及誠信原則并列的合同解釋方法,表明根據“行為的性質和目的”進行解釋是一種而不是兩種解釋方法。筆者認為,在合同解釋中,目的解釋具有獨立價值,行為的性質由目的所主導且為目的服務。因此,根據行為的性質進行解釋只是對目的解釋的一種補充和協助,并非一種獨立的解釋方法。例如,在某合同中,一方訂立合同的目的是取得標的物的所有權,對方訂立合同的目的是取得標的物的價金,就決定了行為(合同)的性質只能是買賣合同。如果當事人就合同有關條款發生爭議時,就應當綜合考慮當事人所訂立的合同的性質(合同類型)和合同目的進行解釋,才能得出既符合當事人意愿,又體現公平正義的解釋結論。

第四,完善了不同語言合同文本的解釋規則。所謂不同語言的合同文本,是指同一種合同采用了兩種以上的語言文字而訂立的合同,并不是指合同雙方持有的相同語言的不同合同文本。在涉外經貿交易中,合同的訂立經常需要使用不同的語言文本。無論是使用何種語言,都應當盡可能如實反映當事人的真實意思,但不同語言對同一意思表示的表達可以會因文化差異等原因而存在言不及義或者詞不達意的現象,導致雙方對合同某些條款的含義產生爭議。為此,《民法典》第四百六十六條第二款就此作出了專門規定,大致表達了兩層意思:一是原則上推定各文本使用的詞句具有相同含義;二是各文本使用的詞句不一致的,應當根據合同的相關條款、性質、目的以及誠信原則等予以解釋。對于使用兩種以上文字訂立的合同文本出現“使用的詞句不一致”的解釋規則,原《合同法》只規定了目的解釋方法。《民法典》對不同語言合同文本的解釋采用綜合解釋規則,這是合同解釋規則的一大進步,為處理涉外合同糾紛提供了具有較強可操作性的解釋規則。

總之,《民法典》合同編對合同解釋規則的調整和修正,有利于公平合理地確定雙方當事人的權利義務,更好地發揮合同法鼓勵交易、創造財富、維護市場經濟秩序的規范目的,并最終促進富強、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誠信等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實現。

四、合同法的適用規則與社會主義

核心價值觀

《民法典》第四百六十七條第一款是關于非典型合同(無名合同)法律適用的規則。《民法典》合同編區分典型合同和非典型合同,對于典型合同,以合同編分則的形式設置了盡可能詳盡的規定,適用法律時自然可以也應當直接適用合同編的規定或其他有關該合同的規定。對于非典型合同的法律適用,就只能借此條規定確定可資適用的法律規范。其中,“參照適用”成為非典型合同法律適用的關鍵技術。

作為合同法調整對象的合同是市場交易的基本法律形式。隨著社會經濟和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交易關系日益復雜多樣,合同類型不計其數。要實現合同法對交易關系的周到調整,采用一般規范與特別規范相結合的立法技術是各國合同法立法者的不二選擇。合同法不可能為所有的合同類型都制定相應的規定,否則不僅條文數過多,而且也無法體現立法的科學性和體系性。我國《民法典》借鑒德國潘德克頓法學的立法技術,對合同的規范設置大致分為四個層次:第一層次是總則編關于民事法律行為的規定,是包括合同在內的所有法律行為的一般規范;第二層次是合同編通則的規定,是所有合同類型的一般規范;第三層次是合同編分則中的買賣合同規則,是所有有償合同的一般規范;第四層次是各種典型合同群內部,是一般規范與特別規范的關系。例如,租賃合同的規定與融資租賃合同的規定是一般規范與特別規范的關系,承攬合同的規定與建設工程合同的規定也是一般規范與特別規范的關系。

通過上述四個層次的規范安排,《民法典》中的合同規范已最大限度地擴大了其調整范圍,并最大限度地節約了條文數量,但依然有大量的非典型合同無法在《民法典》中找到可直接適用的具體規范。《民法典》第四百六十七條第一款正是為解決這一問題而設。該款將原《合同法》第一百二十三條和第一百二十四條合并規定,以參引規定的形式,為非典型合同的法律適用提供了解決之道:當出現《民法典》合同編未規定的合同關系時,依特別法優于普通法的法律適用規則,其他法律若有規定則優先適用,其他法律沒有規定則適用合同編通則的規定,并可參照適用合同編或者其他法律最相類似合同的規定。

