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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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支春?!?/span>
這是晉朝陸凱贈好友范曄最為知名的詩句,陸凱雖然統(tǒng)領(lǐng)千軍,卻是一位手不釋書的儒將,與南朝著名史學(xué)家、文學(xué)家范曄是好朋友。
江南真的無所有嗎?非也,只是沒有什么能夠比得上一種高潔的花更能表達(dá)詩人對友人的一份情誼,這種花就是梅花。
它在唐詩宋詞里含香弄影,在料峭春寒中迎風(fēng)怒放,那枝頭的冷艷,早已化為了一種淸孤,綻放在每一個(gè)中國人的心頭。
如果說牡丹代表著雍容華貴,那么梅花就代表著淸孤冷艷,或許也只有梅花可以與國色天香的牡丹相提并論了。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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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代文人更是對它寵愛有加,從不吝嗇贊譽(yù)之詞:
它在林浦的筆下暗香浮動(dòng)、疏影橫斜:
《山園小梅·其一》
眾芳搖落獨(dú)暄妍,占盡風(fēng)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dòng)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
一樹梅花一放翁,它在陸游的詞中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卜算子·詠梅》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dú)自愁,更著風(fēng)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它在王冕的眼中散作乾坤萬里春:
《白梅》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
忽然一夜清香發(fā),散作乾坤萬里春。
它在王維的窗前,蕩漾起思鄉(xiāng)的惆悵:
《雜詩》
君自故鄉(xiāng)來,應(yīng)知故鄉(xiāng)事。
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
它化身蘇軾的《嶺上梅》,青梅煮酒待君來,那是歷盡滄桑的感懷,那是對知己深切的懷念:
《贈嶺上梅》
梅花開盡百花開,過盡行人君不來。
不趁青梅嘗煮酒,要看細(xì)雨熟黃梅。
它在南宋詩人盧梅坡的《雪梅》里飄散成了梅花歡喜漫天雪:
《雪梅 其一》
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fèi)評章。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雪梅 其二》
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
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并作十分春。
它在曹雪芹《紅樓夢》中幻化成了櫳翠庵琉璃世界的白雪紅梅,那樣的詩情畫意,醉倒了無數(shù)紅樓夢中人:
《詠紅梅》
桃未芳菲杏未紅,沖寒先喜笑東風(fēng)。
魂飛庾嶺春難辨,霞隔羅浮夢未通。
綠萼添妝融寶炬,縞仙扶醉跨殘虹。
看來豈是尋常色,濃淡由他冰雪中。
它在毛澤東的筆下則是另一番豪情與傲骨:
《卜算子·詠梅》
風(fēng)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bào)。待到山花爛漫時(shí),她在叢中笑。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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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是天地間的精靈,傲骨錚錚,凌寒怒放,賞梅、詠梅,千百年來更是早已成了許多人的雅興。
從東湖磨山的飛雪迎春,到西湖孤山的疏影橫斜,從南京號稱天下第一梅山的梅花山,到北京明城墻遺址公園那一片香雪海,它年年引領(lǐng)著春的節(jié)奏,唱響著揮手送走嚴(yán)冬去,傲骨含笑迎春來的樂曲。
南方的梅花較之北方,品種繁多,花期較長,這里的氣候更適合它的生長。特別是在杭州孤山,梅影繽紛中或許更有一份疏影橫斜水清淺的詩意與淸孤,只不過,南方每到冬春,常常天色陰寒,使得冷艷的梅花顯得缺乏一絲活力,多了一份陰柔之美。
北方的梅花則不同,它們雖然開得遲,但在料峭春寒之中,向著藍(lán)天舒展著清寒,倒是別有韻致,更有了一種難得的出塵與高雅。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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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樹梅花,它開在紅樓夢中,開在大觀園的櫳翠庵。
想起曹公妙筆,便不由得心生向往,期待著一場雪,期待一場琉璃世界的白雪紅梅。
《紅樓夢》第四十九回寫到:
“只有二尺來高,旁有一橫枝縱橫而出,約有五六尺長,其間小枝分歧,或如蟠離,或如僵蚯蚓,或孤削如筆,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蘭蕙,各各稱賞。”
曹公看似寫梅花,卻句句映照妙玉,櫳翠庵看似素雅靜謐,卻偏偏有一枝怒放的紅梅,這何嘗不是妙玉內(nèi)心的寫照呢?嬌艷縱橫的紅梅,也是妙玉那顆雖遁入空門卻依然不甘寂寞的心靈,櫳翠庵寂寞的空庭,又怎能禁得住少女的春心與才情?
曲終人散,到最后,繁華落盡,不過紅樓夢一場,所有的愛恨情仇、悲歡離合,都只是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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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的顏色各異,種類繁多,有粉色、白色、淡雅的、濃烈的,單瓣的、雙瓣、重瓣的,它們不畏嚴(yán)寒,凌風(fēng)怒放,恰似瑤池的仙子,起舞弄清影,翩翩下凡來,為單調(diào)的冬天送來春的訊息,它們疏影橫斜,暗香浮動(dòng),不艷不媚,乍一看不起眼,仔細(xì)觀賞常常令人挪不動(dòng)腳步。
玉臺弄妝送春寒,一種淸孤不等閑。
這些只有枝干沒有綠葉的梅花,固守一方安謐與清寂,將冰清與玉潔寫意成了冷艷。它們默默地藏身街頭巷陌,在大雪紛飛、料峭春寒里從不知誰家的院墻悄悄探出頭,忽然間一抹紅暈便染上了心頭。
它們在陽光下眼眸含笑,暗香襲人。白梅冰清玉潔,雅致出塵;紅梅巧笑嫣然,玉樹臨風(fēng);臘梅縷縷清香,疏影橫斜。它們在料峭的春寒里,捧出了一個(gè)花團(tuán)錦簇的春天。
“逆風(fēng)如解意,容易莫摧殘?!?/span>
崔道融這句詩是在惜花,又何嘗不是告訴所有愛著的人們,如果愛,請深愛,如不愛,莫傷害。
又是落雪的季節(jié),冬天已經(jīng)來了,春天不會太遠(yuǎn)。
等待一支梅花踏雪來,誰是它知音,誰解它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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