法律條文數以千計,但是法典各分編、各章節條文之間并非毫無秩序與目的地并置在一處,其間具有邏輯與價值上的關聯,此是法律的體系性要求。為實現法律體系上的完滿,立法者必須對《民法典》合同編的內容進行取舍,刪繁就簡,對通則和典型合同的規范盡可能規定周詳,同時通過設置“參照適用”規范,在外在體系上實現避免重復立法和填補法內漏洞的雙重功能;在內在體系上體現出《民法典》對非典型合同“一視同仁”的態度,體現出法律的平等和公正的價值觀,最終實現了《民法典》合同編外在體系與內在體系的有機融合。

(一)避免重復立法

我國《民法典》共1260個條文,在我國所有法律中條文數最多;其中合同編占了526條,也是條文數最多的一編。立法的科學性和體系性是民法典編纂的應然要求。盡管條文數的多寡并非衡量立法水平的唯一考量因素,但節約立法資源的重要考量因素之一就是條文數不宜太多,而規范設置的科學性和邏輯性是減少條文數量的有效途徑,避免重復立法是實現這一目標的基本要求。為此,在設計條文時既要拓寬規范的調整面,又要具有規范的針對性和具體性,實現法典簡約高效的規范效果,“參照適用”規范的配置遂應運而生,其既可以避免法典條文的煩瑣重復,又可以減少掛一漏萬的規定,減少法律條款以及文字的數量,提高法律的調整效率。在法律適用上,由于現實生活中需要加以規范的合同類型特別多,只要《民法典》有對其相似的內容加以規范的條文,即可“參照適用”,對此類合同加以調整,避免了法典內法律條文的重復與繁雜,使法典章節條文簡約高效,實現了規范設置的科學性和體系性的統一。

(二)填補立法漏洞

法律漏洞是成文法的固有缺陷之一。成文法的缺陷可能是由于立法者的考慮不周或者當時的理論研究不足造成本該規定的事項卻未作規定;也可能是受制于立法技術或者基于立法與司法及學說的分工合作,由立法者故意設置一些不確定性概念和一般條款。前者為典型的法律漏洞,造成司法者無法找到可資適用的規范;后者為“法內漏洞”,表面上似乎有法律規定,但由于采用的是不確定性概念和一般條款,構成要件和法律效果均有待司法者填充,故仍屬于廣義的的法律漏洞。上述兩種漏洞的出現,均需要由司法者通過其創造性的法律解釋和漏洞補充作業,填補成文法規定之不足,這既是立法與司法的分權與制衡的基本要求,也體現了立法、司法與學說的分工與合作,實現三者之間既相互促進,又相得益彰的良性互動。就非典型合同的法律適用而言,立法者基于節約立法資源和立法科學化、體系化的需要,《民法典》對于大量存在的非典型合同沒有也無法作出詳盡的規定,留下了明顯的法律漏洞,但第四百六十七條第一款即可有效解決這一問題。在法律對非典型合同沒有規定時,可直接“適用本編通則的規定”,在此基礎上,還可以“參照適用”最相類似的典型合同的規定。《民法典》采用“參照適用”的立法技術,民法典的體系性和邏輯性得到增強,實現了民法典的規范儲備功能,解決了規范不足的問題,極大地避免了法律漏洞的產生。

(三)追求平等和公正的價值

平等和公正都是社會主義法治的核心價值。《民法典》第四百六十七條第一款中“適用本編通則的規定”和“參照適用”最相類似的典型合同規范的規定,首要目的均是追求平等和公正的價值。無論是典型合同還是非典型合同,均應在《民法典》的調整范圍之內,《民法典》未作規定并非立法者認為非典型合同不重要,更不是認為非典型合同不宜納入其調整范圍,而僅僅是因為各種不同類型的非典型合同個性遠遠大于共性,若要為每一種非典型合同制定完備的規范,不僅浪費立法資源,更會造成《民法典》因過度膨脹而不堪重負。而采用準用性法條則可達到“四兩撥千斤”的效果:既能節約立法資源,又能填補立法漏洞,使非典型合同糾紛的處理有法可依,實現典型合同與非典型合同的平等對待、公正處理,從而保障平等和公正等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實現。

五、實質債法總則的宣示與社會主義

核心價值觀

我國《民法典》既沒有設立債編,也沒有設立債法總則。但是,物權與債權的區分是民法的“任督二脈”,因此,無論是出于歷史的原因,還是基于立法技術的考量,在《民法典》中設置實質債法總則規范,都是科學編纂民法典的基本要求。實質債法總則規范之所以被稱為“實質”,是因為《民法典》并未明確宣示哪些條款是或者不是債法總則的規范,因此,“形式”上《民法典》是沒有債法總則規范的,只有通過法律解釋,才能找到具有債法總則功能的規范,再對這些規范進行體系化整合,構建實質債法總則的規范體系。《民法典》第一百一十八條第二款和第四百六十八條的規定,在債法的體系架構和規范適用的層面上,扮演了實質性的債法總則的角色。

《民法典》第一百一十八條第二款的規定債權概念的確立及債法的體系架構層面,為合同編設置實質債法總則奠定了規范基礎,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明確了債權的概念是“權利人請求特定義務人為或者不為一定行為的權利”,體現了對“物債二分”體系的堅持;二是在債的外在體系架構上,區分了典型之債和非典型之債,典型之債包括合同之債、侵權之債、無因管理之債和不當得利之債四種,非典型之債是基于“法律的其他規定”而產生的債。

《民法典》第四百六十八條的規定從規范適用層面確立了我國實質債法總則的基本模式,本條將債區分為合同之債與非合同之債,并將調整二者的規范定位為普通法與特別法的關系,即相關法律對非合同之債有規定的,優先適用相關法律的規定;沒有規定的,適用本編通則(合同之債)的規定。借此確立了合同編所擔負的實質債法總則功能。本條“適用”而非“參照適用”的語用表明,合同之債與非合同之債在法效果上是相同的,這正是債法體系構建的邏輯基礎,也是實質債法總則設立的正當性根據。在《民法典》未設立債法總則的前提下,通過對合同編相關規則增、刪、修的基礎上,完成實質債法總則規范的設置,意義重大。

第一,設置實質債法總則規范,為基于不同發生原因而產生的債設置統一的規范標準,有助于增強法律規范尤其是債法規范的統一性、邏輯性和體系性。實質債法總則規范的統一性基礎在于不同生活事實的法律效果統一;其邏輯性基礎表現為在統一債權概念的基礎上,調整合同之債與非合同之債的規范之間所具有的一般規范與特別規范的位階關系;其體系性則表現為,在實質債法總則規范的統領下,通過以法律行為與合同為代表的“雙中心”編纂方式,將基于不同發生原因而產生的債的規范融為一體而構建的債法體系。

第二,設置實質債法總則規范,有助于解決我國各部門法中大量存在的非典型之債的規范適用問題。除了《民法典》第一百四十二條第二款規定的四種典型之債外,法律的其他領域還存在著諸多不能歸類為這四種類型的債的關系,可稱之為非典型之債。非典型之債具有不同于典型之債的特征,對于認知和設計債的體系和債法體系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如物權編中因拾得遺失物而產生的拾得人對物主所負的妥善保管義務和享有的保管費用請求權,添附中失去權利一方對取得權利一方享有的求償權,相鄰關系中的補償,共有關系中的共有人的優先購買權、因共有財產管理而發生的費用分擔關系、共有財產分割時的作價補償關系和瑕疵擔保責任,地上權期限屆滿后土地所有人收回土地時對建筑物所有人的補償關系;婚姻家庭編中規定的親屬間的扶養請求權;《公司法》中規定的股東對公司所負的出資義務和股東對公司享有的分紅請求權;《票據法》中規定的持票人對票據債務人享有的付款請求權和追索權;《海商法》上的共同海損的分攤關系以及公法上的稅收債務等等:都屬于法律明文規定的非典型之債。由于上述法律對非典型之債的規范極為簡略,可操作性不強,因此,發生糾紛時,必須援引合同編中具有實質債法總則功能的規范,舍此無他。

第三,設置實質債法總則規范,有助于促進民法規則和商法規則的融合。我國《民法典》采用民商合一的立法體例,債法規則在民事領域和商事領域均廣泛存在,其中擔保制度、破產制度和機構型民事主體的債務清償制度等在實務中顯得尤其重要。設置實質債法總則規范,可以促進我國民商法領域中民事規則和商事規則的實質融合。

總之,從外在體系的角度看,基于“提取公因式”的立法技術和“物債二分”的體系要求,在《民法典》不設債法總則編的情況下,通過對合同編通則的規范改造,設置實質債法總則以實現債法規范的體系化,是《民法典》外在體系構建的內在要求,也是立法科學性的重要體現。從內在體系的角度來看,實質債法總則的設置有助于實現平等、自由和法治等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結論

《民法典》的制度設計和規范配置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制度載體,合同編第一章“一般規定”從調整對象、合同定義、合同的法律地位、合同的解釋規則、合同糾紛法律適用的規則以及宣示實質債法總則等方面,構建了合同編與總則編相互協調、相互呼應的合同法一般規范的外在體系,而統領該外在體系構建的內在體系則是包括富強、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誠信在內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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